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筆吏

第239章 苦難

第239章苦難

京城長安。

蕭家鼎讀過無數關于長安的詩詞和典故,看過無數在長安發生的故事和影視劇,終于,能親眼看見長安了。

進城之后,武月娘徑自進皇宮拜見圣上和姐姐武則天去了,而長孫嫣然卻親自陪同蕭家鼎去了大理寺,找大理寺卿元紹報到。

因為蕭家鼎是宰相長孫無忌親自介紹的,所以盡管只是一個小小執衣,大理寺卿元紹也不敢怠慢,親自安排了住處,就住在大理寺里,有一個單獨的小院,給蕭家鼎和曲珍、嫩竹兩個俏丫鬟住。

安頓好蕭家鼎主仆之后,長孫嫣然要帶冷澗去拜師。

蕭家鼎蹲下對小冷澗道:“以后要好好聽師父的話,苦練武功。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來這里找我?明白嗎?”。

小冷澗點點頭,跪下要給蕭家鼎磕頭,被蕭家鼎一把拉住了:“男兒膝下有黃金,今后,除了你師父,誰也不跪!”

冷澗用力地點頭:“澗兒謹記大哥的話。”

交代完畢,長孫嫣然帶著他離開,乘車徑直來到了房玄齡的府第。

房玄齡是先帝李世民的重臣,這府邸自然是非常的豪華。可是,冷澗卻沒有東張西望觀瞧,他只想早點見到師父,趕緊開始修煉武功,早日復仇。除此之外,他對什么都沒有興趣。

終于到了一處豪華小廳堂,在沉重的楠木坐榻上正襟危坐。片刻,進來了幾個人,滿面春風,拱手道:“長孫姑娘大駕光臨,小的有失遠迎,當面恕罪。”

長孫嫣然也抱拳道:“柯師兄,師叔他老人家在嗎?”。

“在啊。在閉關呢。”

“閉關?”長孫嫣然微微有些失望,“要多久才能出關?”

“剛剛閉關,什么時候出來可說不準,少則一兩個月,多則半年。不好說啊。要看師父修行的情況。——師妹找家師有事嗎?”。

“嗯!”長孫嫣然輕輕撫摸了一下冷澗的腦袋,“我想推薦這個孩子給師叔,請他收為弟子。”

柯師兄捋著胡須笑了:“區區小事,何勞師妹親自跑一趟?派人送他來就是,但凡長孫師妹交代的事情,家師沒有不答應的。現下愚兄就作主替師父答應了。”

“多謝師兄!”長孫嫣然對冷澗道:“趕緊跪下磕頭,以后這位就是你的大師兄了,他是我師叔吳有丹的大弟子,名叫柯森。”

冷澗搖頭道:“蕭大哥說了,我只跪拜師父。”

長孫嫣然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柯森卻滿不在乎道:“無妨無妨!他說的對,我是他師兄,平輩見禮就行了。”說罷,很是親熱地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師父修行護衛煉丹很忙。起步的一些武學師父可能會讓我指點你,你要多多努力啊!”

“是。”冷澗垂頭,猶豫了一會,才低聲道:“家父說。我天生經脈細小脆弱,無法經歷內息的沖擊,所以不適合練武,還請師兄多費心。”

“哦?”柯森有些意外。“令尊是……?”

“家父冷熾,是鏢局的鏢主。已經……去世了。”冷澗沒有具體說父親的死,他不想博取別人的同情。

“鏢局?”柯森皺眉。他對跑江湖的鏢局是不會在意的,而這冷熾雖然武功高強,但是鑒于鏢局這種特殊行業,為人很低調,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柯森思索片刻,沒有印象,便晃了晃腦袋,道:“放心,你雖然父母都不在了,沒有親人,但是,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我們就是你的親人。明白了嗎?”。

冷澗心中一熱,眼眶都有些濕潤了,用力地點點頭:“多謝師兄。”

柯森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脈門,一股輕柔的內力緩緩注入,探查了片刻,點頭道:“果然如此,你的經脈非常的脆弱,是無法修煉內功的。不過不要緊,武學博大精深,有很多武學是不需要內力的,古往今來,也有很多武學大家沒有修煉內力,同樣成為了一帶宗師。只要你努力,一樣會有出息。”

冷澗更是感動,他心中最擔心的事情就是這個。現在聽到肯定的答復,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了。

長孫嫣然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告辭了。”摸了摸冷澗的小腦袋,抱拳拱手,辭別離去。

眼看長孫嫣然離開,柯森滿是笑意的臉變成了一塊鐵板,他扭頭看了看冷澗,冷冷道:“跟我來!”說罷,前面領路而行。

冷澗被柯森這陰冷的一瞥涼的全身都僵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或者說錯了什么,低著頭,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柯森頭也不會在前面走,聲音冷冰冰的:“練功是要吃虧的,你要是把在這里吃的苦都告訴長孫師妹,那你就不要練武功了,聽懂了嗎?”。

“嗯!”冷澗道:“我能吃苦。”

“那就好!你的經脈很脆弱,要是不把你的經脈練強壯了,你是無法修煉武功的,所以,剛開始的時候,可能主要安排你做一些強身健體的事情,你要明白師兄的苦心。學武最忌諱的就是急于求成。懂嗎?”。

“懂了。”冷澗雖然最上這么說,可是心中卻涼了半截,如果不早點修煉武功,那也就意味著報仇的時間會往后推遲。

說話間,柯森帶著他來到了一處單獨的大宅院,里面傳來了荷荷哈哈的練武之聲。但是柯森并沒有帶他進去,而是從外面圍墻繞著到了后院。

到了這里,那些荷荷哈哈聲已經幾乎聽不見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大胖女人滿臉堆笑過來,點頭哈腰對柯森道:“柯師父,您來了。”

柯森嗯了一聲,湊到那胖女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胖女兒頻頻點頭連聲說請柯師父放心。

柯森對冷澗道:“你就住在這里,先做事,強身健體,同時磨煉你的意志品質,等到你的筋骨可以修煉武功了。我會來接你的。”

冷澗忙學著拱手道:“多謝師兄。”

柯森揮揮手。那胖女人便帶著冷澗進了那后院。

眼看著冷澗進去,柯森嘴角露出了一抹陰笑。他轉身往回走,來到了一處豪華宅院。兩個年輕男子正坐在那里說話,正是房玄齡的孫子房無諱和柴紹的孫子柴玉軒。

兩人看見他進來,也不起身,大刺刺瞧著他。進到這屋子之前,柯森已經又是滿臉堆笑了,搶步上前躬身道:“小的拜見兩位少爺。”

房無諱點點頭,道:“事情怎么樣了?”

“長孫姑娘果然帶了一個小兔崽子來拜師,我按照兩位少爺的吩咐。已經把他大發到后院跟那一群娘們洗衣服去了。而且特別跟管事的屠媽說了,讓她好好‘關照’他。嘿嘿。”

房無諱點點頭,瞧著柴玉軒:“怎么樣?這樣安排你還滿意嗎?”。

柴玉軒點點頭,陰惻惻道:“長孫嫣然不把我姓柴的放在眼里,當著我的面就跟那丑八怪親親熱熱。當我死人啊?那丑八怪已經死在島上,我這口氣,就要發在她的身上!要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也不知道我姓柴的不好惹!”

房無諱輕笑:“我不太明白,你為什么把氣撒在一個小孩身上?憑咱兩的關系。能說不?”

“當然沒有問題。”柴玉軒眼中滿是兇光,“跟隨長孫嫣然他們去益州的隨從里有的人。一路上把情況都把他們的事情用飛鴿傳書稟報我了。我這才知道,這長孫嫣然是個水性楊花的淫蕩女子!這一路上,長孫嫣然竟然都跟一個什么益州第一才子。也是姓蕭的,一個什么破執衣關系混在一起,很是親密。這個名叫冷澗的孩子,就是這個執衣請他幫忙送來拜師的。現在我還不方便對她長孫嫣然太過分。可是這口氣我咽不下,正好她送一個人上門,便拿他出出氣好了。要怪只能怪他自己運氣不好!”

房無諱哈哈大笑:“看不出來。你現在怎么變得這么陰毒?連小孩子都不放過?這可不是英雄行徑,——不過,我喜歡!哈哈哈!”

柴玉軒也跟著哈哈大笑。

冷澗跟著屠媽進了院子,便看見一個院子的女人,老老少少的都有,正坐在無數的木盆邊搓洗著衣服,唧唧喳喳說笑著。看見冷澗進來,都把目光看了過來。

一個干瘦女子道:“屠媽,這是誰啊?”

“來洗衣房磨煉的弟子,以后臟活累活盡管派給他!”

一個老女人嘆了一口氣:“他才多大?能干什么臟活累活?”

“這你們就不懂了,上頭說了,讓他到這里來,是磨煉意志品質來了。不干活,哪能磨煉?——冷澗,去挑水!”

“哦。”冷澗按照屠媽指的方向,走到水井邊,看了看差不多到自己腰的大水桶,他在家哪里干過這樣的粗活?甚至都沒有看過。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屠媽走過去,在他后腦上派了一巴掌:“他媽的,公子哥少爺就是跟咱們不一樣,連打水都不會。看著,老娘教你,只教一遍,你要是學不會,老娘就鞭子抽!”

看見他被打,院子里的女人都是視而不見。只顧自己洗著自己的衣服。

屠媽將一個系著長繩的水桶放到了水井里,提了一桶水上來,倒進了水井旁邊的水桶里。又給了冷澗后腦一巴掌:“看見了嗎?”。

冷澗一言不發,拿起提水的水桶,放進了水井里,舀水,往上提。這一桶水太沉了,他在七八歲,哪里提得動。圍觀的女人們都哈哈大笑。

屠媽又給了他一巴掌,這一次,打得他一個趔趄。撲到在水井片的石臺上。屠媽罵罵咧咧道:“他媽的,你搞什么?提水都不會?你提不動不會提少一點嗎?狗日的欠揍!”說著又給他他小屁股一腳:“還不快干活?還要老娘說幾次?”

冷澗咬牙站了起來,抓著水桶繩子,晃蕩出了一大半水,這才把剩下的小半桶水吃力地拉了上來,到在了水桶里。

等他把一桶水都裝滿了,屁股上,腦袋上,已經不知道挨了多少巴掌和拳腳了。他都一聲不吭,他想把那滿滿的一桶水提起來,可是現在才發現,那一桶水太滿了,他根本提不動。

屠媽更是惱怒,劈頭蓋臉又給他一頓拳腳,冷澗被打得頭破血流,院子里一眾女人還是仿佛沒有看見,只顧自己洗衣服,仿佛這樣的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打得他往前撲到,撞在了一桶水上,頓時將水桶都撞翻了。

屠媽更是勃然大怒:“好啊,我好生教你,你竟然發脾氣把水桶打翻?好好,老娘不給你一點顏色,只怕是收拾不下你了。”說罷,從后腰抽出一根長鞭,狠狠一鞭抽在冷澗的身上。

冷澗痛得慘叫了一聲,可是也就僅僅發出這一聲,他便不再叫,只是死死咬著嘴唇忍受著。屠媽看見他不吭氣,跟木頭一般,更是惱怒,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噼噼啪啪地,皮鞭跟雨點一般打在他身上,直到最后昏死在水井邊。

那些婦人們還是無動于衷,各自干著自己的事情。

屠媽看見冷澗昏死過去,便提過來一盆洗衣服的臟水,潑在他身上,冷澗這才緩緩蘇醒過來。

“提水!”屠媽厲聲道,“不然老娘打死你!”

冷澗全身火辣辣的痛,他忍著疼痛,起身,艱難地走到水井邊,開始提水。這一次,他學乖了,只提了小半桶,裝了小半桶,便用力提著去給那些洗衣服的女人們加水。

冷澗要挨個替這些人提水,他太小了,一次無法提太多的水,只能一趟一趟的跑。跑了后來,他實在提不動了,跟著水桶一起摔倒在一個婦人面前,水濺到了那婦人身上,那婦人大怒,抓著一頓暴打。

終于,聽到了遠處傳來吃飯的云板響聲,婦人們扔下衣服木盆,便跑去吃飯去了。

冷澗茫然地站在那里,他感覺自己的雙手已經不屬于自己了。他不知道該不該跟著去,肚子咕咕叫,卻沒有人招呼他。

終于,他還是跟著一起去了,等到了廚房,看見里面滿滿的都是婦人,除了那些洗衣服的婦人之外,還有宅院其他的粗使丫鬟和老媽子。坐了一屋子人。一個個坐在長桌子前埋頭嘩嘩吃飯,一個跟肥豬一樣的中年婦人,手里抱著一個大木盆,里面有大半盆的煮肉片,她正用勺子挨個給那些婦人添菜。時不時跟婦人們打鬧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