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姓軍官擺擺手,“大姐你太客氣了,我不過是個鄉下把式,太后恩典,讓我們這些斷手斷腳的人,也能找個活干,我這安徽來的鄉下把式,怎么敢教勇烈公的少爺。”
“賈官爺也忒謙虛了。”邊上的一個賣花的小販插嘴,“您這樣戰場下來的人,這地面的地痞流氓才怕你呢!沒瞧見您來了以后,這街面上大姑娘出來的都多了!”
賈軍官連忙擺手謙虛,街坊領居大家說笑一番,仆婦微微福禮就離開了,那個軍官也帶著幾個巡邏的士兵繼續巡邏。
那個舉人神色恍惚得走到了自己家里,清寒的家里早就有兩個人在候著了,看著樣子,都是讀書人,兩個人看著他的表情,喊聲之中露出了幾絲倉皇,“年兄!”
那個舉人看到自己的同年,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容,“消息怕是打實的。”
兩個客人面面相覷,“這,這,實在是令人發指!”
“難不成,中樞的意思,和三年前是一樣?”
那個舉人似乎老了幾歲,聲音低落,似乎有無窮委屈,“三年前,策論之中出了商鞅變法,凡是在里面抨擊變法之人,一概罷黜,連進同進士的份兒都沒有,朝野大嘩,御史臺和科道的先賢們連番上書,太后都巋然不動,今個我從禮部打聽到風聲,今年的春闈,還是要這樣做!”
“可圣道在我輩之中,不見李慈銘這樣的大才也被罷黜了嗎?”一個舉人憤憤說道,“倭老前輩為了此事,已經連續上折子彈劾賈楨了!”
“這事兒怕不是賈楨一個人說了算的,”那個失魂落魄的舉人搖搖頭,“沒有恭親王的首肯,沒有太后的決斷,這事兒不會成為這樣的慣例!”
“那年兄咱們該怎么辦?”
“咱們無疑是螳臂當車,”那個舉人似乎灰心了,“兩位,如今看來洋務大事難以抵擋,咱們這老心思,也該換一換了。若還是和上頭對著干,咱們一輩子都出不了仕!”
來客之中有一個人不悅得站了起來,臉上惱怒的很,“年兄,這話怎么說道,在下寧愿永不出仕也不愿意修改自己心里的圣道,若是如此,和兵部那個陳孚恩有什么區別!”一拱手,“年兄要是心里想的這么個意思,從此你這家門,我就不再來了!”說完也不顧及另外一個人的挽留,轉過身子自顧自得出門了。
那個舉人出了門,見到街面上來來去去的西洋馬車,馬車五顏六色各種樣式都有,最醒目的是帶著車檐下掛著一個小小木牌的,這種西洋馬車占了十之七八之多,木牌上寫的:“內務府”三個燙金的陰文小字,舉人啐了一口,“奸人弄出來的東西,就知道搜刮民脂民膏!”卻又無可奈何,惱怒之后,只能是繞過幾家叫賣著洋火柴和洋布的雜貨鋪,回家去了。
搭著魏佳氏母女二人的馬車從東城出發,一路繞著宮墻外,到了寶月樓外,朱元秀聽到外頭有嘈雜聲,忍不住稍微掀開了簾子,小心翼翼得朝著外頭看去,只見有一個奇形怪狀的鐵家伙,正被侍衛們一齊從車上搬了下來,為首的侍衛擦擦汗,對著邊上一個洋鬼子說著什么,朱元秀見到那個紅頭發的洋鬼子,心撲通撲通直跳,連忙放下簾子不敢再看了。
侍衛首領朝著那個洋人說道:“奈克先生,這東西可不會壞了吧?”
“我已經檢查過了,肯定是沒有問題的。這個請你放心,”那個被稱之為奈克先生說道,“這就搬進去吧,對,搬進去。”
幾個侍衛解下腰間的刀,哼哧哼哧得把那個鐵家伙帶進了寶月樓,一個三十多歲的太監趾高氣揚得過來,指揮著眾人連忙放在一個南海子邊的漢白玉臺上,“主子爺這會子還在騎馬射箭呢,要等會子才過來。”
于是奈克先生和一干侍衛都站在水邊默默等著,過了一會,聽到了陣陣馬蹄聲,腳步聲之中夾雜著羽箭破空之聲,幾顆巨大的玉蘭花樹之后,繞出來了一個修身玉立器宇軒昂衣穿明黃色軟甲的少年,那少年一手拎著弓箭,一手拉著馬韁,見到這邊的動靜,仗著馬慢慢踱過來,身后跟了一身的親隨,奈克先生見到此人便脫帽行禮,“皇帝陛下安好。”
“奈克先生你好。”那少年微微一笑,就在馬上也不下來,此人自然是登基五年的大清國皇帝,天朝之主,同治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