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輪攻防戰的規則又有了新變化,一戰定勝負,抓鬮定攻防。
這一回運氣站在了錢太昌這一邊,他抓到了防守的上簽,本來已經毫無士氣的錢太昌忽然間又信心百倍了起來,相對于進攻而言,防守寨堡顯然更加的容易。
而且抵達戰場之后,錢太昌不禁嬉笑顏開,山坡上的荒草枯樹早已被燒的干干凈凈,顯然是前面對壘的雙方干的好事,大伙兒都學宋楠放火攻山,反倒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可說宋楠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本來錢太昌還做好了宋楠在此火攻的準備,甚至讓兵士們每人帶了一條濕毛巾準備捂住口鼻抵擋煙塵,還準備在戰斗開始之前便將寨堡中的滾木礌石和荒草枯樹清理干凈,讓火勢不會蔓延至寨堡之內,現在看來完全沒這個必要了。
黑乎乎的山坡上全是燒過的黑灰余燼,山上山下相隔兩三百步的距離毫無遮擋,山頂上的守軍將山下的兵馬看的一清二楚,下邊兵馬的行動全在掌控之內,想干什么都逃不過視野所限,錢太昌信心倍增,暗下決心,這回要好生的教訓宋楠;待宋楠輸了的時候,要用紅色顏料在宋楠臉上畫個叉,不……要畫個大烏龜,以報前番羞辱之恨。
戰斗計時開始之后,宋楠又開始在山腳下無所事事的晃悠,江彬和許泰大眼瞪小眼看著宋楠走來走去,等待宋楠的命令,面對如此局面,他們能想到也只是帶人強攻上去,就像這幾天一直有人做的那樣,以悍不畏死的搏命打法拿下寨堡。
但這種戰法不能保證成功,兩軍面對面的火拼神樞營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強悍,但對方畢竟有寨墻為掩護,五百人憑堡而守,有時候數千兵馬也難以突破,江彬和許泰都是邊鎮對抗韃子的老手,這種情形他們見的太多;由于沒有韃子的騎兵兇猛,無論哪一支大明軍隊的必修之課便是守御戰,要是太小看錢太昌的振威營,那可大錯特錯了。
宋楠東張西望了一會兒,開口下令道:“三百兄弟割枯草砍枯樹,一百兄弟砍青草嫩樹,五十名兄弟去后方松樹林中收集枯敗松針和松油,另五十名跟著我來,大伙動作要快,半個時辰之內必須趕回這里集合。”
眾士兵雖不明所以,但無人多嘴,紛紛領命辦事。
宋楠帶著五十人往下方溝沿上走,江彬跟在后面愕然道:“宋兄弟,這是要做什么?”
宋楠笑道:“他錢太昌不是以為山坡上沒草可燒便高枕無憂了么?他以為不用受煙熏火燎之苦,我卻偏偏要放這把火。”
江彬搖頭道:“這辦法恐怕不成啊,這要多少柴草才能將寨堡圍滿,兩百人割一天草葉沒用。”
宋楠擺手笑道:“你以為真的要燒死他們啊,只是熏得他們出來跟我們打就成了;方才我四周轉了一下。下邊溝沿上遍生曼陀羅草,此草有劇毒,燒出的煙霧對人有麻痹作用,咱們在東面順風處點上一堆火,放上一堆曼陀羅枝葉,制造毒煙熏他們出來。他們若是知道厲害還好,若是不知道厲害的話,手腳恐怕要麻痹個幾天了。”
江彬驚訝道:“這曼陀羅枝葉居然有此作用?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宋楠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神醫華佗制.作的麻沸散便是此物提.煉,人喝了麻沸散之后便會昏迷,用刀子割他的肉他也不覺得疼;兄弟們,待會割那玩意的時候注意莫要弄到口鼻之中,別麻翻了自己。”
江彬驚訝的張大嘴巴,許泰湊上來道:“大人,據我所知,錢太昌的兵馬都帶了濕毛巾防煙,此計恐難奏效。”
宋楠呵呵笑道:“尋常的煙霧自然可以用濕毛巾捂住口鼻防護,但曼陀羅的煙卻是不成的,遇水之后更會凝結在毛巾之上,他們若是不幸弄到口.唇之間,那效果更佳。快去準備吧,聽我的準沒錯。”
許泰將信將疑看著宋楠的背影心里嘀咕著,這些事宋大人是怎么知道的,難道宋大人對藥物毒物也有研究?當真是奇哉怪也,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通,教人實在看不懂。
錢太昌等人居高臨下看著神樞營的兵馬分成數股,有的在對面山坡上割草,有的在松樹林里砍柴,有的在山溝下割灌木,不禁疑惑的問道:“這幫家伙在干什么?”
錢秀頭上裹著幾圈紗布,樣子甚是怪異,全無平日清俊瀟灑的模樣,昨日被江彬一木刀砍昏在地,今天頂門上腫了個大包,頭盔也不能帶,只能上藥裹住。本來錢太昌不想讓錢秀今天參加作戰,但錢秀得知是一戰定勝負,而且自己一方是守方的時候,執意要求前來參戰,因為今日勝算極大,如此機會如何能缺席。
“爹爹,好像他們打算割草砍柴再來放火燒山呢。”錢秀腦子并沒有被這那一刀砍成白癡,咂舌繼續道:“這該有多蠢,這宋楠是不是腦子出毛病了。”
錢太昌哈哈笑道:“讓他們折騰去,這小子也是黔驢技窮了,不敢上來進攻,只會玩這些花樣。一會記著,隨便他們怎么玩,大家都不要理他們;他們放火,咱們便用濕毛巾捂住口鼻,只要他們進到射程之內,弓箭滾木礌石給我毫不留情的招呼。”
“是,遵侯爺之命。”眾將士齊聲應諾,他們也憋了一肚子氣今天打算找回場子。
半個時辰后,幾百名神樞營士兵負者一捆捆的柴草歸來,地上頓時堆滿了小山一般的草木。在宋楠的指揮下,眾人將這些柴草搬運到東坡上風口,爬到半山腰處弓箭射程之外停了下來,在東坡上分成五堆,以易燃的松針松枝為內芯,點燃后鋪上半青不黃的草葉,將七八捆曼陀羅枝葉壓在上面,最上面用青草嫩枝壓住;不一會五堆火堆便冒出滾滾的黑色煙霧來。
宋楠命士兵們遠離火堆,在東坡山腳下遠遠觀望,但見煙霧順著風向緩緩往山頂飄去,片刻后,整個山頂便籠罩在煙霧之中。
山頂上的振威營士兵毫不慌亂,當下邊火堆燃起之時,錢太昌便明白宋楠這是要用煙熏之法,他冷笑著命所有人用帶來的濕毛巾扎住口鼻,做好了防煙的準備;煙霧籠罩寨堡之后,振威營官兵依舊堅守寨墻上,若神樞營敢趁著視線不清進攻的話,弓箭和滾木礌石會毫不留情的招呼上去。
但神樞營士兵壓根沒有進攻,在寨墻上瞪大眼睛的士兵們開始覺得雙目有些干澀,不由自主的留下眼淚來,同時,不少人的口.唇間有一種刺激性的麻辛之感,口中的唾液也變得有些苦澀。
一名將領覺得不太妙,立刻稟報錢太昌道:“侯爺,這煙霧……有些古怪。”
錢太昌口鼻掩在毛巾里甕聲甕氣的道:“你說什么?說清楚一點。”
那將領叫道:“這煙……有些……古怪。”
“他娘的,你早晨沒吃飯么?怎地說話都不利索了?說清楚些。”錢太昌罵道。
那將領忽然不言不語了,雙目中露出焦急的神色,濕毛巾下的口鼻似乎在噏動,但錢太昌一點聲音也沒聽到;錢太昌一把抓開他嘴巴上的濕巾,但見那將領嘴巴確實在張合,舌頭發白緩緩的在口中蠕動,自己的耳邊卻沒聽到一點聲音,情形實在怪異的很,一瞬間錢太昌以為自己聾了。
“咕咚”一聲,那將領身子搖晃,一頭栽倒在地上。緊接著,身邊咚咚連響,七八名身邊的士兵也一個個倒在地上,錢太昌驚慌回頭,兒子錢秀不知何時也斜倚在墻垛邊不言不動,雙目焦急的看著自己。
“秀兒,你怎么了?”錢太昌驚慌問道,猛覺得自己的舌頭不太聽使喚,腦子也暈暈的,手腳有些發麻。
“不好。”電光火石之間,錢太昌什么都明白了:“宋楠這廝實在歹毒,煙里……有毒!”
錢太昌明白了這一點,但身子已經完全不聽使喚砰然摔倒在墻垛下方,身子麻木不能動,但眼睛卻還能看得到面前的景象,一個個士兵歪歪斜斜的倒下,不久之后,煙霧散去,錢太昌看到宋楠那張可惡的笑臉出現在面前,這廝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翻了翻自己的眼皮。
當錢太昌和被迷倒的數百士兵們恢復知覺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了,盡職盡責的評判官在錢太昌喘息著爬起身來的第一時間便宣布:“振威營,出局。”
錢太昌無暇搭理他,跳起來指著宋楠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妖人,居然用這等歹毒妖法,你會受報應的,本候要到皇上和諸位大人面前控告你。”
宋楠微笑道:“錢侯爺,有意思么?旗子我拿走了,這回給你留點面子,你臉上的那一下便免了,你若再出言不遜,我打算在你臉上畫一只豬頭,你覺得是逞口舌之欲痛快,還是在臉上頂著個黑色豬頭舒服呢?”
錢太昌立刻閉上了嘴,識時務者為俊杰,要是被畫了豬頭,自己只能拔刀自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