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賞禮物)第二八七章
大同總兵王勛和宣府總兵朱振也算是躺著中槍,若非正德私自巡邊,韃子怎也不會膽大到忽然舉兵叩關,大同府的天成衛平虜衛和宣府的萬全衛都突遭韃子突襲,不僅長城隘口被突破,幾處內鎮也幾乎失守,左近村落小鎮被韃子騎兵折騰的一塌糊涂。
雖然調集本鎮兵馬及時驅逐了韃子兵,但卻耽誤了發兵救援的時機,待分別派兵趕去救援之時,皇上卻已經被張侖和蔚州兵馬救出,兩處兵馬均放了個馬后炮。
身為兵部尚書的劉大夏感到很是難堪,大同宣府兩處重鎮的總兵受到申斥,便是他這個兵部尚書的失職,即便是心中有一千個一萬個委屈,也不能不跪伏請罪。
“皇上,臣身為兵部首腦,此番差點讓皇上深陷囹圄,實在難逃其責,請皇上降罪于臣。”
正德擺手道:“此事因朕出巡而起,故而責任根源在朕身上,你不必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朕也不會責罰于你,起來吧。”
劉大夏叩首道:“皇上寬宏恕罪,臣愈感無地自容,臣謝皇上隆恩;臣在戰事之后這十幾ri中徹夜苦思反省,認為此戰暴露了邊鎮的諸多弱點,臣覺得邊鎮防務體系還需完善,故而斗膽提出幾項建議,請皇上圣裁。”
正德道:“起來說。”
劉大夏爬起身來,面se凝重的道:“宣府和大同來京城西北兩地的要塞,乃是京師安全的兩道鐵閘,但自弘治年間起,兩地交接之處的長城隘口便已經被突破,蔚州北面的通道大開,之前韃子兵小股入侵襲擾蔚州,因并未釀成大禍,故而也未引起朝廷重視;十幾年來,新平堡荒廢,長城隘口倒塌,一直未進行修復,這是讓韃子有了入侵腹地的一條通道,實屬不該。”
眾人默默點頭,劉大夏身為兵部尚書,這么多年來行事老練穩妥,于兵事上也盡力盡責,卻不知為何會留下這個隱患。
正德也問道:“這新平堡為何會廢棄?朕也是有些不明白。”
劉大夏道:“皇上有所不知,成化年間,新平堡乃是蔚州最北端的一處重要堡壘,當時為了興建這座寨堡,動用了五萬民夫足足筑了三個月,挖山峰之土石擴充寨堡高墻,鼎盛時期,新平堡駐兵多達一千五百人,守衛的堡北長城隘口。但新平堡的位置實在不好,距離蔚州足有兩百七十余里,東西方向又有群山阻隔,雖然修有棧道相連,但無論是補給和增援都是個大問題,這次皇上從宣府沿著棧道行至新平堡,當知其道路的險峻。”
正德點頭道:“朕確實看到了,棧道狹窄,年久失修,朕的車馬翻山越嶺確實是難行的很。”
劉大夏道:“是啊,所以補給困難是該堡的命門,久而久之不得不減少駐堡兵力,弘治六年駐堡的士兵僅僅維持在兩百人左右,這便給了韃子以可乘之機;弘治七年正月,韃子集結兵力襲擊了新平堡,由于敵我太過懸殊,最終沒能守住堡壘,長城隘口也被打開;但因韃子也無法占據此堡,因為他們也同樣會遇到補給的問題,出長城隘口便是大青山南麓,韃子顯然也不愿意派兵占據,這樣敵我雙方均覺該處乃是雞肋之處,故而任其荒廢至今。”
正德恍然道:“原來如此,你要提的建議是否是跟著新平堡有關?”
劉大夏道:“皇上圣明,這次皇上遇險,韃子大軍選擇的便是該處,足見該處已成巨大隱患;臣建議修復新平堡恢復駐軍,并修復長城,關閉隘口,讓韃子再無南下的通道,如此一來,蔚州北一線將永保安寧,再也不會發生皇上所經歷的這些事了。”
劉瑾冷笑道:“劉大人這話說的可讓人費解,重建之后還不是會遇到救援和補給的困難么?到時候還不是重蹈弘治七年的覆轍?”
劉大夏皺了皺眉頭,劉瑾越來越肆無忌憚,朝廷奏議之事乃是外廷軍務,他居然插話質詢,實在是有些逾矩之嫌;但正德卻絲毫不以為忤,點頭道:“劉瑾說的對,這也是朕的疑問。”
劉大夏道:“所以臣請求皇上下旨重修大同宣府之間的棧道,形成在蔚州北面的天成、新平、萬安三堡相呼應的局面,便可解決救援和補給之困。”
群臣紛紛點頭,認為此舉該行,正德問道:“各位覺得劉大夏的提議是否有理?”
戶部尚書顧佐忽道:“異想天開之舉,劉大人又在故事重提了。”
正德皺眉問道:“顧佐此言何意?”
顧佐拱手道:“皇上,劉大夏在弘治十七年便提過此事,不過當時便被先皇否決了,此番又來提出此議,殊不知此事早有定論。”
“哦?先帝為何否決此議?”
“啟奏皇上,天成和萬全之間相隔崇山峻嶺,修建可供兵馬馳援和補給的大道簡直就是笑話,所耗人力物力不計其數,先帝當時曾命人做過估算,光是打通山道便需動用十余萬民夫耗費起碼一年時間,其人力物力粗略估算要達到三百萬兩白銀;我大明朝一年的賦稅收入不過六百萬兩上下,難道舉全國之力便是為了修建一條山道不成?”
正德愕然道:“要花這么多銀子么?這恐怕不成。”
劉大夏怒道:“顧大人,此乃邊防要務,干系社稷安危,一勞永逸長治久安之舉,花些銀子又有何妨?”
顧佐拂然道:“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戶部可沒銀子給你鋪路,你要鋪路自己想辦法弄錢去;我大明上下官員,各處用度還都指望著每年的賦稅呢,你兵部的事便是大事,別人的事都是小事不成?”
劉大夏怒道:“你……”漲紅了臉,卻說不出下文來,幾百萬兩銀子,戶部不給,自己上哪兒去弄去?
正德咂嘴道:“此事還是容后再議吧,耗費如此巨大,確實有些為難;劉大夏,你且退下吧。”
劉大夏急道:“皇上,這可是大事啊,新平堡不能重新修建啟用,邊患必不會平息,請皇上下下狠心;此次皇上遇險還不能說明這一點么?”
劉瑾冷然道:“劉大人,你這就不對了,為了一處寨堡便耗費一年賦稅的一半,你也真敢提議;我怎么覺得你是在替自己找借口呢?你是不是要說,這次皇上遇襲便是因為朝廷不答應你將銀子灑在荒山僻嶺之中,這般推卸責任怕是不該吧。”
劉大夏喝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一心為了邊鎮的防務著想,天地可鑒。”
劉瑾嘿嘿一笑道:“劉大人經營的好防務,皇上受困ri險些為韃子所虜,邊鎮近在咫尺卻干瞪眼,倒要京城團營千里迢迢去救援才脫困,皇上不怪罪你便是你的造化了,你還大言不慚,也不知害臊。”
劉大夏暴起怒罵道:“你懂個屁,朝廷軍務你有懂得什么?”
正德臉se刷的沉了下來,喝道:“劉大夏,你這是什么話?內外廷都是朝廷官員,你焉能口出污言?”
劉大夏自悔失言,忙跪伏在地磕頭,正德臉se不悅,沉吟不語。李東陽等人暗暗著急,劉大夏明顯是性子過于執拗,一下子便被劉瑾激怒上了圈套,正德一旦對劉大夏生出厭棄之心,劉瑾再吹吹風,劉大夏的兵部尚書的位置便可能不保;而繼任之人若再被劉瑾黨羽占據,六部之中的吏部、戶部、兵部這三大要害部門可就全部為劉瑾所掌握,那可大事不妙。
眾人正自尋思著如何替劉大夏搬回局面,便見一人排眾而出拱手道:“皇上息怒,劉大人也是心憂邊務這才出言過激,皇上請勿責怪于他,畢竟皇上這次遇險,劉大人心中有愧,這才深思熟慮重提此事。于大局上而言,臣倒是覺得劉大人的提議是正確的,不過可行性有欠考慮;舉全國賦稅收入的一半來辦此事是不合適的,拆東補西,不是上上之策。”
眾人嚇了一跳,說話之人正是新任錦衣衛指揮使宋楠,此人不落井下石火上澆油,反倒話語中有維護之意,倒是有些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