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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冷冷吹過,夜色正是凄涼,冷月之下,仿佛這片荒僻山嶺都披上了一層冰冷水光。∮頂∮點∮小∮說,
沈石低頭,看了一眼。
那一堆靈材帶血,堆放在他的身前,其中有諸多奇形怪狀的部位,有的勉強可以認出,有的血肉模糊甚至連他都看不出最初是什么妖獸身上的部分了。
這樣一堆血肉碎塊,在這個清冷荒僻的深夜里出現,在隨之而來的血腥氣里,顯得格外的刺眼。不過沈石對此顯然并沒有任何的厭惡畏懼之意,或許是根植在他血脈深處那股屬于商人一般的意識讓他下意識地估價了一番這堆靈材,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最上方同時也是最顯眼的那三顆妖丹上。
那是三顆大小幾乎一模一樣的妖丹,色澤柔潤靈力充沛,一看便知是不凡之物,哪怕是在四階妖獸的層次上,這三顆妖丹看過去也應該是屬于上品。下方那一堆的血肉靈材,雖然數量體積上遠勝過這三顆妖丹,但單以價值而論,毫無疑問,這幾顆妖丹才是重中之重。
月光灑落下來,照在三顆妖丹之上,在這些凝聚了強大妖獸不知多少歲月修煉精華的寶物邊緣,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美麗光環,如有靈性生命一般,悄無聲息地緩緩流動閃爍著,同時也倒映在沈石的雙眼之中。
他看去似乎先是怔了一下,面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然后望著這三顆妖丹深深凝視了片刻,這才慢慢抬起頭來,看向鐘青竹。
鐘青竹安靜地坐在那兒,轉眼向他看來。
兩人的目光甫一接觸,沈石忽然哈哈一笑,拍手大笑道:“居然有這么多……哎呀!”他忽然低哼一聲,卻是手撫胸口,面上齜牙咧嘴,露出幾分痛苦之色。
鐘青竹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扶住沈石的身子,面上露出幾分擔憂焦急之色,道:“石頭,你怎么了,哪里不對么?”
沈石深吸了一口氣,閉目片刻后像是緩了過來,苦笑一下,道:“剛才不小心扯動傷處了,唔,我胸口痛得厲害,怕是骨頭斷了好些,這一下怕是麻煩了。”
鐘青竹咬了咬嘴唇,小心地扶著沈石靠坐在旁邊石塊邊,一旁的小黑也跟了過來,東看看西瞅瞅,看起來似乎也想幫忙,不過最后還是有些笨拙地隨便用頭頂了沈石的大腿一下,然后好像便覺得幫過了忙一樣,哼哼兩聲,心安理得地在沈石腳邊趴了下來。
沈石背靠石頭坐下,放松身子長出了一口氣,然后看著身旁兀自有些緊張擔心的鐘青竹,笑了一下,道:“好了,沒什么大事,最多就是休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
修士修道煉體,肉身自然遠比凡人強橫堅韌,普通人重傷乃至有性命之危的傷勢,對修士來說其實多數都可以忍受下來。鐘青竹也是修道中人,當然知道這個道理,而且看著沈石說話的神情語氣,雖然面色依然蒼白,但看起來確實應該沒什么大礙,這才松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之后,隨口問道:
“石頭,你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
沈石忽然怔了一下,看起來有些猶豫,似乎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沉吟片刻后帶了一絲遲疑,道:“其實我是……”
話音未落,忽然從他身邊猛地傳來一聲低吼聲,二人一驚,一起轉頭看去,卻只見剛才還一副懶洋洋樣子的小黑,此刻卻是突然跳了起來,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一般,愕然抬頭,看向遠處的那片山林,口中不停地發出低沉吼叫聲,看起來竟是十分的緊張,甚至半點都不比白日間它看到那只鐵翼黑蝎的時候差上半點。
“咚……”
仿佛像是呼應著小黑這突如其來的緊張異狀,這片凄厲冰冷的夜色里,在那片黑暗籠罩的山林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回響。
沈石與鐘青竹同時感覺到了腳下的山體,忽然顫抖了一下,那聲音竟仿佛是遠方有一個巨人向著他們的方向,緩緩踏出了沉重無比的一步,讓大地都為之顫抖。
烏云忽起,夜風陡急,冷月悄然被飄來的陰云遮去半邊面孔,這夜色愈發凄涼,風聲蕭瑟,仿佛一股寒意已滲入了肌膚血肉。
沈石與鐘青竹相顧失色,轉眼看向那片山林,只見林木在夜風中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如深夜惡鬼的狂舞,露出黑暗中可怖的獰笑。
在這剎那之間,沈石心念如電光火石般猛然掠過一個念頭,身子忽然一震,卻是瞬間想到了一個自己之前曾經忽略掉的事情,低聲道:“你最初剛找到這里的時候,鐵翼黑蝎似乎已經受了重傷,但是……最早的時候,是什么打傷了它?”
一只全盛狀態的鐵翼黑蝎,一只強橫無比的五階妖獸,普通的四階妖獸根本無法與之為敵;而平時如果沒有那只天氤朱果,也絕不可能會出現絕大多數都是獨來獨往的四階妖獸群起圍攻一只鐵翼黑蝎的情況。
那么,究竟是什么東西,在最早的時候,擊敗了全盛狀態的鐵翼黑蝎并重傷了他?
一念及此,沈石忽然只覺得身子瞬間冰冷,但是他終究是心志堅韌,轉眼間便回過神來,急忙對鐘青竹道:
“青竹,快把地上那些東西收起來。”
鐘青竹被他突然的叫聲嚇了一跳,但看沈石一臉的凝重不安,顯然也知道似乎事情有些不妙,而且她看起來也十分相信沈石,幾乎沒有更多的猶豫,點了點頭答應一聲,立刻便蹲下身子,將地上的那三顆妖丹以及其他所有的血肉靈材,全部再度收回到如意袋中。
“咚!”
又是一聲仿佛踩踏在大地上沉重無比的腳步聲,整座黑暗的山林全部震顫起來,遠方黑暗深處,那里的山林高大的樹木之巔,仿佛緩緩裂開了一道細縫,如波浪般向兩旁涌去。
就像是,那龐大古老的山林,畏縮著顫抖著,讓開了一條道路。
夜色猛然呼號,夜風席卷天地,凄厲的風聲掠過山頭林間,如刀般鋒利,如冰雪般寒冷。山丘之上,一抹血腥氣隨風飄散,那是剛剛從那些沾血的血肉靈材上飄來的氣息,而沉重的腳步如惡鬼的步點,仍然沉重無比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氣勢,穿越山林緩緩走來。
那是誰?
在這片黑暗之中擁有如此可怕的氣勢?
百嶺千山盡皆沉默,就像是黑暗都臣服在那未知的生物面前。
高大樹木折斷的聲音,隆隆傳來,山林顫抖越來越近越來越急,沈石與鐘青竹只覺得呼吸忽然如此急迫而緊張,有一種難以喘息的壓迫之感。
又過片刻之后,在他們緊張的視線前方,那一片高大茂密的山林中,忽然嘩啦啦一排樹木齊刷刷向旁邊倒了下去,聲若流水又似沉雷,露出了那一片最深的黑暗。
山林深處,在那參天大樹般的高度上,仿佛現出了一個巨大的影子,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模樣,只能依稀看到那巨大無比的輪廓,還有那高處出現的兩個巨大而閃爍著冰冷寒光的眼瞳。
那一雙巨眼之中,一片冰冷肅殺,仿佛沒有半點人間生靈的情緒,站在黑暗里,冷冷向這里看了過來。
掃過一切萬物,仿佛皆如螻蟻一般。
被那巨眼目光掃過,沈石與鐘青竹都是心頭猛地一跳,剎那間全身如浸冰水,一股寒意遍布全身。那莫名未知卻如此可怖的巨大生物,目光掃過這片山丘之上,當夜風吹過時,它仿佛也在尋找些什么。
沈石只覺得手腳冰涼,眼前這巨、物如此可怖,其強大甚至比那鐵翼黑蝎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根本不是自己這邊兩人所能抵擋。而自己此刻胸骨折斷,甚至連逃都無法逃走,一時間甚至心底掠過了一絲絕望之意。
他咬了咬牙,猛地回頭看向鐘青竹,急道:“青竹,這怪物太強,你快走,不要管……”
只是就在這時,忽然他眼前一花,是鐘青竹一個跨步,卻是擋在了委頓在地上的他的身前,用自己的身軀,嚴嚴實實地擋住了沈石。
殘冷的月光下,她的臉色如此的蒼白,她的身子仿佛也在微微顫抖,只是她依然還是站在了他的身前,沒有后退的意思。
沈石大吃一驚,甚至顧不得自己胸口傷痛,驚怒交集地道:“你瘋了么?”
鐘青竹沒有答應他,她只是緊咬著唇,背對著沈石面朝著前方仿佛無窮無盡的黑暗,還有那如山岳一般高大兇惡的黑影。
冷冷的夜風吹在她的臉上,像刀子一般陰寒,似乎下一刻就要割開她嬌嫩的肌膚流出那殷紅的鮮血。她的眼與黑暗冷冷對峙著,恐懼與絕望如潮水般次第起伏,只是不知為何,在那眼底最深處,仿佛還有一絲莫名的快意。
是終于到了盡頭為之瘋狂了么,在這樣的時候卻感到了一絲輕松。
她閉上了雙眼,伸開手臂,擋住了身后的男子,擋住了那片黑暗。
夜色愈濃,那如山般高大的黑影不知為何忽然停下了腳步,仿佛是巨大無比的頭顱在黑暗中聞嗅了幾下,似乎有些迷惑。
過了一會,這可怕的巨大怪物忽然轉過了身,對身前腳下那如螻蟻般的男女毫不在意,隨著咚咚的腳步聲走向另一個方向,在這座山丘的另一邊停了下來。
“轟!”
一聲巨響,在黑夜里如驚雷乍起,地動山搖,整座山丘猛然劇烈震動了起來,那個怪物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一下子在地面上直接打出了一個巨大的洞,直入山腹之中。
沈石遠遠望去,心里估算了一下,發現那個地方似乎與那個神秘巖洞的方位十分吻合。
而黑暗里的巨大怪物,這時緩緩伏低身子,似乎將巨手伸進那個黑暗的洞穴里,在尋找摸索著什么,過了片刻,它的身子動彈了一下,然后手臂縮回,很快的,那片濃濃的黑暗中,傳來了一陣詭異而令人齒酸的咀嚼聲。
驚魂初定的兩個人,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鐘青竹連忙扶起沈石,此刻也顧不得沈石胸口重傷,兩人帶著同樣十分緊張的小黑,踉蹌快步地從另一個方向走下山丘,迅速遠離那個可怖的巨大怪物。
只是在逃跑途中,在微微喘息的聲音里,鐘青竹雙手緊緊抓著沈石身子臂膀幾乎與他貼在一起的時候,卻忽然輕聲問了一句:“石頭,你還沒告訴我,是怎么受得傷呢?”
沈石沉默了片刻,道:“是我下了那坑洞之后,發現鐵翼黑蝎居然還有殘軀未死,并在臨死之前偷襲我,用……它的螯肢打中了我胸口。”
鐘青竹“哦”了一聲,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兩個人的身影,就這樣悄然無聲地沒入了這片黑暗夜色之中。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