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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到了勤政殿,坐了下來,不一會,軍機大臣們就都到了,恭親王依舊沒有跪下,只是鞠躬請安,皇帝微微皺眉,點點頭,“都起來吧,今個有什么事兒?”
“臣等有本敬上,請皇上一觀。”恭親王說道。
“拿上來,”皇帝漫不經心的拿起了那個折子,打開一看,開頭就是說的極為不客氣,“當此兵燹之余,人心思治久矣!薄海臣民,無不仰望皇上親政,共享升平,以成中興之治。乃自同治十一年皇上躬親大政以來,內外臣工感發興起,共相砥礪,今甫經一載有余,漸有懈弛情形,推原其故,總由視朝太晏,工作太繁,諫諍建白未蒙討論施行,度支告匱,猶復傳用不已,以是鯁直者志氣沮喪,庸懦者尸位保榮,頹靡之風,日甚一日。值此西陲未靖,外侮方殷,乃以因循不振處之,誠恐弊不勝舉,病不勝言矣!臣等日侍左右,見聞所及,不敢緘默不言,茲將關系最重要者,撮其大要,臚列于后;至其中不能盡達之意,臣等詳細面陳。”
“關系最重要”的話,一共六款,前面一個,和別的都是廢話,只有“慎言動”一款,就說得相當露骨了:
“皇上一身為天下臣民所瞻仰,言動雖微,不可不慎也。外間傳聞皇上在宮門與太監等以演唱為樂,此外訛言甚多,臣等知其必無是事,然人言不可不畏也。至召見臣工,威儀皆宜嚴重,言語皆宜得體,未可輕率,凡類此者,愿皇上時時留意。”
皇帝鐵青了臉,“外出游歷,乃是母后皇太后欽定下來的,朕即位以來,巡視同文館,體察八旗民風軍務,抑或來園子,并無游樂之事。爾等聽風就是雨,謠言無忌,也這樣拿到勤政殿來說,如何能為國之肱骨,立足于朝堂!”
軍機大臣們都跪成了一排,默不作聲,“正是為了此事,”恭親王揚起臉,“圣人垂拱而治天下,皇上乃是萬乘之君,如何能時時游蕩于外,失卻天下人之望!且臣等還有別的要事稟奏,皇上才看到這里,想必接下來的都還沒看到,容臣面讀。”
皇帝鐵青著臉,不發一言,恭親王拿出了折底,站直了身子,“上旬皇上提起革去八旗之事,臣等均覺萬萬不可,八旗乃是大清立國之本,太祖皇帝欽定八旗,之后從龍入關一統天下,立下赫赫功勞,如今八旗綿延各地,乃是國朝立足的根本,雖武備不修,難以為繼,可八旗民心所向,不可輕視之,洋務大開,民間日富,八旗原本就有怨言,如今若是革去八旗丁銀,更是斷了他等之活動,如此以來,人心不穩,若有恐怖之變,必然一毀同治元年以來興旺局面,到時候皇上悔之不及,不若從長計議,才是為君之道。”恭親王越說越急,越說越大聲,越說越重,說到最后,似乎都是一個教訓子侄輩說的話了。
皇帝越聽越不順耳,“朕只是說要改革八旗之事,昔日定下的八旗青年要參軍亦或者辦洋務的差事,要不就是進學讀書,這亦是改革之事,什么時候說過要革了八旗的制度!再者,你亦是說這八旗丁銀,于如今之事,于他個人,無非是杯水車薪,可八旗繁衍人數之多,累計之數,算在戶部,乃是一筆巨款,若是用前明宗室較之,亦在伯仲之間,如今賦稅雖多,可用處也多,軍備、洋務之事,都要用海樣的銀子,還有這改革官制,吏員改官,百官俸祿又是一大筆開銷,”皇帝一樣樣的說著,顯然對著朝政的具體事務十分清楚,“更別說,各省的學校了,都是要戶部撥款的,朕思來想去,這才要拿八旗丁銀想法子,你卻是如此的樣子,還拉了軍機處一幫人來一起進諫,李師傅,你也是這個意思嗎!”
“皇上,”李鴻藻磕了個頭,“八旗之事乃是國朝多年流轉下來的,如今皇上剛剛親政,朝政不穩,不宜有如此大動作。”這話的意思是李鴻藻并不是說不贊成改革八旗丁銀之事,只是覺得如今不是時候。
皇帝是年輕人,正是興沖沖的時候,如何能聽得進去,恭親王聽到李鴻藻的意思,又說道,“太后垂簾之時,凡大政,無不和臣工仔細商議,皇上才親政,更應該多聽外頭的意見,多納諫!”恭王講到最激昂痛切之處,陡然有擊案的暴響,一驚抬頭,才發覺皇帝的臉色青得可怕。
他指看恭王,厲聲說道:“朕這個位子讓你好不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