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四百零一章 總攻廈門,開始

崇禎十三年三月,經過了以福建巡撫張肯堂為首的福建官員的苦心斡旋,歷經數日艱苦而又激烈的談判,南粵軍和福建水師兩軍就統一指揮共同鞏固福建海防事宜的談判,終于——失敗!

雙方的差距實在太大。

南粵軍要求鄭芝龍交出全部船只水手港口炮位,本人可以到南粵軍水師擔任大統領一職,部下各級將領軍官按照才能、資歷給予相應職務,所部兵馬軍餉供應待遇與南粵軍各部比肩相同,絕不厚此薄彼。

而鄭芝龍一方則是要求保留原建制,所有被俘人員放回,逃跑、背叛到南粵軍一方的水手、船主要交給福建水師軍法處置,福建水師可以宣布歸屬于三省海防衙門建制指揮下,但是聽調不聽宣,而且部隊的裝備、彈藥、給養,要求與南粵軍水師一樣,各級軍官士兵的軍餉要參照南粵軍水師加一倍發放。

“我要是答應這樣的條件,那才是腦子被船給撞了!”李守漢將張肯堂送來的關于談判情形的稟帖丟到一旁,懶洋洋的給下了一個定義。

“主公,既然談不攏,那就大家船炮上見真章!”

“就是!我和鄭家水師交過手,不過是船多些罷了!論起戰力,差得遠呢!”

“父帥!我那三營東番兵愿意擔任攻取廈門的選鋒!”

在場諸多南粵軍的水陸二軍將領包括守漢的一子一女在內,紛紛請纓,要迅速平定福建水師,一統三省海面。

鄭家提出這樣不合理的條件,不但令南粵軍難以接受,便是福建和廣東官場持中立態度的人也覺得確實有些不為己甚,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紛紛倒向了南粵軍支持對福建水師動武,或者不再反對武力解決如此不聽軍令的一支軍隊。如此一來,守漢對鄭芝龍痛下殺手便有了合理合法的理由。占據了道義的制高點。

“諸將聽令!”營務處會辦王寶一聲斷喝,頓時方才還熱鬧喧囂非常的大堂上立刻安靜下來,將領們按照水陸二軍分列左右,依照建制單位列隊叉手施禮齊聲唱喏。

“屬下等在此!”

水陸二軍將領之后是南粵軍特有的糧臺官員。也就是供給保障部門,這些人雖然不能親臨一線沖殺,但是鹽糧彈藥,救死扶傷,撫慰傷員,修補船只鎧甲兵器火炮,擔負的事情絲毫不比沖殺在一線少。

“糧草、彈藥、船只、給養、藥物、郎中現在調配的如何?”

守漢不問諸軍將領兵馬船炮之事,先問這些糧臺給養醫藥。

“稟主公,糧食調集了夠大軍食用二月的糧米、肉食,蔬菜水果之類準備下發菜金給各部進行就地采購。如今是春天。菜蔬不缺。我們從南中各處采購加工了煤炒,按照每人食用十日的份數下發給部隊,也包括主公您的。”

糧臺官從眾人閃開的一條通道之中來到守漢面前,雖然有些差池,沒有想到主公不問水陸二軍之事。先行詢問糧臺之事。

那煤炒是明代流行的野戰口糧,用白面和少量香油芝麻為薄餅,斷為棋子塊樣炒熟,類似以炒面、干餅或者馕之類的面食。不過在南粵軍這里,因為糧食品種的問題,小麥較為稀缺,只得以玉米面摻雜著白面混合著雞鴨肉末進行加工。不過,從口感到營養卻是內地的煤炒不能比擬的。

“按照戰馬每匹每日供應干草十四斤、炒豆二升,雞蛋一個,小米一升半,鹽一兩的標準,馱馬、挽馬、驢騾等每匹每日供應干草十一斤。炒豆二升,小米二升鹽一兩的標準,籌備了可供福建、廣東交界各部作戰馬匹支用一月的馬料。”

“另有二千輛輜重車用于往來供應各部所需糧草、彈藥之缺口。征集、招募了一萬民夫,用于往返各處戰場搬運彈藥糧草,抬運傷員。”

“已經抵達前線的水陸各軍將士。每人都發放了急救包,除了紗布、繃帶、燒酒、白藥等物外,我們還加發了大蒜頭,供傷員自行對傷口進行簡易消毒之用。”

“擔架、衛生車預備了多少?棺材呢?”

守漢口中冒出的這個詞很生冷很晦氣,但是沒有這個東西,打完仗之后更加影響士氣。

“我們預備了兩千口棺材,三十萬尺裹尸布。”糧臺官口中同樣冷冰冰吐出了這樣的數字。

“制造了竹制擔架三千副,上面說的一萬民夫當中便抽調了四千人用于抬擔架,運送傷員。從南中調集了五百輛衛生車,一千四百名衛生兵和郎中,除了一千人準備在各處祠堂、廟宇等處開設醫院外,其余四百人準備隨時加強到作戰各部當中,這樣算下來,我軍每百人當中便可以攤到一名郎中或者衛生兵。”

那衛生車是參照輜重車和炊事車的形制建造而成,只不過車底加了更多的彈簧,行走起來四匹挽馬或者騾子牽引著,更加平穩,對于傷兵來說舒服了不少。

“擔架是什么形制?”

“回主公的話,都是竹床式硬擔架,下有支架,行走累了可以放在地面上稍事休息整理。”

聽完了糧臺官的回稟,守漢滿意的點點頭,財政上的豐富,加上多年來不遺余力的投入,讓南粵軍建立起來了一套比較完整的后勤供應體系和醫療衛生制度,而且這套醫療衛生制度為南粵軍在山林之中開拓起到了定海神針、開路先鋒的作用。在與無數土著村寨打交道的最初,往往最先進去的是貨郎和郎中。這二郎都是任何正常部族需要的,沒有人會對把自己需要的東西送到家門口的貨郎拒之門外,(當然,可能謀財害命。)至于說郎中,對于醫療衛生條件水平極為低下的各處土人來說就更加需要,被尊奉為可以與天神溝通的人物。就算是有獵頭傳統的部族,也會對背著竹制藥箱的漢人郎中禮敬有加。

“民夫少了些,這幾日想法子多招募些,抬擔架的至少要到五千人才可以!”

“奉令!”

那糧臺官轉身回到自家的位置上站好,守漢緩緩的掃視了一番眼前的水陸各軍各級將領。“方才的話都聽到了?糧臺上可是把什么都給你們準備齊全了。連辦后事的棺材都預備好了,你們怎么辦?”

“攻取金廈!全殲鄭家!”

將領們高昂的聲音在泉州府大堂上回蕩。

崇禎十三年三月二十日,南粵軍水師以張小虎、李華梅為統帥,自泉州大灣放船南下。進行第三次廈門戰斗。

當晚,艦隊的大批船只便抵達廈門口外,在張小虎的旗艦“三頭虎”號戰艦長的引領下,李華梅的傲梅號和艦隊艦隊中的六艘雙桅橫帆船、四艘炮船當晚穿過外圍島鏈,順利地駛入廈門南水道。

其余船只,則是在金門島外拋下鐵錨,將炮口對準了金門島上的守軍,令他們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輕舉妄動。

“張統領,我軍船炮皆以就位,各船發來信號。準備完畢,何時可以發起攻擊?”

二十一日辰時,在張小虎的旗艦上,大餐間內,李華梅以下屬之禮參見張小虎。居家為父子。受事為君臣。曹丞相的這個話,在李家對子女的教育之中得到了充分貫徹。如果你在家里呆著,什么執事差使也沒有,就是個少爺小姐的話,自然可以眼中沒有這些李家的部屬,但是一旦受命分派了差使,對于這些人便必須有一個上下級的概念。便是李華梅這樣的長女,李華宇這樣的長子也不得例外。

兩鬢已經有些稀疏花白的張小虎,走到舷窗前,看了看天空的太陽又瞇縫起眼睛看了一會云彩和船帆頂上的三角旗,“現在還不是時候,李統領。你且回船上去,午時二刻以后,陽光轉向后,看我船上的信號行動!”

午時二刻以后,隨著三頭虎號上的一聲信炮。幾面信號旗擺動,早已在自己的座艦上等待的有些不耐煩的李華梅一躍而起,“阿吉,可是出動的信號?”

天竺美女阿吉也是一身的水師打扮,略有不同的是,頭上用長長的棉布包裹起頭顱,這副打扮在南粵軍中并不罕見,很多民族士兵都有用布包裹頭部的習慣。

“正是!張大人的命令說,各艦進入攻擊位置!”

午時三刻,南粵軍水師各艦船起錨扯帆開動,按其計劃,駛向指定的攻擊位置,開始對廈門島進行攻擊行動。

“終于來了!”

日光巖上,看著為首的兩條巨艦上的黃金三頭虎標識、還有桅桿上的傲雪梅花旗,鄭芝龍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認識這兩個標識,一個是李守漢手下的水師大將,一個則是他的寶貝女兒,這兩個人一起出動,無疑是對廈門的總攻開始了。

“傳令各處炮臺火炮,敵艦不曾進入有效殺傷射程的,不得開炮,擅自開炮者,軍法從事!”

隨著鄭芝龍的號令,位于南粵軍水師艦船進攻方向上廈門南水道的廈門島南岸、鼓浪嶼、嶼仔尾等炮臺上的守軍開始對火炮進行發射前的準備。

這些火炮,全部都是多年來利用與南粵軍蜜月期間雙方往來貿易不斷時所購買,全部采用九轉鋼制成都有炮架,而且在紅夷大炮的基礎上,不再以不同厚度木枕調整仰角,而是加以改造,使用螺旋鐵柄來調角。雖然沒有從南粵軍那里學到密位等炮兵射擊技術,但是就算那些目不識丁的炮手看來,炮口角度與射擊距離之間也是有著密切關系的。

這些大炮全部都是打二十幾斤重的炮子,若是用銅鐵鑄造,只怕會重達七八千斤甚至上萬斤的重炮,因為使用九轉鋼制成,只有三四千斤左右,饒是如此,由于過于沉重,火炮射角難調,射界狹窄,炮身移動轉動也非常困難。

為此,鄭芝龍軍中也有了相應的辦法,他們在燒灰地面上鑲嵌上厚重的鐵條,鐵條呈一個半圓在炮尾部,炮架上安裝的四個小鐵輪恰好落在鐵條上,人們只需要推動這炮架,隨著鐵輪在鐵條上發出刺耳吱呀呀聲,火炮便可以迅速左右移動,以擴大射界。

“此法所費不多。然一炮可抵數炮之用!”

這是鄭芝龍兄弟們在巡視各個炮臺時對這個小小的發明創造做出的評價。

鄭家軍中的這些大炮,以每甲十人負責一炮。每二十門為基本齊射單位,設觀測官一人,裝備炮鏡。像鼓浪嶼這些炮臺上大都有四十門以上的大口徑火炮。有一名千總銜軍官在此指揮。除了炮手、衛隊、馬夫、苦力等各類人員都算上,一座炮臺至少有將近一千人上下。

“開炮!”

從炮隊鏡中覷見為首的兩艘軍艦已經進入了自家火炮的射程,從鼓浪嶼、廈門島南岸、嶼仔尾等處炮臺上幾乎同時響起這一聲叫喊,隨著令旗閃動,炮臺上白煙伴隨著火光不斷閃回,迅速在炮臺上空凝結成陣陣煙霧。

鄭芝龍海上起家,深知海上作戰全仗炮力的道理,對于部隊的火炮射擊訓練抓得很緊,除了不惜血本的從南中購進火藥和炮彈供部隊進行射擊訓練以外,還到處搜羅炮兵人才和技術資料。徐光啟等人在崇禎初年就編寫的。關于火炮測距的書冊《測量法義》,還有炮管測量仰角的《火攻挈要》,早有收羅到。甚至何汝賓著的《西洋火攻神器說》,孫元化著的《西法神機》等,同樣有收集來。

對上面說的方器(矩度)。圓器(銃規)之用,都有實際研究過,不同仰角的射程及彈藥用量,也有專門文冊記下。炮手炮官們,必須熟記于心。炮隊軍士技藝的定期組織射擊和考核,合格者給賞,優秀者升官。不合格者則是賞給皮鞭和軍棍。

一手是銀子,一手是棍棒皮鞭,所以雖說火炮的觀測瞄準射擊技術南粵軍視為軍國秘技,是作為上樹的本事來對待秘不外傳的。但是鄭芝龍既然能夠買到南中所出的火炮,加上大量實彈練習,用數不清的金錢來堆積經驗。對錯誤之處不斷糾正,又有炮鏡與千里鏡,鄭家軍的炮兵,操炮水平己經達到極高的程度。何況此時是在炮臺上,不需要考慮自身的移動。只管將炮彈向海面上傾瀉便是。

鄭軍的炮彈立刻在三頭虎號和傲梅號前后左右濺起巨大的水柱,幾根水柱距離船舷極近,為船上的水手們提供了免費的淋浴服務。

“打得還算不錯!”

站在主桅桿下,張小虎用望遠鏡仔細的觀察著炮臺上的火光和煙霧,認真的數著每一處炮位,通過炮位的位置和自己船左右周圍的彈著點來推測出這些火炮的種類和口徑、數量。

從他的神情上看,絲毫沒有將鄭軍的三面炮火兜擊放在眼里。

“開炮!還擊!”

“虎爺!是不是讓后面那些臼炮和克龍炮船上前攻擊?他們的炮更狠?!”三頭虎號上的槍炮官提醒張小虎要充分利用自己的技術優勢。

“混賬!這里要稱呼本官的官職!”張小虎橫了那情急之中將閑暇時的尊稱脫口而出的槍炮官,“打信號!調后面的六艘雙桅橫帆船和四艘炮船上來,給老子先把鼓浪嶼炮臺上的火炮干掉!為后面的大少帥的隊伍打開一個口子!”

十艘炮船在三頭虎號和傲梅號讓開的通道上,冒著廈門島南岸等三處鄭家軍不斷傾瀉的炮火,迅速開進,一面還擊,一面鼓帆直趨鼓浪嶼。

炮臺上的炮手們在軍官們手中皮鞭的呼喝下,扒掉了身上的小褂,露出一身筋骨虬結的肌肉,奮力的推動著炮架,以達到調整炮口方向,向那些不斷做著蛇形機動,一路規避著炮火向鼓浪嶼炮臺奔來的雙桅桿快船。

“開炮!”

幾處炮臺上大地發出一陣陣戰栗抖動,白色煙霧夾雜著火光,響起震耳欲聾的炮聲,二十門從十八磅到二十四磅不等的大炮先后吼叫,向不遠處海面上這些疾速行駛而來的船只發射出炙熱的炮彈,濃密的白煙,濃濃的煙塵,瞬間覆蓋了各門火炮的粗大身影。

數十發十斤以上的炮彈,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肉眼可見的彈道軌跡,被加熱之后產生的空氣痕跡在人們的視網膜上留下了永久的記憶。炮彈互相召喚著、咆哮著向海上的南粵軍軍艦襲去!

作為鼓浪嶼炮臺千總的鄭芝莞舉著望遠鏡,仔細的追尋這些炮彈在空中飛行的軌跡。

鼓浪嶼炮臺上的火炮,早已對附近海面上的礁石、暗礁了如指掌,并且根據這些地理標志做了火炮諸元測定,而且南粵軍水師距離在三里之內,鄭芝莞才下令開炮,這正是這些大炮最為有力的殺傷范圍。

第一輪火炮射擊的效果頗為明顯。

巨大的轟鳴聲過后,一枚枚鐵彈呼嘯而去,煙霧過后,在鄭芝莞的望遠鏡里,清晰看到,幾枚炮彈落到行進中的雙桅橫帆船上,砸掀起一塊塊船板,煙塵混合著血肉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