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七百一十八章 可怕的塔山系

烏斯藏僧俗兩家和固始汗以伊拉古克三為首的使團還在青海的廣袤蒼涼大地上跋涉,遙遙已經可以望見河西走廊之際,與甘肅一帶的蒙古部族前來接應的騎兵匯合。

讓伊拉古克三等人驚愕的是,草原上如同冬天的白毛風吹來了一個壞消息。

“大清國的皇帝要向寧遠伯求和?自愿成為寧遠伯的藩屬臣僚?”

因為時間和空間的關系,原則青海的伊拉古克三等人聽到的消息卻是遠遠落后的。

不過,這個兩位佛爺派出的使者,卻在心里緊張的打起來了小算盤。

“佛爺說對北面要恭順,可是如今北面已經要向南面的那位納貢稱臣了,我們烏斯藏還有必要向他表示出那么恭順嗎?要做,也是做強者的奴隸朗生,不能做朗生的朗生啊!”

心里兀自各種念頭在敲小鼓,但是,固始汗的使者卻是不解其中關竅,只管催促著大隊人馬前行。

一路東來,抵達河西走廊附近時,更壞的消息傳來,“博格達汗因為李家大少帥答應了他的求和,一時高興,已經被佛祖召喚去了!”

“那!是有誰接替了博格達汗的偉大事業?做了新的一個博格達汗?”

在涼州永昌的南端,毗鄰青海,水草豐美的大草灘,藏語稱之為夏日塔拉的所在,這里也是當年林丹汗最后的歸宿之地。對于伊拉古克三等人來說,這里也是一個對藏傳佛教有著里程碑式意義的所在。當年的元朝蒙古貴族永昌王闊端,便是在這里同藏傳佛教高僧薩班和八思巴等人往來密切,為藏傳佛教走出烏斯藏奠定了基礎。

當年的林丹汗,便是在被后金兵連續追擊了四十一天之后,放棄了察哈爾的基本盤。轉而向西,掠奪吞并昔日的盟友和部屬,喀爾喀、土默特、鄂爾多斯等部紛紛敗亡。西渡黃河之后。為了彌補在長途被追擊過程中人馬財物的損失,更是“吞并套部。擾榆林,犯涼州、攻甘州,所向無前。”但是,也只是落日夕陽下最后的一抹殘輝。很快,他便因為天花而死于大草灘。

這里的蒙古部族都是清國的臣子,又是藏傳佛教的信眾,自然要對來自雪域佛國前往盛京朝見大清皇帝的使團好生招待一番。伊拉古克三等人也可以在這片肥美的草地上休養幾天,補充馬匹和體力。為下一步的長途跋涉做些準備。

幾位蒙古王爺貝勒為遠道而來的貴客舉行的接風酒宴上。伊拉古克三端著酒碗很是詫異的向那位大腹便便一雙羅圈腿的蒙古貝勒詢問著遠方的情形。

“不曉得。只是聽遠道而來的商人說嘛,墨爾根臺吉的兵馬實力最強,他們兄弟三個有三旗兵馬,又有一旗兵馬與他們交情很好。而且墨爾根臺吉作戰英勇,軍功卓著,八旗之中多有在他麾下立功之人。而且這位臺吉更是仁義之主,八旗各部之中,受過他好處之人不知道有多少。想來,他的勝算比較大。”

當年多爾袞遠征大草灘,在這一帶的蒙古王公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有意無意的,這位貝勒爺也希望這個熟人能夠坐上那把椅子。

酒酣耳熱之余,幾位蒙古王爺貝勒向固始汗的使者和兩位佛爺各自送上了女奴和駿馬、綢緞等禮物。而這二位自然也不能緬顏收下。少不得要有些回贈之物。伊拉古克三送了每位王爺貝勒兩支火繩銃,五柄呲鐵鋼刀,甲胄一領,上好的棉布五匹,二十斤的精細砂糖一桶。

“如果不是山川道路阻隔,轉運困難,轉手貿易一下,也是個發財的路子。”看著這些僻處西疆的蒙古王爺們撫摸著自己送上的禮物個個咧著大嘴喜不自勝的樣兒,伊拉古克三心里嘀咕了一句。

走出帳外。望著滿天星斗,聽著遠處傳來的偶爾幾聲馬嘶聲。嗅著營地內燈火燃燒時的味道,伊拉古克三心潮起伏不定。“若是此番到了盛京,卻已經是江山易主,那我該如何向佛爺交代?”

驀地,他腦海之中靈光一閃,“我為什么要自己擔這個責任?漢人說的什么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是為了獨斷專行。可是我現在是自己拿不定主意!所以,還是多請示勤匯報的好!”打定了主意,轉身回到帳中,將那兩個新到手的蒙古女奴從被窩之中喝出來,命她們去準備紙張筆墨,大人要寫信給佛爺!

一小隊人馬沿著來時的路返回烏斯藏,向佛爺稟告遠方發生的巨大變化不提,伊拉古克三心情篤定的沿途與各部蒙古王公酒肉征逐飲宴歡歌,一路行來,他行囊之中攜帶的貨物已經悄悄的下去了一半。

在沿途的各大蒙古部落,固始汗和烏斯藏的僧俗兩家都設立了驛站,負責傳遞消息信件。

在盛京,整個城池被一片白色所籠罩覆蓋。

到處都是白色的挽帳和旗幡,人們各自披上了白色的孝服,將一切可能為吊喪的氣氛所不允許的顏色、服飾遮蓋起來,便是蠟燭也都換成了白色。

主張父死子繼的兩黃旗一派和主張兄終弟及的多爾袞為首的塔山系,各不相讓,在遼陽爭吵了數日也不曾爭吵出一個結果來。倒是在會場上幾次險些刀劍相向,后來逼得老代善倚老賣老的下了一道命令,所有人進入會場時不得攜帶武器!

雖然不再攜帶刀劍入場,但是各種唇槍舌劍卻是照樣不減。

最后,在從盛京趕來的皇后哲哲同代善的一道出面斡旋之下,雙方各自退了一步,決定先行將黃太吉的靈柩運回盛京,開設靈堂祭拜,籌劃如何選址下葬之事。

這樣也免得有停尸不葬,五公子束甲相攻的慘劇發生!

不過,這樣一來,原本占據了絕對優勢的兩白旗卻是喪失了部分主動權。一旦回到了盛京,對于局面的掌控便不由他們做主了。

果然。黃太吉的靈柩從遼陽一出發,盛京方向的兵馬調動便是頻繁不斷。大隊的兩黃旗兵馬從城外各處開入城中,在各處街道上設立關口盤查。盛京的幾處城門也是被兩黃旗接管。嚴查人員車輛的進出。對于各處部院衙門,王公大臣的宅邸。卻是被兩白旗搶了先手,包括皇宮在內,都是在兩白旗的兵力護衛之下。

雙方便是這樣的緊張對峙,誰看對方都是恨不得一口吞下去,但是又都不敢先動手。

雖然口頭上依舊是氣勢洶洶,不肯做出半點讓步,每日里為著立嫡還是立長的事情同擁護多爾袞繼位的人馬大打口水戰,但是。索尼等人卻是悲哀的發現,自己這一方漸漸的呈現出頹勢。

他們所力推的肅親王豪格,因為在萬寶橋的那一幕,在道義上便落了下風,每次索尼等人說到動情處,對方便會有人冷冷的拋出一句來:“先帝駕崩時,肅親王遷延貽誤,且又在奔喪途中私帶妾室,飲酒作樂,本身德行有虧。你等便要立此等人為我大清之主?”

幾次三番的被人打臉。激動的鰲拜等人便要趁著扶黃太吉靈柩回盛京之際,提前回去布置,調動兩黃旗精兵與噶布什賢兵等皇上親軍一舉將這群擁戴多爾袞的亂臣賊子們拿下。然后重新擁立明主。

可是,兩黃旗當真有這個實力嗎?

何洛會在心中暗自盤算。

在這場爭執當中,塔山系開始在八旗貴族面前顯示出了可怕的實力。不但是多爾袞兄弟自己統領的三旗人馬,便是碩托為旗主的鑲紅旗滿洲也是口頭上表示中立,但是明里暗里都在為多爾袞搖旗吶喊擂鼓助威。那些兩黃旗兩藍旗滿洲,也有許多人表示要立一位英明果敢仁義的王爺做大家的新主子,領著大清官民人等往前走。至于說是不是先帝的后嗣,他們倒也頗有一番言語,而且這番話還令索尼、何洛會、冷僧機等人無言以對。

“什么后嗣應當立為皇帝的。都是那群尼堪的謬論!大行皇帝身為太祖高皇帝的第八子,按照漢人的那套理論。只怕連大位的邊都摸不上,卻又如何能夠被立為我大金、大清的汗和皇帝?若是照著漢人所說。當年的太祖高皇帝應該立禮親王代善為汗位接班人的才是!”

有心想要動員八旗蒙古和漢軍的實力加入,但是,正如那句很流行的話,“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八旗蒙古的旗主王爺們面對著奔走到他們面前的索尼等人,卻是顧左右而言他。

至于說科爾沁蒙古親王吳克善為首的一群人,更是直言不諱的回復,“只要是對大清國好,立的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孫血脈,咱們這些人不會反對是多爾袞還是豪格做皇帝!”這話貌似持中公允,但是,索尼卻從別的途徑了解的很清楚。、

這些王爺們封地上的牛羊產品,紅藍花等物,還有鹽湖里出產的堿都仰仗著多爾袞的渠道外銷,他們如何肯得罪這位金主?

其實,紅藍花的殺傷力不僅僅是對八旗蒙古和科爾沁蒙古諸王有效,對于八旗滿洲和漢軍旗的王爺貝勒們同樣殺傷力巨大。

同貂皮人參這些傳統的動植物經濟類產品不同,紅藍花的生產采集成本要遠遠低于人參貂皮。雖然它們的價值高,但是成本同樣高,而且,不確定因素也很大。得派出有經驗而且身強力壯的包衣奴才們到深山老林里去狩獵,去采集,消耗大周期長不說,投入的成本還大。但是紅藍花就不同了。

漫山遍野都是,只要把手下的老弱病殘包衣奴隸打發出去,管三頓飯,便可以收集回來不少。晾干之后,一斤紅藍花便可以換回差不多半斤米或是二兩鹽。這樣的投入產出比,哪個傻子才不會不做!

相比較而言,豪格這一派,便沒有這樣的經濟實力了。

多爾袞推行的“兩頭在外”模式,讓大清的王爺貝勒們都獲得了大把大把看得見摸得著的好處,在家里養活的包衣奴才們不但可以不再為糧食發愁,他們的工錢還可以被主子刮去一大半。那些用紅藍花染成的布匹,更是可以讓王爺貝勒們大大的賺上一筆。八旗上下,對于睿王爺的這番大手筆。俱都是交口稱贊。

比較起來,黃太吉推行的建設采礦場、冶煉場,打造兵器、制造火銃、鑄造火炮的行為。便是顯得勞民傷財了。一個跑馬崇禎賺不來不說,每年還要大把的銀錢糧食包衣奴才填進去這個永遠也看不到底的黑洞去。對此。一些八旗貴族子弟手中捏著硬邦邦的銀元嗤之以鼻:“讓陳板大那個奴才每年消耗那么多的錢糧勞力鑄造火炮這些勞什子有什么用?有那些錢糧,不如分給咱們呢!”

但是,多爾袞卻在黃太吉死后的第一時間,命人占了陳板大的冶煉場和火銃火炮工坊,強行將這些工場置于自己的武力控制之下。之后的事情便更是一目了然。

大批的兩白旗、正紅旗包衣從遼南各地蜂擁而來,按照牛錄、甲喇的建制,到遼陽城外的庫房內領取甲胄刀槍,整個遼陽城外的數十個工坊的庫房被悉數打開。數以萬計的甲胄刀槍器械被分發給那些兩白旗的包衣。這些以被俘投降明軍為主的包衣,重新披上盔甲拿起刀槍,按照牛錄甲喇的建制齊裝滿員的裝備起來,不消數日,遼陽城外城內便被數萬擁戴多爾袞的新軍所控制。

這樣的事情,還在各地上演。那些兩白旗開設的印染作坊里,可是有著大批的八旗各旗包衣的。這些人在本旗主子睜一眼閉一眼的默許之下,同樣被兩白旗整編,按照牛錄建制成軍。

同擁戴多爾袞一派劇烈膨脹所彰顯出來的實力相比,擁立豪格的這些兩黃旗與正藍旗一派。卻是顯得力不從心。不但不能從別的旗爭取到同盟者和支持者,甚至連自家的基本盤都有分崩離析的威脅。

有心按照鰲拜等人的想法,對兩黃旗和正藍旗進行總動員。同兩白旗這群逆賊進行一次你死我活的火并,但是,索尼等人卻是萬分悲催的發現,黃太吉親自統領的兩黃旗與豪格自己的正藍旗,也早已不是鐵板一塊了。

“要咱們出兵與睿親王等人大戰一場?可以!不過,咱們正黃旗是皇上的親兵。沒有皇上的旨意,鰲拜,不要說你是個梅勒章京,你就是天王老子來。咱們也恕不奉陪。”這是把死了的黃太吉抬出來作為擋箭牌,而拒絕出動的一套說法。

“大家都是太祖爺的子孫。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來商量呢?只要主子們定了,我第一時間去給新主子磕頭去!”這是出來和稀泥的一票人的說法。

但是。不管是如何,索尼等人仔細調查了一下這些人背景,很是惱怒而又悲憤的發現,這些人大多是在塔山之戰時被黃太吉派去歸多爾袞調遣的那些將領。當初的牛錄章京,甚至是分得撥什庫,戰后一個個的都成了甲喇章京、牛錄章京,甚至還有兩個梅勒章京!

而另外一批人,則是擺他索尼所賜,徹底的投入了多爾袞的旗下,這些人便是不久前在買樹梢時吃了索尼大虧的一票人。多爾袞拿出銀子來替他們擺平了債務,讓他們全家免于成為別人的包衣奴才,不至于全家到渾河里單程旅游,對他們有著援助于窮途末路的大恩。當這些人得知,自己是被索尼坑得一佛升天二佛涅槃的時候,面對著索尼派的人來,咬牙切齒一肚子報仇雪恨的心思還來不及呢,哪有功夫聽你說什么君臣大義?不把使者和說客當場轟了出去,就已經給死去的黃太吉留了天大的面子了。

“你是皇上的奴才,我也是皇上的奴才。你的官職也不見得比我高,憑什么你來指揮調動命令我?”這是許多與索尼結了仇的兩黃旗、正藍旗眾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他們這樣一推諉扯皮磨洋工,索尼等人掰著手指頭一個牛錄一個牛錄計算兵馬數字是頓時發現,原本認為實力雄厚,大可以與兩白旗、正紅旗有一戰之力的兩黃旗、正藍旗,只能動員起來最多不超過七成的兵馬,這還只是表面上答應出動的數字,當真動起手來,天曉得會不會坐視不救,甚至是臨陣倒戈?

但是,雙方已經是勢成水火。在盛京城內,各自的兵馬源源不斷的開進城內,紛紛派遣部隊沿著街道巡邏。打得旗號卻都是“皇上新近駕崩,為了防備奸佞之輩乘機作亂。”

中街上,街道的一側是正白旗的兵馬巡哨,而另一側便是鑲黃旗的兵馬巡哨。互相擦肩而過之時,兵丁們怒目而視。

“姑母,這樣下去,盛京城內遲早是會變成戰場的!您是大行皇帝的皇后。您得出來說句話了。”

在宮內,布木布泰同哲哲姑侄二人屏退左右,在一道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