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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洪水來臨之前
在崇禎看來,潞王的這一番遭遇,確實是有幾分咎由自取。一看書·1kans書hu·cc盡管有御史跳出來指責李華宇縱兵欺侮宗室,但是卻是應者寥寥。
斯世何世?李自成打到了宣府,距離居庸關不過百余里,而在這里駐守的唐通所部,雖然號稱是利用地形,可以起到以一當百的效果,但是,畢竟兵馬不多,甲胄器械不全,如何能夠擋得住李自成的數十萬大軍?
一旦李自成突破居庸關天險,大隊人馬自八達嶺向昌平、京師等地如山洪暴發一般猛沖,京師該如何?大多數官員早就打著見勢不妙拔腿開溜的主意。在天街上,以同鄉、同年、同門等關系為紐帶而形成的一個個小圈子,幾乎是公開的在那里討論。
“你在上海買宅子了沒有?”
“沒有,不過我在杭州買了。年兄,你在何處置了宅邸?”
“你我兄弟所見略同。我在莫干山上擇地,請人建了座山間別業。賢弟,溽暑時節可以一同到此避暑。你我兄弟朝夕過從,詩文唱和,也是一樁樂事。”
“這個到時自然是要叨擾了!”
中層官員們可以打著大不了一走了之的主意,內閣大佬們卻是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同意崇禎提出的南巡江南的方案。盡管崇禎手中揮舞著李守漢多次上奏請求崇禎南下的題本,但是,各位大佬們卻是依舊態度堅決。
“陛下,梁國公提出的請陛下南巡江南,拜謁祖陵之舉,雖然是出自一片拳拳忠君之心,然以臣等看來,梁國公畢竟武人出身。思慮欠妥。此舉不啻于當年的武皇帝下江南之舉,有病國擾民之慮!”
“陛下,眼下李闖雖然倒行逆施,囂張于一時。然以臣等看來,其人其勢,較之當年恭仁康定景皇帝時的也先又如何?那瓦剌也先也是在土木堡得逞與一時。令英宗睿皇帝北狩。虜騎出沒于京師城下,兵鋒直指德勝門。朝中文武紛紛主張南下留都暫避一時。然,景皇帝天毅英明,力排眾議,絕不南下。”
“臣附議!現在的情形與景泰初年相比可謂強上數倍!!賊騎進犯的路線一般無二都是沿著大同、宣府、居庸關一線涌來!但是,陛下卻仍舊安居京城,指揮若定。此情此景,令臣想起了嘉靖年間俺答汗之事,然后圍城月余。不過是在京畿騷擾州縣,又能如何?只要陛下穩住心神,召集四方兵馬勤王,崇禎二年以來東虜多次入關騷擾,不都是如此辦理嗎?”
“只要陛下堅守,李闖頓兵于京師堅城之下,到那時,四方勤王兵馬云集。一戰而滅賊騎精銳,大明中興。指日可待!”
雖然這些嘴炮吵得崇禎耳朵都有些要炸開的感覺,但是還得做出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去聽。但是,當魏德藻提出可以調京營新軍的二萬人馬到居庸關守御,利用地形的優勢,將李闖的人馬以銃炮大大的殺傷一番,以挫其銳氣的主張之后。卻是遭到了崇禎的激烈反對。
“胡鬧!京營之新軍,乃是守御京城,護衛宗廟之兵,如何能夠浪擲于居庸關前!”
“魏大人,你的話也確實是太過于孟浪了。一看書”一旁的王承恩也是忍不住開了口。“京營新軍,乃是皇爺多年的心血所凝成。為了編練這支人馬,皇爺不惜堿膳撤樂,將梁國公所報效供奉內庫之錢糧盡數的投入到此。你方才說什么梁國公武人出身,咱家倒想請問一下魏大人,您倒是科甲正途,您給皇爺做了什么?這京營之兵,可曾吃過你家一粒米?用過一文錢?”
“你!你這閹宦之輩!大臣與皇帝在此議事,何時輪到你說話了,你想學魏忠賢嗎!?”這位魏德藻魏大人,大概當真是被王承恩的話給氣糊涂了,他竟然說出了王承恩想學魏忠賢這樣犯忌諱的話。
“哼!倘若有魏公公在此,爾等膽敢如此囂張?國事何至于此?”王承恩也是毫不客氣,當即便是針鋒相對的反唇相譏。“無論如何,京營新軍乃是皇爺的最后一點本錢,用來守御京師,決不可信由爾等浪擲!”
王承恩的話,事實上便是崇禎的心聲。
為了經這幾萬新軍練成心目當中的強兵,除了從李守漢手中想方設法的弄到甲胄器械軍裝,崇禎更是將每月從海關關稅當中收入到內庫之中的稅銀用來給這支軍隊關餉。甚至是將李守漢每年報效給他的幾十萬銀元都拿出一大半來作為練兵費用。
可是眼前這些官員,從新軍兵員的招募,訓練,到錢糧籌措甲胄調撥都在那里裝聾作啞假癡不癲,只是到了成軍之后,仿佛突然間看到了這支軍隊一樣,紛紛的想方設法的要往新軍里塞進自己的心腹。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更是打算將這支軍隊抓在手中,崇禎又豈能讓他們如愿。
“大伴,你去安排一下。選拔些忠勇之士。準備下車馬衣物。倘若當真有那一日,朕還要靠著京營新軍殺出重圍,南下安撫江南去。”
“奴婢遵旨!”
在打發走了魏德藻等人之后,崇禎很是無力的靠著靠枕,眼睛盯著天花板上的藻井看了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了這句話。
“還有,你替朕辦這幾件事。”
“請皇爺吩咐。”
“一,寫信督促梁國公李守漢盡快北上。大隊人馬不能即刻到達,可別遣一旅之師于天津登岸,以安定京師人心。你可以在信中告訴他,此事辦好,朕晉封他為王爵!二,派遣得力之人到山東去,以安撫福王、魯王等宗室為由。催促李華宇自山東出兵向北,向西進兵。以拱衛京師南路,側擊流賊之背。三,選拔幾個可靠之人,教習太子和皇子、公主們民間禮儀、事務風俗。免得有不測時容易暴露行止。”
這話聽到王承恩的耳朵里,分明便是一個個霹雷一般。皇帝這不是在吩咐自己的家奴去辦事,頗有些托孤的味道。登時讓王承恩淚流不止。跪在地上以頭碰地不止。“奴婢等無能,奴婢等該死!”
“大伴,國事如此,又豈能埋怨你?當真有那一日,朕還要倚重你護衛太子、皇嫂等人南下留都,再圖中興。壹看書”
“此等事不會有!即便是如皇爺所說。奴婢也是要留在皇爺身邊!這等事,哪個愿意辦,便由哪個去辦!便是殺了奴婢,奴婢也是是不會去的!”
君王末路,凄慘惶恐程度,不亞于貧賤夫妻。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入夜,內城的而某處宅院之中,花廳內燈火通明,爐火燒得正旺。十余人正圍坐在圓桌邊推杯換盞。
這里是宮內紅人吳良輔的宅邸。一座三進三出的宅子。門口是廣亮大門,雖然不是像《夸住宅》里說的那樣,上有門墩下有懶凳。卻也是門口有供轎夫們歇腳喝茶抽煙聊天休息的地方,門口墻壁上有拴馬的樁子。宅子有三重院落,每個院落都有正房、廂房、下房(供傭人住的房子)、為了能夠在雨雪天氣里行走方便,院子里設有回廊連接各處房屋。所謂的三進三出,是從大門進去是院子,里面又有一道二門。進了二門還是院子,里面還有一道門。再進去又有一個院子。每進院子里都有別開的小門供出入。
花廳,便是在后花園之中,一座以玻璃為窗改建而成的暖窖。原本宅子的主人只是給花草冬季越冬的所在。吳良輔在南漕這件事情上很是發了些財之后,便買下了這所宅院之后,便大肆改建。將這所花房暖窖,以大塊玻璃為窗。在半人高的墻壁上開口安裝。更是將屋頂的亮瓦去掉,統統的換成了玻璃,以銅絲編結成網鑲嵌在木框之中。
“我這花廳有個好處,便是可以在屋子里賞雪觀魚望雨。這樣的宅子,你便是搜遍了北京城。也未必能夠找得到第二家。”
吳良輔這話雖然有些小人暴富的嘴臉。但是卻也是實情。玻璃昂貴這雖然是事實,但是在富商巨賈豪門云集的京城之中卻也不是什么難事。但是,大多數人卻不愿意在天子腳下如此張揚,免得在亂世之中給自己惹來災禍。不過,吳良輔卻不這么想,他只管將在順化看來的李守漢的水晶宮盡力的復制過來,以供自己享受便是。
“公公果然是妙人!不像是咱們這些粗人,每日里只知道刀槍兵馬的。”
今日被吳良輔請到家中飲酒的,卻正是京營的談奇瑞、羅明祖等人。
酒宴經過了兩輪**之后,暫時平靜了下來,吳良輔命人將桌上的殘席撤下去,準備點心水果送上來。一干人等便一邊賞著花房當中的姹紫嫣紅綠肥紅瘦,一邊品茶聊天。
“魏德藻打算將你們調去居庸關防御李自成,被老祖宗給罵了回去。”吳良輔輕描淡寫的將白日里宮中發生的那一幕仔細說給了談奇瑞等人聽。登時令談奇瑞等人臉色大變。
要說最關心戰事進展的,除了崇禎皇帝便是他們這些人了。一旦有戰事發生,他們是首當其沖的。
以談奇瑞、羅明祖為首的京營新軍將領們,齊齊的將目光投射到了吳良輔臉上。
“能夠被二位將軍帶到咱家這里喝酒聊天的人,自然都是二位將軍的心腹體己人。”
“這個自然!這些人都是跟隨我二人多年,又一起在山東跟韃子打過大仗惡仗的人,自然信得過!”
“信不過的話,我們也不會將他們帶到新軍營之中了!這個請公公放心,都是我們得用之人!”
聽完了談羅二人的一番表白,吳良輔也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兩位將軍是在大公子面前掛了號的人物。咱家也是曾經跟著國公爺他老人家一起殺過韃子的。咱家能夠有今天,”吳良輔伸出一根手指頭,在空中指了指周圍,“這宅子,銀子,還是咱家在宮里的一點點體面,都是拜他老人家所賜。說到底,咱們都是國公爺提攜的人,自然要給他老人家出力賣命。”
吳良輔這話,無異于是將最后的一層窗戶紙捅破。告訴在場的人,大家都是一條線上的人,將來說不定還是一個主子。這話從他一個在宮里正當紅的太監口中說出來,自然是別有一番震懾人心的味道。
“咱們這些人,在京城之中自然是要為公公馬首是瞻了。”談奇瑞與羅明祖打仗不行,但是卻都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一生的人。身為世家子弟的他們,可以說從記事起便接觸這個官場,對于此中的各種情形早已是爛熟于心見怪不怪了。
“說得哪里話,什么為咱家馬首是瞻,咱們都是為了朝廷,為了國公爺辦事的。”
吳良輔家中傭人送上茶水果品點心,吳良輔止住了話頭,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示意眾人吃點心。吃水果。
“二位老哥,你們都是在山東大公子手下見過大場面的人,不妨給咱家直接說說,這京城守得住,守不住?”
吳良輔的話,讓談奇瑞立刻愁形于色。
“不瞞公公說,若是李闖別部軍馬,便是李闖、劉宗敏袁宗第郝搖旗劉芳亮等人親至。以標下所部兵馬的訓練紀律兵器,只要糧餉彈藥供給不絕。對抗三五倍的闖賊兵馬不成問題。”
“但是,標下擔心李闖的那支殺手锏。”
談奇瑞說完,羅明祖接過了話題。
“據聞此輩營號為震山營,乃是闖賊義子羅虎親領。便如成祖時京師三大營一般,營中步兵、騎兵、炮隊火器俱全。最為兇悍精銳。聽聞,當日開封陷落、豫西之敗。皆由此部而來。可謂是兇悍狡詐至極。屬下所部雖然堪稱精銳,但是對上羅虎之兵,恐怕勝負也是在五五之間。”
談奇瑞與羅明祖兩個,在京城眾人眼中,那可是京營當中的佼佼者。在山東助戰時。能夠將阿巴泰所部打得灰飛煙滅,讓一直由勛貴紈绔子弟組成的渣滓隊伍脫胎換骨變成精銳之師,這點本事和經歷,讓無數人斂手稱服。
但是,從他們口中聽得對李自成各營軍馬的評價和擔心,頓時讓吳良輔打定了主意。
“實不相瞞,國公爺日前有詔令到了。他老人家公忠體國,擔心一旦李闖兵臨京師城下,城中各種典籍書卷有失。特別是歷代的文書檔案,還有永樂爺編纂的那部永樂大典,特為命咱家想法子回護一番。今日請二位將軍來,便是要說說如何將這些緊要的物事運出京城,運到安穩的所在。哪怕是交給大公子手中也是妥當的!”
我去你個遠遠地!談奇瑞心里暗自罵了一句。這分明是覺得京城守不住了,打算將宮內所藏的文物寶器書籍檔案等物席卷南逃,到國公爺那里去獻寶討好,不管京城丟失之后,李守漢是扶立新君也好,自己當老板也好,有了這樁功勞,都在新朝安身立命。
但是,吳良輔今日與咱們兄弟兩個說這樁事,無疑是將這樁功勞分給咱們兩個一份。這個人情,無論如何,得領!要說羅談二人之間的默契那是沒得說的,當下便表態。
“公公一片赤誠之心,標下也是看得到的。既然公公有如此一番安排,但請公公放心,城內的事情,宮內的事情咱們不好插手。但是,出了京城,咱們兄弟便可以拍胸脯跟公公擔保,便是李自成大軍圍城,城外也是咱們兄弟的天下。”
“公公只管放心,這些東西若是少了一頁紙,你只管來找咱們說話!”
看著羅談二人如此篤定安穩,倒是叫吳良輔很是放心。他卻上哪里知曉,眼前這兩位身后可是買了好幾處的保險的!
當真大順軍圍城,他們只需將羅虎的旗號亮出來,便可以大搖大擺的走出包圍圈。而天津的泥沽港口,更是有李華宇派遣的船舶在彼等候,只要他們一到碼頭便可以揚帆遠去。
他們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其實不是在大順軍兵臨城下時拼死抵抗,護衛崇禎和文武大臣殺出重圍南下,而是在最緊要的關頭,放棄指揮,只管自己逃命便是!至于是京城、皇帝、宗室、百官,都統統的去他奶奶的!
這是前幾日李沛霆命人送來的急信當中隱約透露出來的意思。
李華宇和李沛霆這對舅甥,眼下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讓崇禎和他的大明朝廷葬身于大順軍的滔天洪水之中了。
不但命人對羅談二人所部這支眼下京師當中絕無僅有的一支有戰斗力的部隊做工作,更是命人炸開黃河冰面,令船舶可以通航。
往年冬日里寂靜的黃河河道從山東到河南這段河面上,此時是船舶如織,帆檣如云。
黃河從鄭州到入海口,整個黃河中下游水道都可以通航,山東全境全線通航。能通行帆船、對槽船、舢板、劃船等。帆船順流而下最快時可以日行百余公里,逆流枯水期也可以日行30余公里。
也不光是黃河通航,山東境內全長224公里的小清河也是異常忙碌。船只從濟南的黃臺碼頭出發,經過章丘、鄒平、桓臺、廣饒等縣,在壽光的羊角溝入海,可以直驅煙臺、龍口。無風時上航7日下航4日,順風上航3日下航2日。
船艙里向上游運輸的都是大宗物資大概以罐頭、腌臘肉食、燒酒、救命包,黃豆、黑豆、大米、棉花、布疋、食鹽、油料、紙煙、火藥為主。
向山東方向運輸的,便是只有兩類了。一類是各種貴重物品,從金銀細軟古董字畫到硬木家具,而船艙和船頭密密麻麻的人,便是另外一種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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