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場眾人把桌上的紅綠彩玉壺春瓶都觀察了之后,趙學義就迫不及待的說道:“老吳,你先說說你的看法吧。”
大家都是熟人,吳叔也沒客氣,就說道:“那好,我就說幾點吧。紅綠彩瓷我也有過研究,根據一些資料,我覺得紅綠彩瓷創制的時代約為宋代中晚期,興盛于金代中期也就是12世紀后半葉,元代繼續燒造,大約在明初停燒。這一點,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疑問?”
見大家全都表示沒問題,吳叔又接著說道:“宋金時期,低溫綠釉開始用于裝飾白釉瓷,受到了當時老百姓的歡迎。紅彩雖然是定窯在北宋時創燒,但其技術首先為磁州窯借鑒,獲得白釉礬紅鮮麗的效果。然而,將紅彩與綠彩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對白釉瓷器進行裝飾,低溫二次燒成,則成了磁州窯的創新。”
“北宋時期磁州窯產量相當大,但北宋墓葬出土瓷器主要為瓷都白瓷,耀州窯青瓷和定窯白瓷為主,而磁州窯器物鮮于報道,由此可見,北宋時期磁州窯瓷器很少為上層統治階級和士大夫們所賞識和使用。因此宋代文獻不見記載,直到明初《格古要論》一書才有所描述。”
聽到這里,杜紅國馬上就明白了吳叔的意思,說道:“吳老師,你剛才也說是鮮于報道,不是說沒有吧?”
吳叔點頭道:“對,確實如此,但到目前為止,至少在相關資料中。都沒有提及宋代墓穴發掘出紅綠彩瓷的記錄,當然我也不能肯定一定沒有發現。但這并不是我說的重點,重點是。您知道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現象嗎?”
杜紅國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
吳叔就解釋道:“紅綠彩瓷的裝飾風格,吸取了民間年畫的養分,以大紅大綠民間喜慶活動的色彩為其基本色,畫法也是吸收了磁州窯的相當工藝,所以這才深受老百姓的歡迎。”
“但宋代的紅綠彩瓷也有其明顯其缺點,具體是瓷胎粗而不白,修飾不精,彩色易于脫落。也正因為如此。與皇室、官宦和文人當時的審美情趣大相徑庭。他們所追求的是精美絕倫的汝、官、哥、定、鈞,以及適于斗茶之用的兔毫盞之類的黑釉茶具。”
“這大約也就是在宋墓的發掘中,尚未見到紅綠彩瓷的緣故。然而倒是金人更喜歡這種被紅紅綠綠色彩描繪的瓷器,故在金人的墓葬中偶爾可見紅綠彩瓷陪葬品。另外,元代似乎對磁州窯的紅綠彩瓷也頗為喜愛。”
“那么,問題就來了,如果宋代的紅綠彩瓷,能夠有杜先生您這只紅綠彩玉壺春瓶這樣的胎、釉以及畫工,您覺得在宋代還會讓那些皇室以及士大夫等人不喜嗎?”
杜紅國看了看自己的東西。發現無論從胎釉來看,應該都沒有宋代紅綠彩瓷的缺點,不過他還是堅持認為東西是宋代的,他說道:“既然宋代能有珍貴的五大名窯。那有這種品質的紅綠彩瓷也正常嘛。”
趙學義無語道:“老杜,你能不能別這么無中生有啊!宋代的紅綠彩瓷就那樣的水平,到了你這就能改變了?”
杜紅國振振有詞的說道:“幾百年前的事情。誰又能百分之百確認?或許我的這只玉壺春瓶,就是當時改良后的作品呢?”
趙學義聽了這話。全身都泛起了一陣無力感,說道:“老杜。照你這么說的話,你那還有堪比明清時期的宋代青花瓷嘍?”
杜紅國驚訝道:“咦!你怎么知道的,這事我好像沒有跟你提起過吧?我跟你們說啊……”
看著杜紅國眉飛色舞的介紹著自己那件所謂的宋代清花瓷,大家的表情都一陣木然,你要說宋代有青花瓷,那確實不能否認,但要說宋代的青花瓷堪比明清時期,那不是開玩笑嗎?
更何況杜紅國還說的這么信誓旦旦,完全就是已經認定自己的東西是真品。想要說服這樣的人,完全是對牛談琴嘛!
見杜紅國想要長篇大論的樣子,趙學義連忙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說道:“老杜,你能不能停一下,咱們先解決你這只玉壺春瓶的事情再說。”
“好吧。”杜紅國有些與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隨后就等著吳叔接著講解。
吳叔看了趙學義一眼,見他示意自己再說下去,就接著說道:“杜先生,到目前為止,從出土和考古成果的研究上來看,古陶瓷的創作與當時人們的生活習慣、審美標準以及技術條件都有密切的關系。”
“一般來說陶瓷器在釉彩、紋飾、胎釉等方面均能體現各時代的特色,造型在這方面表現得更為突出。您覺得您的這只玉壺春瓶是宋代改良的,但怎么說,也得符合當時的審美觀念吧?但您這只玉壺春瓶明顯就不是宋代的風格啊!”
杜紅國聞言皺了皺眉頭,說道:“這方面我到確實沒有研究,吳老師,您既然這么說,那您認為這只瓶子是什么年代的風格?”
吳叔說道:“您看啊,這只玉壺春瓶的式樣表現為,口沿部外撇較大,頸部纖細修長,下腹部無下垂感,底足稍稍向外撇……因此,從瓶的式樣來看,應該是元代早期的特征。另外,繪畫的技法……內容……等等,也都是元早期的風格,因此,從這幾點來看,這應該是只元代早期風格的紅綠彩瓷玉壺春瓶。”
聽了吳叔的這番話,杜紅國就說道:“吳老師,那您的意思是說,這件東西是元代制作的嘍?”
吳叔搖了搖頭,解釋道:“從金、元早期的墓葬中出土器物上來看,陶瓷器的形狀、彩料顏色以及畫工等方面大體是簡樸、古拙、色彩不甚艷麗等特點!但您的這只玉壺春瓶……”
接下來,吳叔把這只玉壺春瓶一一解釋了一番,期間,楚琛還做了一定的補充,可以說,已經很詳細的解釋了這只玉壺春瓶是件贗品的原因,只要是正常人應該都不會再有什么疑問。
但顯然這位杜紅國并不是什么正常人,他沉吟了好一會,才說道:“謝謝各位專家老師的講解,不過我保留意見!”
大家見吳叔說的口干舌燥,居然換來了這樣的結果,心中的郁悶就不用說了。
可能杜紅國也知道大家不待見自己,隨即他就收拾了一下東西,向大家告了辭,現場也只有趙學義把他送出了大門。
等人離開后,楚琛就一臉好奇的問道:“爸,這人您以前認識嗎?”
吳叔苦笑著說道:“認識,不過也不知道你趙叔把他帶來干嘛……”
原來,杜紅國搞收藏大概有好幾年時間了,在認識他的朋友眼中,他年紀雖然比較大,但是很好學,經常會學習收藏的相關知識,以前他收藏的雜項,不過前年的時候,他開始只收瓷器,而且只收官窯,他還有句名言“我和我的藏友們說好了,我只收藏官窯以及有特殊意義的瓷器”。
但是杜紅國說的這些官窯以及有特殊意義的瓷器,收回來的價格卻很低,每當他聽到別人說這么便宜怎么可能收到好東西的時候,他總是毫不猶豫的給予別人強有力的還擊。
他是這么說的:“花幾萬幾十萬買一件東西,還不是照樣收到贗品!我收回來的藏品都被‘專家’認定了的,已經有6對到代的康熙官窯器了!你這么厲害東西還不是一樣賣不出去!”
往往此言一發,總是能起到一鳴驚人強震全場的奇效。更為奇葩的是,杜紅國本身自帶的阿q光環,自動屏蔽對自己藏品不好的言論,無比堅定相信自己的眼光,古玩市場上一切認同奇葩言論的藏家應該具備的“素質”,他都一個不落的擁有了,唯一的區別只是,他更加“強大”而已。
而且,杜紅國這人對“一對”特有情結,什么事情都講究一對最好,成對的古玩就是他的心頭好。
賣東西給他的商販總對他說,這一對瓷器是這家人祖傳的,家里長輩去世,兄妹分家了,一人一個,你說喜歡我就去把另外一個找給你。這樣奇葩的理由用了不下七八次了,但他次次還能把東西買下來。
杜紅國這樣的頭腦,讓楚琛他們全都覺得吳叔好像是在說什么離奇的故事,世界上真有這么奇葩的人嗎?
吳叔說到這里的時候,趙學義正好從門外走了進來,他笑道:“老吳,你還不知道,這家伙就在最近,短短的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里,就收了他所認為的到代的宋代五彩瓶一對。”
“他還花了100元去xx公司給某知名“專家”看了,對方對他說都是國寶級別的玩意,把他高興的要死,就差沒把橫幅掛出來了。”
“而且,昨天他給我來電說,‘老趙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千萬別跟別人說啊!我今天收了十幾件哥窯!前幾天出土的!東西實在太漂亮了!’……”
聽到這里,楚琛差點把剛喝到嘴里的茶都給噴出來,這杜紅國已經“強大”到離譜,和某個宇宙大國有的一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