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內城呢?”慈禧太后又問。
“內城就是明太祖的紫禁城,本朝改為駐防城,那是不相干的!外城周圍九十六里,城基是花崗石,城墻是特制的巨磚,外面再涂上用石灰和江米飯搗成的漿,堅固無比,這一破了外城,江寧就算克復了。”曹毓瑛以他在軍機處多年的經驗,復又指出:“想必就在這一兩天,曾國藩還有奏折來,那時候克復江寧的詳情,就全都知道了。”
“那么,”慈禧太后問道:“咱們眼前該怎么辦?”
“當然是先下個嘉慰的上諭。論功行賞,總要等曾國藩把名單開了來,才好擬議。”恭王這樣答奏。
“好!馬上寫旨來看了,讓江寧的折差帶回去。”
于是曹毓瑛先退了出去,擬寫諭旨,除了對曾國荃所部不滿五萬,在兩年的工夫中,將江寧城外的“賊壘”,悉數蕩平,現在復于“炎風烈日之中,死亡枕藉之余”,力克堅城,歸功于曾國藩的調度有方,曾國荃及各將士的踴躍用命,表示建此奇勛,異常欣慰以外,特別許下諾言:“此次立功諸臣將偽城攻破,巨憝就擒,即行漏沛恩施,同膺懋賞。”寫完送進殿去,先交恭王看過,然后呈上御案,太后一字未動,原文照發。
“還有,”慈禧太后想起一件事,“南邊來的奏報說曾國藩被人稱之為‘曾剃頭’?對民間殺虐過甚,有傷皇帝仁德,”慈禧太后一副冠冕堂皇,“議政王,江南的民心還是要的,掃除發逆自然是不能有婦人之仁,但江寧已破,發逆指日可平,你瞧著,該怎么辦才好?”
恭親王微微思索,便回道:“下旨各地官兵不得殺俘,不得騷擾地方,若有違旨者,嚴懲不殆。”
“可!”慈禧太后點頭,“江南各地今后要辦洋務工廠,剛開始艱難些,銀錢也不夠,不如就將這些從逆之人充為工人,所以,只要是投降者,一概不殺。”
“喳,”恭親王又問,“那若是洪秀全之子,和偽忠王等人呢?”
“也不得擅自殺戮,”慈禧太后果決地說道,“若是擒住,一概交江忠源收監,這些人,本宮還有大用處。”恭親王領命,又說了一些戶部奏銷的事兒,母后皇太后自然沒有不準的理,這會子她早就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動,翹首期盼得等著江寧的捷報了。
在興奮焦灼的心情中,等到月底,曾國藩的捷報終于到了。出人意料的是,領銜的不是一手料理軍務,主持全般戰局的曾國藩,而是坐鎮長江上游,因為倚任胡林翼而得克保富貴的協辦大學十湖廣總督官文。曾國荃拚命爭功,而他的長兄則刻意謙讓,這兩兄弟的性情,何以如此大異其趣,一時都不免困惑。
由官曾會銜的奏折中和折差所談,京中知道了當時克復江寧的詳情。自龍膊子掘地道,轟出太平門二十余丈的倒口,是李臣典的倡議,而且就由他在“地保城”與江寧城上,清軍與洪軍炮火互轟、晝夜不絕的苦戰中,加緊開挖。到六月十五,地道完工,隨即填上六百多袋火藥。這天早晨,“忠王”李秀成,還抽調了一批死士,出城猛撲,湘軍幾乎支持不住,功敗垂成。
第二天,也就是六月十六,在直射的烈日之下,引發了藥線。事先由曾國荃召集部下諸將,征詢志愿,排定沖鋒的序列。原籍貴州黎平的朱洪章打頭陣,第一隊從倒口沖上去,“忠王”李秀成親自領兵攔截,四百多人,全數陣亡。等前仆后繼的第二隊兩千多人,一鼓作氣沖了上去,才算站住腳,于是后隊續上,分成三路,中路猛沖,左右兩路繞城抄襲后路,洪軍始有崩潰之勢。
血戰到夜,只見各處偽王府,紛紛起火,據說“幼主”洪福瑱闔門,而“忠王”李秀成卻是被擒了。
“洪秀全之子了?”慈禧喃喃自語,想了一會,似乎另外一個時空里,幼天王奔走于金陵郊外,被人生擒之,不管如何,若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終究是后患無窮,慈禧眉頭微皺,一揚眉,“詔令曾國藩務必找出來,此人下落不明,怕是此后江南難以安寧!”
“喳,李秀成已然就擒,李鴻章來報,說是曾國藩已然審訊李秀成了。”
“如今既然江寧已平,那就不能軍法從事了,一概賊酋應由中樞處置,議政王,這一節你要好好叮囑兩江官軍。”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