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似海,青峰如帆。
此時,東方升騰而起白色的霧氣,四周擴散。天空與霧氣連成了一體,分不清哪兒是天際,哪兒是山涯。
一輪紅日,如同初醒,掙脫霧氣,漸漸升起。山中的日出,甚是奇幻迷離。
阿木站在半山腰,身負青色布袋,如普通的遠行人。瞇著眼睛看眺望,阿木在享受沉睡十七年醒來后的第一個真正的朝陽。
山中的日出,不同于海上,更重要的是,阿木知道這絕不是夢境。
昨夜,沒有等到天光漸亮,他便與鴉兒道別。
不是沒有留戀,只阿木知道自己應該有更大的決然。
世間,既然沒有喚不醒的情,沒有解不了的術,那么阿木的世界便還有很多事要做。
恢復法力,修補魔棺,喚醒羽兒,救寒千里,追尋師父,鎮守海荒……
阿木突然發現,自己應該做的事真的不少。
當一個人經歷一段時間的迷茫,突然重拾一切,也許他會發現天其實一直很藍,夢從未中斷,只是自己一直低頭,從未看天。
孟家村的七年夢境,彌補了阿木對于柳鎮的一些遺憾,解了不能為羽兒復仇的心魔。
七七四十九個,逝去的生命,讓阿木感悟生死,體味人生。醒來的時候,其實阿木有一種再世為人之感,也讓阿木再一次審視自己穿越重生而來的這一次生命。
有很多東西,其實一直都是謎團。
近來,便有一點,阿木一直在琢磨。
師父王絕能以凡勝仙,縱是魔琴孟魂那樣的大能,在師父面前都無半分反抗之力,那么羽兒為什么會在仙鬼宗?為什么會中忘川之淚?師父為什么沒有保護好羽兒?
想來想去,阿木只能給出一個猜測,就是師父王絕有更重要的事或者遇到了更強大的敵人,已然沒有機會或能力保護羽兒。
這樣,羽兒才被仙鬼宗鬼圣等人控制,施法。而能牽絆住師父王絕的存在,阿木還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樣的層次。
重新整理一切事情,阿木才發現他一直忽視了自己的一個重要的身份。
日月星辰起洪荒,滄海古流鎮玄黃!
當年,柳鎮一夜,他接過滄海鎮龍鞭和魔棺入海的時候,其實,他便接過了師父王絕的萬古重任。
阿木是所謂滄海古流的傳人,盡管到現在阿木他對滄海古流還一無所知,也不清楚這個萬古重任是什么,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那樣的重任絕對要超過海荒神州的層面。
荒魂秘境中的種種,北荒之神的劫云,幽冥地獄的存在,葬古之門的背后,三公子和千花婆婆口中的赤子,包括阿木自己這次無由地被封印。
這一切,似乎都超越了海荒神州界。阿木能感覺到海荒神州之外,定然有極為強大的無形的力量存在。
那樣的力量,在影響著海荒上的一切。
三界?阿木有些后悔,當初沒有向千花婆婆問問三界是什么。不過,也許千花婆婆口中的三界也是虛指,她也不清楚真正的三界是什么!
無論怎樣,阿木發現自己的世界有太多太多的謎,等待自己開解。
師父王絕大概因為種種原因,沒有交代自己,但是把魔棺給了自己。
得一,可鎮三界。師父給他安排的路,絕對高遠。
想到這里,阿木不由微帶苦笑。
師父需要自己縱橫三界,鎮守海荒,而自己數十年修行和追求的,似乎只是古屋里的那點灰塵。
遮樣的眼界格局,怎配萬古重任?阿木有些慚愧,汗顏!
“修復魔棺,鎮守海荒!”阿木默念了一下這八個字。
雖然,阿木現在連魔棺的樣子都記不起來,但是阿木知道這才是他的方向。
眼前的事,是如何能恢復自己的修為,但是未來的路,阿木要跟著師父踏上滄海的足印。
昨夜到現在,阿木心神,終于漸漸清明。
人,知道了路在哪里,那么定然充滿力量。
日出東方,這一刻,阿木望著那燦爛的朝陽,心中漸漸堅定。
雖然現在不能修行,但是阿木相信自己定然能再次獲得力量,定然要去做叱咤風云的事情。
一襲青衣,行走的在料峭的山路上,阿木背負青色布袋,真正地向東陽古寺的方向而去。
此時,在山的另一側。鴉兒也在一處山峰,俏然而立。
沒在阿木面前,鴉兒少了一分稚氣,多了幾絲成熟。
神離上境,這樣的妖,幾乎可以橫掃東嶺,無人能敵。也許,只有因為阿木,這烏之一族的公主,才會露出小女兒的一面。
山風吹動鴉兒的黑色秀發,輕滑過面頰,更增幾分嫵媚,但是鴉兒轉頭望向無盡的青山,眼中卻閃過一絲掙扎和茫然。
正這時,虛空中,伴著無數的“呀,呀”聲,一群烏鳥突然遮天而來。
烏鴉成群本不是什么奇事,可這群烏鳥卻大不一樣。數百只烏鳥,結隊而飛,頗為迅疾。為首一黑一白兩只烏鳥,居然身長丈余,雙翅展開不下三四丈,宛如神雕猛禽。
這些烏鳥,飛到鴉兒的后方,便不住地回旋,不再前行。再見那一黑一白兩只烏鳥,搖身落地,化為一男一女。男著黑袍,女穿白裙,樣貌均是二十七八歲樣子。
這乃是兩名化形上境的烏妖,相當于靈圣級別的人族修士,和當日的梅花之精一樣,絕不是妖族的俗輩。
“參見小公主!”那一男一女單膝跪倒在地,低頭恭恭敬敬地向鴉兒施禮。
鴉兒早就知道他們來了,秀眉微皺,頗顯厭煩。
“誰讓你們進入這片海域的?我曾說過,百里之內,不準任何烏族進入!今天,你們不想活了?”鴉兒的聲音冰冷,言語之中居然帶了幾分殺氣。
“屬下知罪,此乃圣王之令!小公主十七年未歸扶桑山,圣王甚是想念,故此特派屬下等人接小公主回山!”說話的乃是那黑衣男子,他雖然對答如流,但是頭卻低得很深,顯然對鴉兒頗有畏懼。
“哦?”鴉兒冷笑道,“父王派你們來得也真是時候,他剛走,你們就都到了。哪有這樣的想念?早不來,晚不來!”
“小公主,和我們回山吧!圣王對您真是日思夜想,卻不敢打擾!”這次說話乃是那白衣女子,語氣極為柔和。
“知道了!”鴉兒終于嘆了一聲,“你們放心,也不必這么大的陣仗!我有我的分寸,不會和他走的!你們先回去,過兩日我心情好了,自會回山見父王!”
“這?”那黑衣男子和白衣女子對視了一眼,卻是頗為為難。
圣王之命,定要讓他們帶回小公主,否則就不要回來。可如今,小公主說過兩日回去,兩人如何交差?
“小公主……”黑衣男子叫了一聲,但是欲言又止。
鴉兒卻是一聲冷哼,沒有說什么。
還是那白衣女子心思機敏一些,笑道:“小公主既然想再玩兩天回山,那么我們也就不必回去了。在這里陪您便是!”
“對!屬下等人陪公主便是!”黑衣男子忙附和道。
“哦?”鴉兒眉頭一皺,冷笑道,“看來你們還是不放心,要在這里監視我不成?”
“屬下不敢!”黑衣男子和白衣女子臉色一變,深深地低頭。
“墨若,銀雨!”鴉兒叫了一聲兩人的名字。
“屬下在!”兩人忙應道。
“就憑你們二人和那些還未化形的小妖,能奈我何?我要想走,你們攔得住嗎?”鴉兒說著,同時掃視了一眼虛空中的那些烏鳥。
那些烏鳥似乎感受了鴉兒的怒意,不由“呀呀”亂叫,向外一散,躲得很遠。
墨若苦笑一下,道:“小公主的修為,整個烏族也無人能敵!圣王怎么會讓我們來攔您?”
“那來這么多人干什么?還派你們兩個?”鴉兒皺眉道。
銀羽猶豫了一下,然后才道:“圣王說,如果您執意要走,那么便讓我們死在您的面前,讓您留下。”
“哼!”鴉兒冷哼一聲。心中卻是嘆息,知女莫如父。這的確是個辦法,同為烏族,鴉兒怎么可能看著這些人因為自己而死?
半晌,鴉兒望著大海的方向,緩緩道:“父王既然這樣了解我!便該明白,我不會無視妖尊萬萬年的詛咒!”
墨若和銀羽,搖頭嘆息,然后一陣默然。
每個人妖族,在化形的一刻,都要牢記。
“人妖之戀,一生為奴,其族必滅!”這是,妖族至尊對整個妖族的詛咒。
傳說,曾有一名花妖,苦戀海荒一名人族男子,無視妖尊詛咒,兩人結下姻緣。可是,三年后,其族無名滅族,無一幸存。花妖亦不堪其苦,自我灰飛煙滅。
萬萬年的詛咒,是懸在整個妖族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誰也不能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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