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著排污管道遠遠的離開，然后躺在黑暗中靜靜的等待天黑。

陽光極大的削弱了他的力量，雖然深藏在地底，他仍然清晰的感到它的威力。

但就在吸血鬼的力量被遏制到最弱的時候，他卻感到了自己人的本性。

他勉力抵抗著睡意，在黑暗中思考著。

該不該殺人已經沒有考慮的必要了，他根本無法控制。

那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殺什么人，怎么去殺。

王直居住的k市并不是烏托邦，隨著城市化的進程，問題也越來越多。無論是從報紙、電視還是網絡，每天都能看到犯罪事件，偷盜、搶劫、詐騙、斗毆這些事情已經讓人見怪不怪，更不要提電視電影里常常都有的販毒、、黑社會。

就連王直自己，也是因為被搶劫而被殺害的。

那么，殺壞人吧。

他對自己說，他忽然感到自己停止跳動很久的心臟似乎又開始了劇烈的跳動。

成為一個superhero么？

作為一個看著各式各樣的日式漫畫、美國大片長大的中國小孩，王直也曾幻想過化身為超級英雄，懲惡揚善。但那些少年時不切實際的幻想早已經隨著年紀的增大而慢慢逝去，不多的一點棱角也在復雜的社會中打磨得干干凈凈。有時候在街上看到小孩帶著奧特曼的面具、穿著蜘蛛俠的衣服在玩英雄抓壞人的游戲，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

中國男人是沒有夢想的，既沒有夢想的能力，也沒有夢想的權利，更沒有實現夢想的環境。

他早就已經明白了這一點，所以他一直都是老老實實的上班、勤勤懇懇的工作。結婚、生子，然后陪著女兒長大，自己慢慢老去，最后和老婆一起找個環境過得去的養老院，安安靜靜的渡過最后的時光。不用攢太多錢，也不麻煩任何人。這就是他規劃的人生，也是他一直奮斗的目標。

但這一切已經崩塌了，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平凡的生活已經徹底遠離了他，他成了一個惡魔。

但真的沒有其他選擇嗎？他問自己，吸血鬼沉睡著，沒有回答。

也許他渴求的是殺戮和鮮血，但是王直覺得自己也許可以引導他，讓殺戮變得有意義。

不再是漫無目的的屠殺，而是代表正義的審判。

上天給了他別樣的生命，也許并不是讓他渾渾噩噩，而是給了他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殺戮，或者是審判？惡魔，或者是英雄？

坐在黑暗之中，王直微笑了起來。

但他卻沒有辦法看到自己的微笑，是那樣的陰森、殘酷。

有些事情，只有火燒眉毛了才知道問題所在。比如怎么尋找獵物，怎么處理現場，怎么處理尸體。

這些事情在小說、電影里都是一帶而過，真處理起來才知道，實在是棘手。

每天日落以后才能出來活動，要在失控前確定目標，下手，然后收尾，時間非常有限。

幾次失控都在午夜2點以前，而現在天黑總要到8點半以后，也就是說，留給他的時間只有不到5個半小時。

他還要選擇出手的時機和地點，不能被人看到，不能留下痕跡。這樣一來難度就成指數上升了。

殺一個落單的路人，一個獨居在家的無辜者很容易，可要在僻靜的地方找到一個落單的壞人卻很難。有人說犯罪多半發生在夜間，那簡直是在放屁。王直很多次在所謂的犯罪多發地區徘徊，卻連人影都很少看到。

犯罪份子躲在哪里？如果人人都知道，那就成了笑話。連警察都不一定知道的事情，他一個人又何從著手？

任何人都不會把壞字寫在臉上，王直的道德觀還不能僅僅憑著那個人長得像個壞人就宣判他的死刑。

于是他連續失敗了5次，每次清醒以后，面對的都是又一具無辜者的尸體。

這讓他很挫敗，也很痛苦。

但讓他更痛苦的還在后面。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一個人的身體里會有那么多的血。就算是已經被吸去了大部分，剩下的血仍然多的讓人手足無措。每次王直清醒過來時，臉上和身上都滿是鮮血。有時候血漿還會噴濺得到處都是，讓場景看上去非常可怕。

沒有人教過王直該怎么辦，在徒勞的努力過幾次以后，他只能放棄了處理血跡的打算，把注意力集中到尸體上。反正大多數人也不會去管地上墻上的到底是油漆還是血，也不會去細想這里是不是殺過人。大雨過后，鮮血自然會化作污水流入下水道，再也沒有痕跡。

但尸體卻不一樣。

雖然那天晚上的事情必然會引起滔天巨浪，但王直還是心存僥幸。這樣的案子一定會引起警察系統的重視，說不定會成為全國的重點案件，甚至有可能某位領導親自督辦。可恰恰是因為案子過于駭人，政府為了穩定人心一定會封鎖消息。也許案子會追查一年、兩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可是這樣一個詭異的案件的影響總會慢慢平息。長時間維持大量警力在一個不可能偵破的案件上應該是不可能的，人們會慢慢淡忘這事，也許作為茶余飯后的奇聞怪事聊聊，但也就如此了。

但這一切發生的前提是不能再有新的尸體出現。

所以，再也不能隨意丟棄尸體了，必須得把它們藏起來，絕對不能被人發現。

可是，在城市想要長期的隱匿一具尸體也絕不是簡單的事。

運送是第一個問題。

王直試驗過，他一個人奔跑的速度可以讓人無法發覺。但是帶上一具尸體，速度就會降低到只是比一般人快兩三倍。近距離還好，如果距離太遠，體力消耗過大以后，饑渴很快會再次控制他，他會需要新的獵物，那樣處理得不償失。

所以他需要一輛車，不會被警方調查的車。

第二個問題是手法。

吃掉或者是喂狗直接被否掉了，那么大的量，根本是不可能的。酸液溶蝕也不行，沒那個知識和條件。沉湖不錯，但是找不到船，而且也太引人注目。碎尸，然后掩埋似乎是比較簡單的手段。但他沒有勇氣每天去分割一具被自己殘害的軀體，更沒有毅力每天去挖一個深坑。也被否定了。

最后他決定找一個溶洞。

k市周邊有兩個知名的溶洞群，但其實溶洞有很多，只是其中的大部分要么太小，要么太陡，要么通道狹窄，不適合被開發。王直上中學的時候曾經和同學一起去一個未開發的溶洞探險，差點就迷失在里面，這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中國不像國外，洞窟探險還沒有興起，那些地方也許上百年都不會有人去。

非常適合藏尸。

電話接通了，但卻是一片寂靜，過了一會兒才有個女人的聲音問道：“你找誰？”

王直愣住了，他上一次和人類說話是在什么時候？好像只是上兩個禮拜的事情，可為什么他覺得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有病！！”那個女人掛掉了電話。

王直想了想，再次撥通了電話。

“我買車。”他迫不及待的說。

“你有毛病！”女人的聲音很尖利，口音很重。王直猜測她應該是一個30歲左右的四川女人。

“我真的要買車。”他堅定的回答。

“你有病啊，深更半夜的。明天上商店買去！”

“我還要買刀，大概什么價，你說說。”王直不依不饒的說。

那邊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一個男人的聲音問道：“你要什么車？”

“老三菱越野有沒有？車況要好。”王直冷靜的問道。選這款車是有原因的，因為以后可能要上山，必須要越野車。而這款車在k市最常見，別人看見了也不容易留下印象。

“明天再說，這是你的座機？”那個男人遲疑的問道。

“不是，是路邊的公用電話。”

“那你留個手機，我們再聯系你。”

“這樣？我明晚再給你電話。”說完王直就掛掉了。

原先的手機被搶了，后來那些受害者的東西他都沒有動過。現在想起來，真有點浪費了。雖然身為吸血鬼，吃不用花錢了，可要花錢的地方還是不少。每天都要換一身衣服是最大的開銷，用手機的話，就算機子不用買，還得要買卡，還得要繳費。如果弄來一輛車，還得加油。

以后殺了人還得看看錢包。

王直自嘲的想。

我算是哪門子的英雄。

他感到很郁悶，身體開始燥熱起來。

必須要找獵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