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前跨了一步,那一步,得了他的允許,于是直接跨進了他的世界。
天空是暗紅色的,卻看不到太陽,只見流云似火,整個天空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甚至能看得到有無數火舌在那漩渦里跳動,如此不可思議的景象,除了震驚,再無別的詞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是第一次在先生的香境里看到這樣的情景,或者說,這才是景炎公子真正的香境。
腳下踏著的還是皚皚白雪,遠處連綿的雪山亦是如舊,可是,天空卻變了。
時有熱浪襲來,卻下一瞬又被雪氣給洗去。
這就是,先生的真實情況嗎?
只是先生呢?
她正要找,卻不及轉頭,就看到有寬大的袖袍從眼前飄過,袖袍上精致的暗紋在雪色和天空的映襯下,折射出淺淡的金光。
“拿到香師玉牌了。”白廣寒的身影在風雪中出現,逐漸清晰,站在她面前,看著她,目中含著難得的笑意,如三月春光,淺淡而溫柔。
安嵐點頭,將懷里的玉牌拿出來,目中隱約帶著幾分激動。
白廣寒接過,微微俯身,親手幫她系在腰上。他的頭發垂下,碰她的臉,溫熱的呼吸亦拂在她面上。安嵐小心抬起眼,目光在他微垂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緊抿的雙唇上來回看著。他系好后,又替她輕輕整了整腰封,兩手丈量了一下她纖細的腰肢,然后抬起眼,卻沒有直起身,依舊彎著腰,看著她。幾乎與她平視。
那一刻,安嵐似忘了一切,就那么與他相互看著。
也不知過了多會,白廣寒站才直起身,兩手捧起她的臉,輕聲道:“別難過……”
安嵐還弄不清這話是什么意思,旁邊就穿來一聲肆意的笑:“真是討厭啊。將我家小丫頭搶走了。還故意在我面前這般秀恩愛!這樣,我可要搶回來了!”
伴隨著那聲音一起傳過來的,是一絲銳利的寒意。白廣寒順勢抱住安嵐,轉身,安嵐即覺得有什么從自己身后劃了過去,速度極快。如似利刃!
她心里一驚,那感覺。及其微妙,卻又無處不在,簡直難以形容。
“先生!”她覆在白廣寒懷里,遂感覺到他的體溫比正常時候高了許多。頓時抓緊他的衣服,聲音里透著一絲緊張。
“沒事。”白廣寒語氣淡淡,說話的時候。身體不停的更換位置,速度亦是及快。像是在躲避什么,安嵐幾乎睜不開眼。不過因有他牢牢護住,不至于吃不消,故眼角的余光能看到他們每次離開的那個位置,都會出現一層透明的東西,像似通透度極高邊緣及鋒利的鏡子。并且,每一塊鏡子都在先生帶著她避開后,瞬間碎成無數片,有一部分碎片漂浮起,然后被天空的漩渦給吸了進去,另一部分碎片則又變成更多的,巨大的鏡子,再交織出一道道刀刃,追在他們身后……
“真是讓人無比討厭!”百里翎的聲音又響起,聲音里依舊含著三分笑,“不過你這樣下去,身體能堅持到什么時候?到時這小丫頭可就讓我收了,嘖嘖,當初還真沒看走眼,果真是越來越水靈了,哈哈哈……”
他道出這些話的時候,也就停止了攻擊,白廣寒亦停下,安嵐自他懷里轉臉,看清周圍的景象后,目中又露出幾分驚詫。
他們周圍,竟圍著無數,無數面大小不一的,透明的玻璃鏡子!
有的鏡面里什么都沒有,雪光直接從中透過去,不仔細看,很難發現;有的鏡面里映出她和白廣寒的身影;有的鏡面內則出現百里翎的身影,微微瞇著一雙眼,面上笑得肆意。
白廣寒沒有說話,面上神色依舊淡淡,絲毫不為百里翎那些話影響。
安嵐面上亦不見羞赧,只是離開白廣寒的懷抱,但還是靠著他的身體。她看著那數之不盡的鏡子,神色有些凝重,這就是百里先生的香境嗎?
幾乎所有的鏡子都結了寒霜,并迅速爬滿冰凌,隨即出現裂痕,再咔地一下變成無數碎片……頭頂的漩渦在轉動,數不盡的碎片不停的往上飛,眨眼睛就被它吞噬!
安嵐沉默地看著這一幕,再轉頭看著白廣寒,他的臉色沒什么變化,但她清楚,他的身體遠沒有看著這般讓人放心。
她都清楚,白廣寒自然也明白,偏此時外面亂成一團,方文建如他所愿瀕臨失控。
突然,百里翎“啊——”地叫了一聲。安嵐心頭猛地一緊,難道先生傷到百里先生了?占了優勢!
只是接著,她就聽到百里翎一聲怪叫:“你竟敢傷我的臉!”
而就在這一刻,雪地上所有鏡子嘩的一聲,全都裂成碎片,天空上的漩渦瞬間轉得快了數倍,無數碎片頓時飛起,飛入那巨大的,跳動這火舌的漩渦,然后消失不見。
安嵐不由握住白廣寒的手,感覺到他手心驟然上升的體溫,心里越來越著急。
百里翎卻在香境消失的那一瞬,呵呵地笑了一聲。
九重塔的二樓已經沒有多少人,空曠的大廳此時顯得更加冷清,安嵐還來不及看清周圍的人,就聽到金雀焦急的聲音:“安嵐!”
她轉頭,看到金雀朝她跑過來:“你,你沒事吧!?”
安嵐轉頭,隨后問:“婆婆怎樣了?”
金雀突然頓住,不知為何,聽到安嵐這么一問,她腦海里忽然想起剛剛崔文君問的那句話——安婆婆,真的死了?
好端端的,崔先生怎么會問那么一句話?
難道——
金雀的臉色猛地一變,看著安嵐張了張嘴,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安嵐本只是隨口問問,卻見她臉色忽然變了,心里起疑,遂問:“怎么了?婆婆不好?”
“我,我不知道。”金雀有些結巴地道,“我去看婆婆的時候,挺好的,但剛剛,崔先生卻說……”
安嵐心里著急,忙追著問:“說什么了?”
“安婆婆已經死了。”不知何時,崔文君也重回二層,正好聽到安嵐和金雀的對話,于是就接了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