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歷朝歷代的中原王朝講究“天人合一”的理論,動輒便是打著天人感應的那套旗號不同,南粵軍同他們一個巨大的反差就是強烈的修路架橋行為。
在內地,歷代都有所謂的官不修衙、不修路的傳統。偶爾有幾個官員組織起來鄉紳修橋補路的搞上一下,那幾乎都是可以立碑,然后官員離任時會行脫靴禮,送萬民傘,更是千百黎民頭頂焚香,哭送數里,口中高呼“還我某公”之類的口號的。
而南粵軍這頭,為了更好的統治著這片龐大遼闊且又地形、民情極為復雜的地域,對于行政系統的高效率便是要求極高,為了能夠讓命令傳達迅速,軍隊調動自如,南粵軍從上到下都有著近乎于強迫癥的修路偏執。江河上有條件的架起橋梁,沒有條件的則是架設浮橋,將一道道天塹變為通途。從地理地形上做到了交通通暢,貨暢其流,也從另一個角度杜絕了因為地理山川的隔絕險阻而成為割據之勢。
一片片土地或是自覺或是被強行加入了貨物商品文化大流通的圈子里,那種割據一方的行為從經濟上便喪失了先天條件。
而南粵軍的各項政令,也可以做到令出法隨。從權力中心發出的號令,被快船、快馬分別送往各道,從各道再行下發,一直到府、州、縣、鎮、村,如臂使指一般流暢。
不過,一條條貫穿南北橫亙東西的官道,卻也摧毀了無數人心目之中那個田園牧歌的故鄉情懷。在他們心里,永遠頑固的要求著,不管他們走了多遠,走了多久,家鄉的一草一木都必須原封不動的保留著他們走得時候那個樣子。不能讓他們在想起家鄉的時候,卻發現家鄉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模樣。或者是原本恬淡寧靜的淳安縣城變成了千島湖水庫。所以,在他們的筆下口中,全世界,至少是全中國都應該為了他們的家鄉而保持著青山綠水的原貌。幾十年都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然后在他們某天吃飽喝足的閑暇之余,要在窮鄉親面前秀一下優越感的時候,回到那個山河依舊的地方。指責不作為,幾十年了還是這般的貧窮落后。
(額,貌似不厚道的作者又在黑誰了。沒錯!某個以鼓動大家生氣的臺灣女作家,我就不在這里點名了,免得到時候給對臺部門增加工作量。就是很頑固的在她的作品里表達了這種要求。她的那本大作有興趣的同學可以找來看看。其中不乏科幻、修真、玄幻情節。印象最深的一段就是某個老兵跟她說。曾經在淮海戰役之后領著一個營的兵力,令的一個兵團幾天幾夜不曾前進一步。什么賽亞人,克賽,變形金剛都不在話下!完全繼承了六百憲兵對戰日軍精銳師團的光榮傳統!)
也正是依靠著良好的驛路和強大到了可以完爆秦國的行政系統,南粵軍才可以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建立這個強有力的政權。
當李守漢和他的高層成員們將進軍中原的決議達成后,便是由公事房將決議形成公文命令,有司用印之后由快船從廣州港出海,沿著珠江向著東西南北各個方向星夜兼程而來。
北上的使者,頂著北方吹來的強勁北風,好不容易將海船停泊在了萊州灣。登岸之后換成快馬往濟南府來。
“大公子不在府城之中。帶兵往西去了!”留守濟南的幾位偏將頗為為難的看著信使。
信使摸了摸背上的牛皮火漆封印的公文包。也是頗為為難。事關機密大事,他是萬萬不敢留在濟南府之中等著李華宇帶兵歸來,若是耽擱了大事,那么他便是有十顆人頭都不夠砍的。
“給我換一匹馬,找幾個熟悉道路的向導,帶我到大公子軍前!”信使咬了咬牙,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信使便在數十個親兵護衛下,沿著官道往李華宇帶兵前來的濟寧、泰安一帶策馬狂奔而來。
濟寧,泰安兩處,與河南的濮陽接壤。
李華宇、廖冬至引領著十三鎮的兩個新編練成的旅。在漫天黃土當中于曠野當中列陣等候。
喘息未定的信使偷眼看了看懸在半空中的一輪紅日,正在人們的頭頂上方。“萬幸!終于按時送到了!”
“大少帥,主公鈞旨說些什么?”盡管現在李華宇的本身職務是登萊兵備道,但是因為署理著李守漢的總督山東、登萊等處兵馬錢糧事務的官職。也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了。幾個巡撫見他都需要遞上手本,以下屬禮儀相見。但是像廖冬至這樣的老人,還是習慣于稱呼他大少帥,以表示親近。
“父帥準備大舉進兵中原了。”李華宇將幾份公文遞給一旁勒馬相伴的廖冬至。“令我們整頓兵馬,籌劃糧草豆料。整修道路,征集民夫。準備迎候大軍到來。”
同時送達李華宇手中的,還有公事房令山東駐軍從公文到時開始,不得再行向周圍各部兵馬出售小麥、大豆等糧食的命令,所有在山東收集、生產的類似糧食品種,務必做到顆粒歸倉。但是,同樣令人感動奇怪的是山東可以利用自己的地理地位優勢,向外出售大米等糧食,用來交易小麥豆子等南粵軍急需的物資。
“主公當真是要大干了?”廖冬至也是心頭一熱,從公文上提到的一些數目上,他可以推測出此次兵馬北上,決計不是小部隊的勤王活動,而是數十萬兵馬的大規模行動。
如此龐大的軍隊北上,不要說消滅流寇,便是行廢立之事,重新開國定號,也不是不可以的。到那時,李守漢黃袍加身,像廖冬至這樣的從龍之人,少不得也是侯伯之位,門排畫戟戶列簪纓。誰說當年粵東鄉下的窮小子就不能成為侯爵、伯爵?大明朝廷的開國皇帝還是一個要飯的假和尚出身呢!老子好歹是種田人家的良家子!
“大少帥,主公下令了,我們該如何辦?”廖冬至帶著征詢的口氣向李華宇請示著。
“大軍北上,自然是要籌劃的事情千頭萬緒。不過,暫且顧不上,迎接大軍北上的事情。還是等著辦好眼前的事情再說。免得咱們的朋友說咱們怠慢了他!”李華宇手中馬鞭鞭梢一揮,精致的馬鞭在口中打了一個炸響,令胯下的戰馬有些躁動。
遠處的天際線上,漸漸的出現一股塵頭。隨著距離的拉近,塵頭變得越來越大,那是數千人馬在荒野上疾馳卷起的風和塵土!
看到了遠處揚起的漫天黃土,盡管早已有游騎和報信的稟告了來者的準確行程路線計劃,李華宇依然不斷的向官道的遠方眺望。似乎這樣的話,就能早一點見到來人一般。
廖冬至見此,就一笑說:“大少帥,稍安勿躁,前方游騎已經打探清楚,他們只需再有兩刻鐘,就能到此。這路是用腳走的,得一步步來。”李華宇雖然苦笑了一下說:“若是別人來,我當安坐濟南府衙,擺下酒宴掃榻以待便是。不過這次來的可是他。山東新政有今日局面,他的功勞甚大。而且此人不止勇猛,又足智多謀,我若有他在旁與你一道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遠遠疾馳而來的那股人馬在視野里已經可以看得清旗號,分清人馬輪廓。被旗手們卷起的旗幟也依次在主將的命令下展開,被風撕扯開的旗面上,“一條龍”,“王”等字樣立刻撞進李華宇等人的眼簾。
來人正是前龍虎營的主將之一,羅汝才的外甥。匪號一條龍的王龍!
顧不得多說話,李華宇鞭梢一指,頓時號聲響起,在左右兩翼待機的兩個新編旅頓時平地里卷起了一陣風云。遠遠的迎著王龍的隊伍便沖了上去。與王龍的行軍大隊相距二三里擦肩而過,兩支部隊迅速合龍,在山東與河南的交界地帶挖掘壕溝,構筑工事,修建炮位,步兵的火銃兵和刀盾兵們則是在各自軍官的呼喝口令吆喝謾罵聲中列開隊伍。緊握刀槍隨時準備迎敵。
從后衛軍官的稟告之中,王龍知道,南粵軍已經開始在為自己打掃干凈后路,從此不必擔心被追殺的命運了,不由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胯下的戰馬速度也漸漸放緩了下來。
“放慢了馬,不要那么慌張,好像老子逃命逃得什么都不顧了似的!”王龍呼叱著手下的將領和兵丁,在他的命令下,這支數千人的隊伍,開始放緩了行軍速度,在行進之中不斷的整頓隊伍、旗幟。
這一幕也都借助著望遠鏡的幫助落入了李華宇等人的眼中。千里而來,隊伍到了如此困乏的地步,可謂是瀕臨崩潰的邊緣,在王龍的命令下,各級軍官還能不斷的調整隊伍,可見王龍對自己部隊的掌控能力和這支部隊的戰斗力。
看著由遠而近王龍的認旗,廖冬至也是頗有感慨。
“當日竄擾山東的遼賊阿巴泰與教匪王可合流,狡詐多端,流竄各地。且又有大批官紳通敵,若非王龍獻上變硬地為軟地的計策,我軍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精力才能退敵。”
這時一旁陪伴的鄂奎問道:“此人如此厲害,我怎么不知道?”廖冬至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回應道:“王龍在大少帥身邊立下大功之時,你尚在遼東,當然不知。不過想來你必是能與王龍一見如故,此人世事通達,為人四海。且精于訓練騎兵,你們也可以算是珠聯璧合了。”
鄂奎一聽很高興的說:“那倒是好,王龍要是真有本事,將來我們倒是要到沈陽比試一番,看看誰能先抄了沈陽這個騷達子窩。”
聽了鄂奎的話,李華宇和廖冬至都暗暗的表示無語,心說你不就是正派的韃子出身,現在反倒是殺韃子不離口。正在他們暗暗感慨的時候,就聽到一人用極為蹩腳的漢語說道:“對對對,我早就看多爾袞這頭獾子不順眼了,他媽了個巴子的獾子就該老老實實的被爺我宰了吃肉,結果現在居然還自稱攝政王,我呸,大公子都沒稱王,他算個什么東西。”
說話的正是鄂奎手下的哨官圖哈,滿臉油光酒氣的他,身披三重甲胄,坐在戰馬上便如一座鐵塔相似。口中雖然是毫無遮攔。但是卻令廖冬至等人聽了覺得頗有幾分道理。
“著哇!如今生逢亂世,便是一個阿貓阿狗的都可以建號稱王,為啥主公不可以,為啥大少帥不可以?!”
“圖哈!你這個韃子!又是早上喝多了吧!當著大少帥的面你也敢胡說八道!看老子回去不揀好大個的軍棍打你的屁股!”見手下人在大少帥面前肆意妄言。雖然鄂奎也是在李華宇那里有些面子的人,但是也被圖哈的話嚇得不輕。當即便出言呵斥。
“打軍棍,沒事,只要不斷了咱們的酒肉就可以。”圖哈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只管咧著大嘴。露出一嘴黃板牙呵呵的傻笑。
“還想要酒肉!馬料都沒得你吃!”
對于圖哈來說,沒有酒,沒有肉,比打他幾十軍棍來得都要嚴重的多,正要開口求情服軟時,卻見鄂奎已經是一臉正經的目視前方,圖哈也只得識相的閉上了嘴巴。
在行軍距離李華宇的本陣還有二三里的時候,王龍選擇了一處藏風聚氣背風向陽的所在命令部隊停止前進,原地下馬休息。早有已經等候在旁的山東方面的軍需官、軍醫官等人帶著輜重車、炊事車、背著藥箱一窩蜂的涌到近前,為這群千里而來的人們提供醫療救治。發放被服。更有那些燒飯的大司務們便在這野地里支起來炊事車開始熬湯做飯。
野地里頓時飯香撲鼻,熱鬧非凡,那些醫官們也是給這些負傷的人們檢看傷口,重新包扎上藥。王龍看了看這一幕,也是頓時一陣暖意涌上心頭。令手下人便在原地休整,自己領著數十名親兵策馬來到李華宇面前。
“大公子甘冒奇險,出手援助某家于窮途末路之時,此恩此德,王龍沒齒難忘!”
李華宇見王龍只領著幾十個親兵前來,當即便明白他內心的意思。馬上加了一鞭子,領著十幾個親隨便迎了上去。二人馬首相交之際,王龍從馬上跳下來,躬身便是深施一禮。
李華宇卻也不愿受他這一拜。當即便側身下馬,搶步上前,同樣的向王龍一拜。借著這機會,李華宇正好可以仔細的端詳一下王龍的變化。
按理說王龍與大公子分別的日子也不算太久,可是這次見面,李華宇卻發現王龍頭上居然添了一些白發。不禁有點神傷。當日初見王龍,王龍渾身上下都是年輕人的活力,眼睛總是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可如今,眼光中卻飽含風霜之色。頭上雖然戴著鐵盔,但是鐵盔的邊緣卻隱約露出了紗布和一絲血跡,看得出,是大戰連場給王龍留下的記號。王龍身后的幾十個親兵,也同樣是如此,雖然經過了一番勉力的修飾,也努力的做出了精神百倍的樣子,但是,卻如何掩飾疲憊不堪的神情,遮蓋臂膀、腿上,身上的傷口?
不過在王龍眼中,大公子雖然細心妝點儀表,但是兩腮略瘦削,眼窩有黑眼圈卻也是掩飾不掉,隱約的在金冠下也有幾根銀絲閃爍。短短的離別,相見卻如同分別數十載,可想而知兩人都是經歷了艱辛和操勞。
互相看了一會后,王龍嘆了口氣說:“年余未見,當初王龍在大公子麾下也算是縱橫山東,威名赫赫,今日卻淪落得落魄來投,真真是羞見故人。”李華宇搖了搖頭說:“龍卻依舊是龍,哪怕是斷了爪、殘了鱗,卻也依舊是龍!這齊魯大地就是你王龍的東洋大海,今日龍歸大海,他日定有一番事業。”
王龍點了點頭道:“我引殘部來山東,一者求托庇于大公子麾下,二者也正有此意。當日尚有當殺未殺之人,當決未決之獄,我當完成夙愿,還大公子和梁國公一個朗朗乾坤。”
李華宇也點了點頭道:“我也正有此意,你我攜手以圖大業,定能打出一方新天地。以后的事情我都想好了,我準備仿造當初的做法,給你一個游龍營的番號,然后挑選精兵強將補充你的人馬,相信不出數月,游龍營又能縱橫山東,所向無敵。”
“既然已經托庇于大公子麾下,自然一切便聽從大公子安排便是。至于說什么游龍營,以在下看來,不如便全數按照大公子本部人馬編制而來便是.。。”
不曾等到王龍把表態愿意按照南粵軍的軍隊建制編制對他的部隊進行改編,眾人只覺得腳下大地隱約震顫不斷。遠遠的,游騎不停的釋放手銃,很明顯有大隊人馬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