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無人永生

第六章 糾結

幾乎只是一瞬間,黑夜便再次降臨大地。王直從儲物柜里爬出來,直接上了樓。

死一樣的寂靜,沒有任何有人來過的痕跡。

王直記得在沉睡中似乎隱隱約約的聽到電話曾響過幾次,但他并沒有辦過來電顯示,沒辦法知道是什么人打來的電話。

會是她嗎?

他搖了搖頭。他可以想象,她會是怎樣的痛苦和絕望,在這個時候,他本來應該是那個在她身邊讓她可以放心依靠的人。他本來應該一手操辦所有的事情,安慰開解老人,照顧好孩子們,讓他們從痛苦中盡快解脫出來。

但是他不能,他沒辦法做到。

他甚至沒有勇氣在白天走出那個可笑的柜子,走出那個讓人作嘔的角落。

而且,難道這一切痛苦不是他親手造成的么?他又有什么立場去面對那些傷心欲絕的人?

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一個只能帶給別人痛苦和絕望的怪物。

走吧,離開她們吧。一個聲音忽然突兀的從他心底高聲說道,如同一道閃電般劃過他的心房。

不。他痛苦的回答,但那個聲音卻更加堅定地說著。

你必須離開,越快越好。你已經成了一個你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怪物,如果你還留在這里,總有一天,你還會傷害到那些你深愛的人。

“可是,一定會有什么辦法的!”他歇斯底里的叫道,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回蕩著,仿佛在嘲笑著他的脆弱。

也許吧,可是,會是什么時候呢?一天、一周、一個月、還是一年?在這以前,你要去怎樣解釋這一切?你要怎么面對她們?你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傷害她們嗎?

他無言以對。

走吧,這對大家都好。也許不久以后你就能找到辦法,到那時候你再回來。

好吧。他點了點頭。

我只是暫時離開,很快就會回來。

他把女兒的衣柜搬回房間,把她的衣服一件件放回去,然后打開大衣柜慢慢收拾著衣服。幾乎每一件衣服能勾起他的回憶,這讓他感到有些詫異,因為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那些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

要帶的衣服和用品不多,旅行箱還沒有放滿。他想了想,把桌上的全家福和女兒常常抱著入睡的小熊也放了進去。

沒有留下任何訊息,他把滿是血污的衣服打了個包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提著旅行箱。

他走到門口,伸手去關燈,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是處在黑暗當中。于是他自嘲的笑了笑。

他走了出去,最后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輕輕關上了門。

王直給自己選定的藏身處在城東,離岳父家不遠。那里原本是公司的一個分廠,后來公司調整經營方向,那里就荒廢了下來。王直幾年前曾去那里調研,大概有4畝地的廠區空空蕩蕩的,四處散落著垃圾,平日里只有一個老頭看著。

對于一個新晉吸血鬼來說,那里應該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王直從屋頂上的破窗戶爬進了廠房,然后隨意的在廠房里徘徊著。廠房里到處是厚厚的灰塵、老鼠和蝙蝠的糞便,廠房大門的上的鎖已經完全的被銹蝕了,由此不難推測那個老頭從來不進廠房巡視。

他意外的發現了一個地下的房間,四面墻都是水泥的,只有一道厚重的鐵門,里面散落著幾個空的鐵架子,看起來應該是以前的冷凍室。難得的是里面并不潮濕,于是他滿意的把行李放在了這里。

也許是白天得到了久違的安眠,王直感到自己精力充沛,干渴和饑餓的感覺也并不強烈,于是他擴大了自己的巡視范圍。他隨手撿起落在地上的角鋼,把它擰成麻花,隨后又將它扔在地下。他輕松的躍到足有5米高的行車上,以極快的速度在天花板和四周的墻壁上一圈又一圈的奔跑,然后又無聲無息的落在地上。

昨天晚上他無意識的體會到這全新身體的速度,而現在他則更加清晰的了解了自己的能力。

門口的狼犬遠遠的吼了一聲,王直輕松的躍過大門,然后順著墻邊陰影向它走過去。它隨即夾緊了尾巴,畏畏縮縮的把自己藏到了大門后面的縫隙里,輕聲的嗚咽著。王直沒有管它,而是在陰影里窺視著值班室。老頭應該是喝了酒,靠在床上一邊哼著曲兒一邊看著電視,顯得怡然自得。于是王直向那條狗走了過去。

它極力的想要把自己藏起來,王直從來沒有見過一條狗的身體能夠蜷縮成那樣,他忽然覺得很可笑,于是猛地張開嘴,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汪嗚嗚嗚嗚……”狼犬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老頭連忙披著衣服走出門來。他奇怪的拍了拍自己的狗,卻發現它并沒有受傷,只是縮在角落里不停的顫抖著。老頭疑惑的站起來用手電筒四處照了照,又轉過頭來看看狗,納悶的撓了撓頭。

王直站在傳達室頂上饒有趣味的看著他,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下面那個人對他來說并不比螞蟻更高貴。他卑微的生命就在他一念之間,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一秒鐘內咬破他的血管,或者是把他的脖子擰斷,又或是把他一塊塊的撕成碎片,讓鮮血四處噴濺。

他隨即害怕了起來,這樣的念頭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讓他感到恐懼。這是本能的驅使,還是他內心深處原本就有著暴虐的因子?

三個受害者血淋淋的軀體仿佛又出現在他眼前,拷問著他的良心。

老頭轉了好幾圈,終于下意識的看了看屋頂。

那里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

王直靜靜地蹲在高架橋的鎮墩上面,遠遠的窺視著岳父的房間。不斷有車子從他上方呼嘯而過,帶來巨大的噪音和震動,但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房間里一直亮著燈,因為窗簾拉著,他沒辦法看到里面的情形,但他卻可以通過聽覺了解里面發生的事。

沒有人問起他的去向。

侄子和女兒在臥室里睡著了,妻子的姐夫呆呆的一支又一支抽著煙,岳父和岳母已經哭得沒了力氣,相互依偎著。妻子輕聲安慰著岳父岳母,但其實她剛剛躲在房間里哭過。

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已經毀了,要很久以后才能慢慢復原。但心里的裂痕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復原了。

王直靜靜的聽著,心里漸漸變得郁結,然后很快狂躁了起來。

饑渴和殺戮欲瞬間控制了他,他的眼睛變得血紅,聽力變得更敏銳,身體也變得更敏捷。一輛貨車從他頭上掠過,他輕輕一躍,爬到了貨車頂上。

駕駛室里滿是煙霧,司機一邊抽煙一邊跟著收音機哼哼,另一個司機在后排座位上披著毯子打盹。他毫不猶豫的撞破玻璃沖了進去,貨車司機倉惶的轉過頭來,看到的只是雪白的獠牙。

貨車在高速行駛中擺動了幾下,然后撞向路邊的護欄,隨即側翻到路上,帶著巨大的火花向前滑動,一直到數十米外才停了下來。后面的行駛的車子被嚇得紛紛停了下來,有人打開車門走了出來,慢慢的向貨車走去。一個中年男人驚慌地拿出電話,語無倫次的大叫了起來:“喂!110嗎?出車禍了,出車禍了!!”

王直帶著滿身的血跡回到冷凍室,隨意靠墻坐下。沖出駕駛室時劃破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但衣服上滿是貨車司機的血,濕漉漉的貼在身上,讓他感到非常不爽。

他自暴自棄的故意不去理會。

殺戮和暴飲暴食帶來的滿足和快感已經消去,他完全恢復了清醒,因此更加感覺空虛。

貨車司機的脖頸幾乎被他咬斷,后排那個司機則被他隨手掰斷了脊柱。想到這個,王直又是一陣強烈的惡心,但卻什么都吐不出來。

殺人的不適感似乎正在減輕,他的身體已經逐漸接受了這樣的變化,而他內心的承受力似乎也在慢慢加強。也許在不久以后,他就會徹底變成一個嗜血的怪物,徹底散失人性和理智。

而他最害怕的也是這一點。

那個夢是如此清晰,彷佛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女兒和妻子有一天也會淪為他的食物,這個可能性讓他幾近崩潰。

我必須做點什么。

他對自己說。

一定要做點什么。

已經四次失去控制,而每次失控的結果就是又一個無辜的人成為他的獵物。這無疑是最危險的。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王直細細的回憶著失控前事情,饑渴、郁悶、憤怒,這些情緒一旦出現,本能很快就會奪走控制權。而當這些情緒得到宣泄和滿足,他也就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那么,要時刻注意滿足自己的本能和……要殺人么?

王直第一次冷靜的思考這個問題。

一定有別的辦法。

一定會有可以代用的東西,動物的血或者是血袋,很多電影里都有這樣的情節,那些人是怎么做的?

門口的狼狗又在嗚咽,王直站了起來。

無論如何,只要是有希望,都應該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