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里有些不悅,恭親王這舉沒有看在自己的面上,倭仁畢竟是自己的師傅,雖然皇帝本人也沒見多少尊敬師傅,可“打狗還需看主人面”,到底也不想看著別人折辱于他,這個事情存在心里,皇帝就沒再就此事說話,點點頭,應了下來,見太后心情甚好,“皇額娘,聽說過些日子就要大會操了?”
“陳孚恩去準備了,應該差不多,怎么,”太后那里不知道同治皇帝的心思,“想出去看看熱鬧?”
“這不是呆在園子里悶得慌嗎?”同治皇帝嘻嘻笑道,“武云迪這些日子也不來園子里,騎馬也沒什么意思,整日里頭說火槍如何厲害,火炮如何威武,可兒子半個子彈都沒見到,實在是心癢難耐,所以這不就是來問皇額娘,”同治皇帝可憐巴巴地說道,“能不能去瞧瞧?”
“這原本也是尋常,只是又怕御史們多嘴,不過,”太后這會子剛好和皇帝一起用膳,拿著銀筷子點了點皇帝,“這會子剛好發落你的那個師傅,怕是御史們也能消停一陣子,等到陳孚恩下次覲見,我也不說話,你自己悄悄的和他說去,說讓他上折子,請皇上太后駕幸豐臺大營,去觀操便是。&{}.{23}{wx}.{}”
“這可是真的?”皇帝大喜,“皇額娘說的可是真的?”
“你皇額娘怎么會騙人,”太后笑道,“我是最不在乎啊這些規矩的,只不過是人言可畏,人活世上,總要顧忌別人的看法,皇帝,這一節不能忘了,所以,凡事雖然不能太過出個,但是,若是師出有名,那自然就無不妥了。”太后眨眨眼,“吃一塹長一智,不能再像英烈祠之事那樣辦,咱們若是出宮,自然有有理有據。”
“皇額娘圣明,”皇帝輕輕地拍了一下太后的馬屁。
“別太得意了,”慈禧太后不懷好意地笑道,“聽說你的功課都沒怎么進展,”皇帝的臉一下子就僵住了,太后搖搖頭,嘖嘖出聲,“雖然為君者不用考進士當翰林,不用這么辛苦,可也不能就這么稀里糊涂地讀書吧?那些師傅不敢教訓你,是因為你是君上,所以他們不敢。”
“兒臣也是認識了許多字了!”同治皇帝小聲地說道。
“你認得字還不是字典的功勞?皇帝,”太后說道,“為君者不是說要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可這心胸、眼見、氣魄缺一不可,這三者都能從書中學會,自然你那些師傅們的眼見是沒有的,可學識是一等一的,我要你取其精華棄其糟粕,別在南書房稀里糊涂混日子,”太后的聲音嚴肅了起來,皇帝放下了筷子,垂著手聽,“這江山日后總是要交給你的,再過幾年,你也該親政了,到時候分辨不清楚是非,這可怎么得了?”
“兒臣謹遵皇額娘教誨。”同治皇帝站了起來,連忙說道。
“你坐下,這玩的東西兒,皇額娘也從未給你禁過,你功課繁,又要陪著額娘聽政,這日子原本就是緊巴巴的,若是再不讓你玩,未免也太苛責了些,你喜歡騎馬,喜歡槍炮,這是件好事兒,”太后又鼓勵起同治皇帝,“唐宗宋祖,康熙爺乾隆爺,都是馬上天子,你有著宣揚武力的心思,這中國就不會再讓人欺凌了去,可文治武功不可偏廢,所以皇帝你,要注意學習啊。”
“是,兒臣知道了。”
“那便是極好,”慈禧太后點點頭,促狹的說道,“那等到會操之前,把《孟子》的見梁惠王一章背了,再告訴皇額娘什么意思,皇額娘就帶你出園子看會操去,若是背不出來,哼哼,那就沒得去了。”
倭仁被太后和恭親王聯手作弄得焦頭爛額、狼狽不堪。同為帝師的翁同龢在日記里記述了倭仁窘迫與尷尬,試錄幾條:
九月十二日:倭仁辭職未獲批準;
十四日:倭仁再辭職仍不批準,他和恭親王談了幾句,幾至拂衣而起;
十五日:倭仁無法辭職,只得受命而出,當時老淚橫流,把同治弄得驚愕了半天;
十九日:倭仁上馬眩暈墜落,靠坐轎才得以回家,回去后痰迷心竅,幾至不語;
十月八日:翁同龢去看倭仁,見其“顏色憔悴,飲食甚少”;
十月十二日:倭仁請開缺,慈禧太后命“賞假一月,安心調理”,仍未批準辭職;
十月十六日:倭仁再請開缺,慈禧太后這才“準開一切差使,仍以大學士在弘德殿行走”。
翁同龢最后在日記中說,倭仁聽到這個消息,“為之額手稱慶”,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