安嵐覺得臉上有點燒,于是抿著唇,但并未低頭,就連看著他的眼神也未有閃躲,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寫著四個字——義無反顧。
在含苞待放的年華,遇見了最好的人,是不是,人生最美好的事?
她未開口,他亦沉默下去,只是撫在她長發上的手慢慢移至她臉上。
寒風卷著殿檐上的積雪呼嘯而過,殿檐下的風燈劇烈晃動,燭火將滅未滅,將他的臉映照得明暗不定。
良久后,他才緩緩開口:“白廣寒未滿十七,就已踏入之境。”
她怔了怔,遂問:“公子……也是?”
他將手落在她肩膀上,抬起眼,看著燈火迷離的長香殿,表情有些模糊:“景炎么,亦是未滿十七,當時倒是忘了確認,究竟是誰先誰后。”
安嵐微微張嘴,心里一時感到震驚,一時又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之事。
白廣寒收回目光,垂下眼,看著她問,“你是不是快滿十五了?”
安嵐點頭:“過了年,就算是十五了。”
她不清楚自己的生日具體是哪天,只知道是在春天,上元節前后。
“快及笄了。”他嘴角微揚,笑容化了寒夜的冷寂,“我等著你……”
她又是一怔,心跳驟然加快。
“追上來。”他接著道,隨后輕嘆,“別讓我等太久了,一年時間,應當夠了吧。”
她愣愣地問:“什,什么夠了?”
他淡淡道:“踏入之境。”
“先生!”她腦袋有些發懵,怔忡地看著他,“要如何,才算是踏入之境?”
白廣寒又抬手撫上她的臉,拇指輕輕摩挲她的臉頰:“以你之名,起一場香境,將我困住至少一日,你便可坐上我的位置。給力文學網”
安嵐呆呆不能言,許久后,才有些惶恐地開口:“先生,我——”
“我很期待。”他看著她,聲音低沉,幽暗的眸子似藏著千言萬語,“期待你追上來。”
安嵐張著嘴,卻失了聲,那懷疑自己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他又道:“不過,要想獲得天樞殿上下的認可,日后坐穩這個位置,你還是要先成為香師才行。”
獲得長香殿認可的香師,自然是要通過長香殿的考試,此等考試,每年一次,由長香殿的輪流主持,時間不定。這個,安嵐是清楚的,她亦知道,除去外,長香殿最年輕的香師,是二十歲。
可是,先生卻要求她,一年時間內,不僅要通過香師的考試,還要踏入之境!
雪花順著風飄入殿檐內,落到她一邊的臉頰上,讓她覺得,他的手心越發溫熱,似覆著一層火氣。就在她愣神的時候,他收回手,轉頭看向殿內:“該準備祈福了。”
每年新舊交替的時刻,長香殿的都要在殿內祈福,直至新年的晨曦顯露。
因而,每年的大年三十,夜幕一降,直至正月初一的紅日到來的這段時間內,除非迫不得已,否則都不會離開自己的香殿。
他忽然收回手,安嵐卻覺得,貼在自己那邊臉頰的火氣猶似還在。
白廣寒已轉身,往主殿走去,步子邁得不急不緩,卻顯得很是干脆利落。安嵐回過神,趕緊跟上,外面已有十余位殿侍和侍從及侍香人在候著了,待他們出來后,便都在后面跟著。
每個人都很安靜,穿過的一道又一道的門后,踏上主殿的臺階,便見李殿侍長已經在那候著了。
新大,在香殿祈福的這段時間,殿侍長以及留在長香殿的殿侍和侍香人,都需在主殿這候著,隨時供差遣。
白廣寒進了主殿,安嵐從李殿侍長身旁經過時,看了他一眼,卻見他面上的表情依舊如常,讓人猜不出,他對今日的事情,知道多少,對以往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白廣寒沒有讓安嵐跟著入主殿內廳,安嵐遲疑了一會,便跪坐在外廳的蒲團上。
李殿侍長則并未入殿,依舊站在殿外,但也未離開,如似在守候著什么般。
赤芍領著數位侍香人候在外廳,每隔一段時間就檢查一下茶水,只要涼了,就馬上換上熱的。除此外,還有香爐內的香,以及各個角落的炭盆等,都有人專門照看。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過,子時將至,這是幾乎是長香殿最為安靜,又最為認真的時候。誰都清楚,每年的這個時候,七位都在做同樣的事情。
就在安嵐覺得兩腿有些麻的時候,子時的鐘聲傳了過來,隨后,遙遠的夜空也傳來陣陣煙火綻放的聲音,那是百姓在歡慶新春的到來。長香殿各處的香爐皆騰起白色的煙,帶著各種各樣的心愿和,團團往天上卷去,引動諸天神佛。
安嵐站起身,藍靛即上前扶住她,隨后又給她倒了杯熱茶。安嵐接過那杯茶,喝了一口后,就停下,往殿內看了一眼。藍靛會意,就轉身,又倒了一杯茶送到安嵐手中:“這是先生平日里常喝的。”
安嵐點頭,便捧著那杯茶往殿內走去,只是剛走兩步,赤芍就道:“先生祈福的時候,不許任何人打擾。”
安嵐頓住,回頭看了赤芍一眼:“往年,先生一口水都未喝嗎?”
赤芍點頭:“是的。”
安嵐又往殿內看了看,遲疑了一會,還是端著那杯茶往里走。
赤芍一怔,即道:“安侍香……”
藍靛攔在赤芍跟前,卻并不說什么,只是面帶微笑地看著她。赤芍眉頭微蹙,看了看藍靛,又看了看一直往殿內走的安嵐,片刻后,她便退回遠處。往年,廣寒先生確實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安嵐近半年才入天樞殿,或許不知道,但她已經提醒安嵐,所以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便不是她的責任了。
安嵐知道赤芍沒有說謊,因為剛剛先生就未讓她跟著進去,但是不知為何,她心里總隱隱有幾分擔憂,非要進去看一眼不可。
只是,她未曾想到的是,今夜,想進來看白廣寒的人,可不止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