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青青,晨霧似夢。
阿木從后山回到木老丈家的時候,已然晨曦微露。
木老丈拄著拐杖,正在小院中伺弄他那棵枝繁葉茂的桃樹,神色怡然。
雖然已經知道,這小村實際上是個妖村,但是阿木對木老丈等人的感覺,卻沒有絲毫的改變。
只是,阿木忘了問水魅。這小村是如何形成的,這些村民為什么只能喝后山的井水?莫不是這些妖族都是被封困在此的?
而且,這些村民似乎并不完全知道自己是妖族,至少那虎子絕對就不知道自己是虎妖。
“木老丈,早啊!”阿木笑著和木老丈打招呼。
“你更早!”木老丈瞇著眼睛看那棵桃樹,上面綴滿了青紅的桃子,“不過,山里早晨的空氣最好,轉轉不錯!”
看來,這木老丈以為阿木是早起出去的,而不是一夜未歸。阿木也不知道這木老丈是真的這樣以為,還是故意這樣說,但是也不說破。
很多事情,就在于心照不宣。
用過早飯,虎子便來打招呼,說明天就準備壘石屋,讓阿木幫忙。有了和水魅的九日之約,阿木正要在這里住些時日,自然滿口答應。
午后,阿木自去后山,斬斷那古井口的藤條。原來昨日被阿木斬斷的藤條,雖然沒有復原。但是有新的藤條,蓋住井口。阿木不由嘖嘖稱奇。
三界之內術法千萬,縱是仙神,怕也難窺全部。不過,大概術法最高境界,便是一草一木,都可成術吧!
之后的幾日,比較平淡。
阿木白日里,大部分時間幫助虎子運青石,壘屋子。后山古井的藤條每一整日就會復原,阿木一日一斷。
阿木也曾試著用普通的柴刀和腕力想弄斷那些藤條,可是那藤條絲毫不損,唯有那匕首上去,輕輕一割便斷。阿木唯有搖頭不已。
月夜里,阿木去過兩次后山,那水魅現身,霧氣越來越重,身影倒是個更加清晰。看來,阿木每日斬藤條,對于水魅解開封印的作用極大。
阿木問起小村的事,水魅含糊其辭,只是說這小村中的十八妖族出身高貴的上古妖族,但種種原因,有上古的詛咒在身,破解不易。她自己也只能供水給他們喝,保其不滅,再別無它法。如果有朝一日,她沖印而出,或者有辦法打破那詛咒。
水魅如此說,阿木自然也就毫無辦法。
時間飛快,轉眼九日已過。
虎子的石屋,第七天,便已經壘好。因為有阿木的幫助,那石屋建的很是漂亮氣派。
虎子頗為得意,總在木老丈面前吹噓自己的石屋如何如何。木老丈似乎要消磨消磨他的傲氣,一口不提婚事的事,讓虎子好生氣悶。
后山古井的藤蔓,終于在第九次斬斷之后,再無新的生長。水魅也履行了諾言,傳給阿木一套秘術真言。
為了讓阿木相信自己沒有欺詐,在這之前,水魅傳給阿木另外一種法訣,讓阿木試了一次,果然能讓阿木瞬間恢復修為,只是那道法訣維持了不過半刻鐘。
那種魔魂之力歸來,丹海充盈的美妙感覺,讓阿木如在夢中。只是,那法訣只能短暫恢復阿木的修為,卻不能感知阿木消失的諸寶。
當法力再次散盡的時候,阿木唏噓良久,這更加堅定了阿木要找回一切的決心。
至于那件法寶。最后一天,阿木向水魅辭行時,水魅才交給阿木。
萬妖鈴!一枚極為精巧的紫色小鈴鐺。
水魅說那是一件妖族異寶,無需修士之力,鈴聲一響,可鎮萬妖,可懾修士。諸多妙用,阿木如果恢復修為,日后便知。
這樣的法寶最適合在東嶺使用。阿木謝過,把那萬妖鈴掛在腰間,不知道的人多半以為那只是一件普通的裝飾。
算來,阿木在這小村已經呆了整整十天。
第十一天,阿木整理好一切,背好青色布袋,向木老丈及虎子等村民辭行。
大家有些不舍,阿木玩笑道如果自己禮佛順利,歸來時,定要路過此村,但愿到時候虎子已然帶著兒子挑水。
大家大笑告別,阿木繼續趕路。
漸漸地,那山間小村,成為了阿木行走的背景。匆匆十日,阿木完全不會想到,日后自己竟然和這上古十八大妖族,結下了無盡的生死緣分。
因為在這小村奇遇水魅,阿木算是耽擱了行程。于是,開始加快行進的速度。
一路無話,無非是穿山越嶺,星夜趕路,一切異常順利。
又過了半個月,阿木終于走出大山,到了東嶺東部的東陽古城。這里離東陽古寺不過百里路,算是完全進了東陽古寺的范圍,而且是個相對繁盛的城鎮。
一入東陽古城,阿木倍生親切之感。東方崇嶺的東部,山嶺相連,綿延無盡,像東陽古城這樣的大城鎮,著實不多。
東嶺妖族眾多,但是多在大山深處,東陽城內則幾乎全是人族。整個東嶺都以梵天寺為尊,佛宗的昌盛便如同西方黑水仙鬼宗。
東嶺人,家家供佛,更有很多人家把自己家的子弟送進寺廟,剃度為僧,終身侍奉佛祖。如果誰家出了高僧,那么便會得到當地所有人的尊敬。
阿木進入東陽城的時候,正是正午時分。
東陽城內,人流不斷,整個城內,佛宗的味道很是濃郁。不少的建筑都頗具佛家的氣韻,很多地方都立著各種各樣的佛像,拜祭祈福的人很多。更有幾家寺廟,冉冉的香火霧氣,飄蕩在虛空。
西方黑水、東方崇嶺,一鬼一佛,不過那信仰之力,卻是絲毫不差。只不過,這東嶺沒有黑水那樣的鬼氣森森,而是吉祥平和。
東方崇嶺相對封閉,子民見識不足,但其一心向佛,心性淳厚,不失質樸之氣。
阿木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店面,用了午飯。本來,阿木想聽聽市井民言,也想了解一下整個海荒或者東嶺的新動向。
可是,阿木所見的修士并不多,只看見四五名修行的僧人,修為大多是定修中階上下,最高的則是至靈初階。
不過,那些僧人極為和善低調,絲毫看不出一般修士在凡人面前常有的傲慢。
他們言語平和,談論的大部分都是日常修行瑣事,很少論及海荒東嶺諸多大事,但是平常言語,卻偶有佛理志趣,心悟禪機。
“唉!”阿木心中暗嘆,“東方崇嶺,果然是五域之內的一個異類!無論是北荒,還是黑水,哪里有這樣的淡然自安?”
用過午飯,阿木向店小二打聽了東陽古寺的具體路線,便出了東陽城。
一百里路,對于阿木來說不算什么,而且還不是完全迤邐難行的山路。
一路快行,夕陽微沉,阿木已然遙遙望見一出青峰的山腰處,一座古寺。
阿木心中一喜,步伐更快。
黃昏之時,晚霞漫天,阿木已然到了東陽古寺的山門外。
抬頭看,綠樹叢中的寺院。杏黃色的院墻,青灰色的殿脊,參天古木,蒼翠欲滴,全都沐浴在火紅的晚霞中,更顯圣潔肅穆。
這東陽古寺共有三門,成暗紅色,均是金色門環,自然喻指佛家解脫之門,謂空門、無相門、無作門。
大門之中,上有一塊寶藍色大匾,上書“東陽寺”三個大字,鄭重莊嚴。佛家氣象,不可言說。
阿木上前,輕叩右側大門。
不一會兒,一個年紀不大的知客僧打開角門,向阿木合十施禮。
“施主,今日不是禮佛之日!天色已晚,不知施主有何貴干?”
“見過小師傅!”阿木客氣道,“在下打擾了。請小師傅通報一聲,說苦海之濱的阿木,拜見曉云、晨月兩位大師!”這都是鴉兒當日囑咐過的。
“哦!曉云、晨月兩位師祖?”那小和尚一愣。
“正是!還望小師傅行個方便!”阿木微微一笑,他已然看出眼前的小和尚雖然看上去年紀不大,但已然是定修初階的修士。看來東陽古寺,名不虛傳!
“請施主稍等片刻!”那小和尚再次施禮,然后關上山門。
阿木點頭,站在山門外微笑靜等。
不過片刻,東陽古寺右側的大門大開,除了方才的那小和尚,還有七八名僧人一起迎出。
為首的兩名老僧,一胖一瘦,正是鴉兒在苦海之濱會見過的曉云,晨月。阿木看上去,似乎也有些眼熟之感。
那兩名老僧一見門外的阿木,瘦和尚曉云忙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阿木施主,你終于到了!”
胖和尚也口誦佛號,笑道:“不過,比我們預料的,似乎晚到了兩日!”
阿木一笑,躬身還禮,他知道鴉兒一切早有安排。
“路上遇見一些事情,耽擱了時日,今日才到。讓兩位大師惦記了!”
“無妨,阿木施主一路辛苦!此地不是講話之所,咱們寺內說話!”
曉云、晨月兩位把阿木請進東陽寺。方才給阿木開門的小和尚及曉云、晨月帶出的幾個僧人都是驚異不已。
不知這沒有半分法力的凡人少年是何來歷?居然讓兩位東陽古寺內師祖級的人物親自迎接,而且言語極為客氣。
阿木隨曉云、晨月進了東陽古寺,七扭八拐,居然走了半個時辰,可見這東陽古寺之大。而方才,他們那么快就出門迎接了阿木,很顯然是用了術法,而此時則是為了照顧阿木。
終于,到了一處似乎是位于后山的殿宇。
曉云、晨月把阿木讓進殿內,同時囑咐僧人去準備素齋。
“大師不必客氣!”阿木道。
曉月大師看著阿木,笑道:“小公主已經有所交待!老衲自然不敢怠慢!”
阿木一聽,也笑道:“那就勞煩大師了!”
“我們師兄弟二人,雖然不知你和那小公主有何淵源,但是小公主所托,我們自然會全力照辦!還望,你也不要見外!”胖和尚晨月道。
“大師放心!阿木只需大師能夠指點修行之法,能在貴寺安然修行些日子,便好!”阿木道。
曉云大師笑道:“你的事,我們雖然知道一些,但不甚祥。不知,你修為未損之時,是何等修為?”
“晚輩修為本不入流,不提也罷!現在只望,能修行東嶺妙法,再悟大道!”阿木謙虛道。他沒有說自己的修為,如果他說自己曾經是魂境魔修,恐怕這兩個靈圣中階大圓滿的老和尚多半會坐立不安。
“也好!該放下的總該放下!”晨月大師道。
曉云和晨月雖然幫助過鴉兒,但是還真不十分了解阿木。聽阿木如此說,認為多半也是真的,也就沒有再問。
魂境魔修?他們連想都不會想。
“阿木,你若想修我東嶺佛法,自然無礙。我東陽寺的佛法源出梵天佛寺,最為正宗。不過,你如要修我佛法,需要入我山門,至少做一名俗家子弟!你可愿意?”曉云大師問道。
“一切聽大師安排!”阿木恭敬道。
聽了阿木的回答,曉云和晨月相視點點頭。
其實,他們對于阿木能恢復修為的事情,甚至能再次養育仙根,并不看好。所做一切,完全是看鴉兒公主的面子,不過見了阿木為人,聽了阿木對答,倒是頗感不錯。
“既然這樣,老衲不敢高攀,只能帶師收徒。你算拜在先師門下,稱我二人一聲師兄如何?”曉云大師道。
“只怕有些辱沒了兩位大師!”阿木客氣道。
阿木心里倒是真沒想到,鴉兒的力量如此強大,搖身一變,自己一介凡身,便要成了東陽古寺兩位大師的師弟了。
“別說是小公主的朋友,便是阿木你不凡的氣度,又何談辱沒?”曉云笑道,“既然這樣,這里便有先師畫像,你拜過畫像,便是我東陽古寺入門的俗家子弟了。”
說著,曉云一指這大殿正中的一副長眉盤坐的老僧畫像。那老僧雙目微合,神態安然,不過,阿木看上去卻總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只是一時間不知哪里見過。
“哦?”不過,聽見要跪拜這副畫像,阿木卻微微一猶豫。
“怎么?阿木,你有何顧慮,但說無妨?”曉云道。
“沒有!”阿木搖搖頭,心中卻有些怕自己一拜之下,會如當初在北寒宗跪拜祖師一樣。
果然,阿木剛撩衣服,要大禮跪拜。可是,阿木剛一屈膝,只見那副祖師畫像,直接震動不已,似要掙脫而去,不敢承受阿木一拜。
“哦?”在場所有人,包括曉云和晨月都是面色一變。
方才有些心中大惑不解,為何一個凡人,兩位大師卻要帶師收徒的幾個僧人更是心中一陣。這樣的情況,從未出現過。
阿木心中苦笑,只好略微尷尬地道:“兩位大師,不是阿木不敬,而是阿木生來只能跪拜父母,其它只能躬身施禮。這一點阿木也不知為什么!”
阿木的話半真半假,他哪里有什么父母。若干年來,能承受他大禮跪拜的唯有師父王絕一人而已。
“哦?”曉云晨月對視一眼,都感覺到了阿木絕非一般的人物,否則那烏族的小公主大概也不會如此相幫。
方才那樣的奇事,他們聞所未聞。
跪拜不成,不過阿木在曉云和晨月心中的地位卻提升了一大截。
“拜與不拜,都是假象!阿木,你心中把先師奉為師便好了!”曉云微笑道。
“阿木明白!”然后,阿木向那畫像恭恭敬敬鞠躬三次,便算是拜師大禮。曉云和晨月心中唯有苦笑。
“我們東陽古寺的法號,都是師傅所賜!阿木師弟,我們不知你來自何方,但是卻能結緣。你便法號天涯,如何?”
“天涯!”阿木一聽,心中不由萬千感慨,自己一身法力全失,諸寶盡散,遠離親故,流落東嶺,真可謂飄零天涯!
以“天涯”為號,倒真是再合適不過。
“師弟天涯,多謝兩位師兄!”阿木直接道。
“好!”曉云晨月頗為滿意。
此時,也許曉云晨月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們今日所賜之名,有朝一日,響徹整個東嶺,乃至海荒。
東嶺天涯,笑傲天下,威震海荒!
同時,曉云從懷中拿出一張古卷,直接遞給阿木。
“天涯師弟,你入我佛門,便是機緣!這張古卷,乃是師父當年所傳,正宗的梵天養根佛訣。如今,我把其傳給你,便算是你的入門之禮吧!若有朝一日,你能修行有成,實乃大幸!”
阿木心中一震。
這梵天養根佛訣,也許不算什么至上秘法,但是這張古卷乃是曉云、晨月兩位的師父所傳,意義非同一般。
看來拜師之后,曉云、晨月對自己還真沒有當外人。
“多謝兩位師兄!”阿木的為人便是如此。今日東陽古寺,曉云、晨月之恩,他必然牢記在心,定要厚報。
“兩位師兄,不知先師,法號為何?日后,別人問起,師弟也好回答!”阿木道。
“先師千藏!”曉云道。
“千藏!”阿木心中一震,臉色微變。再看那先師畫像,卻似有幾分千藏真人的樣子,但并不完全相同!
“天涯師弟,佛法修行,日進緩慢,你定要有耐心。數年寒暑,不見寸進,實乃常事,你定不要焦躁!”曉云倒是沒有在意阿木的面色變化,只是以為阿木拜了師父,有些著急修煉罷了,于是又囑咐道。
“天涯記下了!”阿木應道,心中卻有些嘀咕。
曉云點點頭,然后喚了一聲:“清寒!”
“弟子在!”旁邊一名頗為俊秀的年輕和尚應道。他居然是一名至靈中階大圓滿,修為不低。
“日后,你便負責你天涯師叔的日常修行之事。后山紫云瀑,便是其修行之所,除了你,還有我與晨月師叔,任何人不可無辜驚擾!”曉云道。
“師父放心,弟子明白!”清寒躬身答道。
同時,清寒向阿木躬身一禮:“弟子清寒,拜見天涯師叔!”
阿木點點頭,算是見過。
齋飯上來,曉云晨月陪阿木簡單用了一些。
一夜無話,只待來日。
(晚了點,事情太多,呵呵!但是絕對夠!明天山河要回老家,很不方便,最近幾天只能一更,在晚上,還是8點左右吧!過年了,事情很多,山河也借機調整一下。大家見諒,初七以后,山河盡量會恢復兩更!謝謝大家,再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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