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陳板大翻身范文程背鍋
第五百一十八章陳板大翻身范文程背鍋
一夕長談,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窗戶紙上呈現出了魚肚白,天色即將放亮了。
多爾袞這才頗有幾分歉意的站起身來,向跟他談了一晚上的洪承疇抱拳行禮:“與先生縱論天下大勢,受益良多,不覺便忘記了時間。還望先生見諒。”
“攝政王爺說的哪里話!王爺如此禮賢下士,正是洪某報效國家之時。”
多爾袞命人用自己的車馬,護衛送洪承疇回府去沐浴、休息,特別吩咐下去,今日除非有特別緊急的軍情,否則任何人不得打擾洪先生休息。
他的這番做作,讓洪承疇有些感激涕零。自古君臣知遇到了這樣的地步,也是難得了,大概,也只有王猛與前秦的苻堅了。
送走了洪承疇,多爾袞也在側福晉的侍候下上炕休息。雖然說這名側福晉也是八旗當中有名的美人,前肅親王豪格的福晉,同樣出身于科爾沁蒙古的王公之家,與眼下的兩位太后有著姐妹姑侄之親,與莊妃并稱為大玉兒、小玉兒。可是,架不住情人眼里出西施。多爾袞看著小玉兒的臉,心里不由得把她和人稱大玉兒的莊妃做了一番對比,怎么比也覺得不如大玉兒來得動人。
在小玉兒的溫柔體貼之下,多爾袞上炕就寢,但是,經歷了一天勞碌的他,腦子里異常的興奮,這幾天所經歷的事,見到的人,不停的在腦子里反復閃過。
曹振彥作為多爾袞的親信,往本溪、撫順一帶去傳召陳板大,卻是無功而返。只是將陳板大這一年多來墾荒屯田的數目抄錄了一份清單帶了回來,向攝政王主子交差。
“主子,陳板大說他的差事是替主子開礦冶鐵,打造兵器,余下的事情跟他沒關系。”大概曹振彥在陳板大那里碰了個大釘子,話里話外不停的給陳板大下爛藥。也難怪,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陳板大是黃太吉眼里的紅人。曹振彥又是多爾袞跟前有功的奴才,這前朝紅人和新君功狗遇到了一起,不摩擦出點火星來那才叫奇哉怪也呢!
在一旁的寧完我、鮑承先等人也是在那里陰一句陽一句的給陳板大扎針,拼命的要破壞他在多爾袞心目之中的形象。也好為自己的過失起到一些彌補和掩蓋。但是,此時的多爾袞腦子很清楚,不能因為這點事便處置了陳板大。一者他是先皇的奴才,又是埋頭打造兵器的人,也不曾卷入黨爭當中。若是因為這點事便處置了他,容易讓八旗內部,特別是兩黃旗之人有些牢騷和看法。再一個,此人能夠組織礦徒、工匠閑暇之余墾荒種田,積攢了不少的糧米,有功無過。若是此時殺了他,或是處分了他,肯定會人心不服。
“便是天子,也有求人的時候!”多爾袞心中苦笑了一聲,“他陳板大是個有本事的奴才。這幾年又是埋頭在遼陽等地冶鐵鑄炮,未免脾氣變得古怪了些。他不來沒關系,本王正好要巡視遼陽的防務,便去見見他!”
遼陽到盛京的道路修建的不錯,輕騎前往,若是加鞭馳騁的話也是可以朝發夕至,多爾袞眼下身份不同,自然不會如此驅馳。不過,到了遼陽城外鐵場時,眼前的一幕卻也是讓他有些心頭一顫。
叮當叮當。清脆的打鐵聲從工場深處不斷的傳來,在寂靜空曠的工場中,顯得格外引人矚目。間或,有一兩句說話的聲音。但是很快就停止了。多爾袞看著幾蓬荒草在道路旁被冷風吹得搖搖擺擺,眼前頗有幾分荒涼景象的工場,不禁一陣感慨,自己也就這一年多忙著和黃太吉、豪格父子爭奪權力顧不上來這里,沒想到當年煙火興旺人喊馬嘶的鐵廠,居然蕭條敗落成這個樣子。
很快。多爾袞就找到了聲音的來源,只見陳板大穿著一件破舊的紅褂子,外面套著一件牛皮圍裙,上面滿是被燒紅的鐵屑燙出來的大洞小眼,身上臉上滿是灰塵,而身邊,有幾個年輕人陪著,好像是他的徒弟。只聽陳板大說:“你們都看好了,我再演示一遍,打鐵要身正、手穩、心定,瞧你們之前打那東西,是給人用的嗎?”
卻正是陳板大在教導幾個年輕人如何打制火銃的龍頭、扳機等零部件。可是,那幾個年輕人雖然嘴上不吭聲,但是顯然也沒太聽進去,陳板大見此生氣的說:“別當我不知道,要不是最近南蠻子不收紅藍花,你們估計也不會到我這來。我也知道,弄這些紅藍花容易,而且不費力、掙錢多,但是那花花草草不能當飯吃,也不能變成武器殺敵。雖然說睿親王一時糊涂不支持咱們但是早晚他會想明白,誰是利劍誰是飯桶。這就像是人一樣,咱們這些冶鐵煉鋼鑄炮的,就是人的骨頭。人沒有骨頭了,就是再多的肥肉,也是給別人嘴里預備的肉!”
這里陳板大正說得口沫橫飛,只聽得背后有人冷聲說道:“誰說我不支持你的?”
卻正是多爾袞在不遠處被眾人簇擁著,面沉似水的質問著陳板大。
聽到聲音,幾個人扭頭一看,頓時嚇得面如土色,陳板大更是哆哆嗦嗦的說:“睿親王,奴才該死。”
多爾袞扶起了陳板大,略帶著幾分抱歉語氣的說:“你說得對,本王確實是疏忽了。人不能沒有骨頭,若是沒有骨頭,便是再多的肥肉,也是別人嘴里的美味!本王不該冷落了你和工匠們的心。不過,本王也從來沒忘了你們的功勞。”
“來人,陳板大賞銀元五千,其他人工匠每人賞銀一百,雜役賞銀十塊。”轉過身來,多爾袞吩咐隨行的官員。
原本以為,多爾袞這一番賞賜,不說會讓陳板大歡呼雀躍,納頭便拜,從此徹底歸心,至少現場的氣氛會變得歡樂祥和許多。結果,大家都想錯了。
陳板大一聽此,突然放聲大哭,多爾袞起初以為他是覺著委屈,就安慰說:“放心。你們盡心盡力的為大清辦事,以后賞賜田宅都少不了。只要你們這班奴才好好為本王辦事,本王絕不會讓你們再受苦。”
陳板大止住哭聲才說:“奴才不是為自己哭,而是為大清。遼陽各個工場那么多工匠都是多年來先皇費盡了心思從四方糾合而來,著實不易,如今卻都被各旗旗主白白的賣掉換了銀錢,便宜了海南的那群南蠻子,將來他們還會造武器對付大清。要是早有這筆錢,怎么會如此。”
他哭著說:“奴才現在是懂那句話了,什么叫十年之功毀于一旦。這一年,是打斷了骨頭的損失。主子,不是我瞎說,從搞紅藍花開始,奴才手下能工巧匠少了六七成以上,這些人,可都是工場的核心骨干,拉出來一個都是能夠獨當一面。都是難得的好手。主子,奴才就想不通了,為啥人家李守漢人才濟濟還要拼命拉人,而我大清,就這么點人才,還要拱手送人,我想不通,想不通!看著一個個人投了南蠻子,還都是歡天喜地走的,我這心……”
多爾袞看著傷心的陳板大。張口想說話,卻最終沒有說出口。說什么呢?說自己當初為了打擊黃太吉一定要搞紅藍花,一定要把黃太吉已經搭建起來的軍工體系打壓下去,還是告訴他紅藍花已經形成了龐大的利益集團。而且這個利益集團比塔山系還要龐大,甚至強大到他多爾袞都要考慮一下的程度。
不行,不能說啊,如果把這個事情說開了,搞不好這幫紅藍花利益黨直接撕爛了自己,其中很多人。就是自己塔山系中的人。多爾袞想了半天,決定還是說點沒營養的話:“陳板大,你不要傷心,你還在,也沒老,這些人,早晚可以成為能工巧匠。至于說紅藍花,當初搞也是為了讓奴才有口飯吃,只是誰也沒想到讓南蠻子鉆了空子。不過你放心,此事再也不會有了。”
說著這,多爾袞氣魄也來了,跟陳板大保證到:”今后,本王就是你的靠山,用人用錢用土地,找本王即可。我相信你是有能力的,這些人也是有能力的,你們一起干,咱大清還是能像塔山之戰一樣,轉危為安。“
聽得了多爾袞的保證,陳板大這才不哭了,他面對身邊的幾個年輕人說:“聽著沒,我就跟你們說過,干這行,就是比搞花花草草有前途,現在主子都給咱們撐腰,咱們還怕誰?都給我好好干,別給主子丟人。”
陳板大教訓自己的幾個徒弟,卻不想,一個徒弟突然嘆了口氣說:“好了,師傅,這下咱們師娘也不用再被范家的婆娘羞辱了。”多爾袞雖然是攝政王爺,但是畢竟是在戰場上殺伐出來的,講究的就是一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沒頭沒腦的聽到了這么一句話,連忙問原因,陳板大本不想說,但是又不敢頂撞多爾袞,便說了實情。原來當初黃太吉在世,陳板大得寵的時候,范文程也是對他另眼相看。范文程的小妾就找機會跟陳板大的老婆套近乎,兩人一度處的不錯。
但是自從黃太吉死后,八旗各旗大搞特搞兩頭在外貿易,對于陳板大所掌管的冶鐵鑄炮工場這種吞金行業便不再感冒,各種錢糧撥付也是種種拖延。陳板大又是一個不太會搞買賣的人,家里的生活條件自然與范文程無法相比,這小妾就開始各種不待見陳板大老婆,甚至當眾羞辱陳板大老婆是打鐵漢子的婆娘,渾身都是鐵銹味,搞的陳板大的老婆沒事就訴苦。偏偏陳板大這一年來被冷落,錢也沒有地位也沒有,家里就實在抬不起頭。
現在睿親王給自己撐腰了,陳板大覺著自己終于可以在家里抬起頭來了,所以才有這個感慨。
“這廝!就是他向先皇獻計,搞什么紅藍花,搞什么兩頭在外與南蠻的貿易,我大清才有今日捉襟見肘的困難處境!”見陳板大對范文程不滿,多爾袞便順水推舟的把紅藍花貿易的罪名扣到了范文程頭上。
從陳板大口中得知,這一年多,因為遼賊上層都把大把的錢糧用去搞兩頭在外的商貿活動了,他也是迫不得已,便用打造兵器鎧甲的邊角料鑄造成農具,命各處礦山的礦徒還有那些工匠們利用周邊的拋荒田地種田、養殖,“人總是不能瞪眼餓死啊!”
一來這里原本就是上好的糧食產區,有著良好的基礎。二來,陳板大也算是利用職務之便。給這些負責墾荒種田之人配備了上好的金屬農具,耕作起來自然效率不同。三來,這些人都是身強力壯之人。一年下來,倒也是收獲頗豐。雖然肉食尚且不能全部自給,但是糧食卻是自給有余。
“眼下,奴才麾下各個礦場、工場的存糧,大約有四十萬石。前日曹覺羅來,說因為南蠻背盟毀約。不肯出售糧食與我大清。奴才便命人將糧食集中起來,算一算,這些糧食和眼下八旗各部手中糧食若是節省一些吃得話,勉強夠吃到明年開春。”
好一個知情識趣的奴才!聽得了陳板大的這番布置,頓時讓多爾袞心花怒放!
自從黃太吉死后,豪格作亂,他便趁機將原屬于這父子的上三旗做了一番調整,兩黃旗仍舊是皇上的親兵,但是暫時由他負責節制、指揮調動。而豪格的正藍旗滿洲,因為犯上作亂的原因。被他召集八旗各旗旗主王爺們公議,雖然不追究將領們的罪名,但是,罰牛錄、罰銀子的處分是少不了的。更為要命的是,正藍旗滿洲被從上三旗當中踢到了下五旗。政治地位降低了不說,人馬也少了二十個牛錄。
這二十個牛錄的兵馬,眼下便由曹振彥負責節制,與他一同節制指揮的,則是從正黃旗投誠過來的何洛會。通過打進去、拉出來,摻沙子等手段。多爾袞已經將正藍旗滿洲漸漸的兩白旗化了。如今,在即將出現糧荒時節,陳板大上繳的這幾十萬石糧食,無疑。也是他進一步控制八旗各部的有力武器。
命手下得力官員留在遼陽與陳板大辦理糧米交割事宜,多爾袞便在那些礦徒與工匠們近乎于狂熱的歡呼聲中啟程回盛京。原因其實很簡單,除了陳板大當眾宣布了攝政睿親王要大量投入錢糧恢復工場之外,更有一件深入人心的舉動令這些人歡呼雀躍。
“攝政王知道大家的孤寒苦楚,已經下令給朝鮮王和各旗旗主,征調一萬五千名婦女到遼陽。配給大家為妻,讓大家可以成家立業!”原本這個政策在穩固人心方面便起到了重大作用,許多的工匠和礦徒因為拉家帶口的緣故,便沒有離開,在面對吳三桂的騷擾和商人的收買時,還能想著自保家園。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同時,多爾袞也要繼續削弱各旗的實力,所以,要大力繼續推行這個政策。
這樣一來,頓時讓那些光棍們歡聲雷動。
回到盛京,底氣足了不少的多爾袞,便以攝政王的名義召集朝會。在十王亭前,厲聲斥責范文程誤國!“你這奴才蠱惑先皇,行什么紅藍花貿易,與南蠻搞什么兩頭在外。先皇聽了你的話,如今我大清這般處境,你如何讓先皇在九泉之下安穩?”
在滿蒙漢三旗王公大臣面前,多爾袞疾言厲色,罵的范文程、鮑承先、寧完我三個漢臣渾身冒汗,跪在十王亭前顫抖不已。冷風當中,范文程這個曾經炙手可熱權傾一時的人物,覺得自己的內衣已經被汗水浸得濕透了。但是卻又不敢為自己分辨,只能是在心里暗自叫苦、問候多爾袞的母親。“你這阿巴亥的雜種!這紅藍花、兩頭在外的染布,分明就是你為了與先皇對抗,收攏八旗人心而搞出來的勾當,如今局面不好收拾了,便來將罪名扣在咱們頭上!”但是也只能是在心里罵幾句,不要說口中分辨,卻是連頭也不敢抬,將暖帽脫去,露出剃得青虛虛的頭皮緊緊的貼在青石地面上。
多爾袞這樣的舉動,也是從三國演義里抄來的。借著糧官的人頭,安撫軍心。但是,這樣的舉動、招數,用來糊弄滿蒙漢八旗的旗主、固山額真還湊合,如何能夠瞞得過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洪承疇?
但是,洪承疇很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秉承著看破不說破的原則,只管規規矩矩的跪在一旁聽多爾袞訓斥范文程三人。
好容易等到議事結束,各旗旗主們興沖沖的按照多爾袞的旨意,回去整頓兵馬,凡是十歲以上、七十歲以下的男丁一律召集,準備入關搶糧、搶錢。多鐸更是帶著自己的一群巴雅喇兵和家奴,雄赳赳氣昂昂的沖到了范文程府中,將范文程新近納得一名小妾搶到了豫親王府。算是對范文程誤國誤民的一點薄懲。
“洪先生,請留步,攝政王有話要同先生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