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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建安四年歲末至建安五年開春,廣袤的中華大地上同時爆了多場戰役,但大多都以難分軒輊,最終各自撤兵而落下帷幕。
先是林慮之戰,袁、曹各調大軍隔洹水對峙,曹軍曾多次試圖渡河起攻擊,卻均為沮授所阻。五年正月,郭圖獻計,由大將淳于瓊向東繞至洹水中游,突然渡河奇襲蕩陰,先占據了蕩陰北方的羑里古城——據說當年周文王即被商紂囚禁于此,乃厄而推演八卦。然而曹cāo使部將蔡揚助守蕩陰,淳于瓊連攻三rì皆不能克,只得悻然后撤。
二月初,因為運輸線比起袁軍來太過于漫長,大司農鄭玄、尚書令荀彧聯署書信,奉請罷兵,且候今秋大舉。曹cāo把來信傳給屬下們觀看,荀攸捋著長須微笑道:“可退矣。”
護軍韓浩表示反對:“河東、河內,尚無消息傳來,此時若退,袁紹必移師西向……”郭嘉笑道:“據吾偵知,袁紹前在官渡喪敗,士氣未振,倉促而至洹北,人心皆思歸也。則我遽退,彼等亦散,散而復集,不亦難乎?無憂也。”
最終曹cāo采納了荀攸、郭嘉等人的建議,留蔡揚守蕩陰、李典守林慮,自率大軍返回許都。
第二處戰場是在常山。此前公孫瓚、張燕殺出井陘,戰敗呂翔,包圍真定,恰逢官渡之戰結束,曹cāo也匆忙退兵去淮南攻打袁術、劉備,袁紹乃使張南為將,審配為監軍,率師往救。兩軍即在真定城下鏖戰,公孫瓚所部雖眾,多為黑山黃巾與所挾裹來的百姓。紀律性極差,結果被審配設計,三戰三北,被迫退至石邑。轉攻常山國治元氏。
此時袁紹所署的常山相。乃為前廬江太守、名士范式之裔范年,深得國內人心。籠城固守,公孫瓚百計竟不能克。時曹cāo又與袁紹在林慮相峙,召公孫瓚前往會合,于是公孫瓚繞過元氏。自城西沿太行山麓南下。行不多遠,忽聞張南在后抄其輜重,欲奪井陘,無奈只得反身殺回,即于井陘山南石邑下陣。審配見狀,勸告張南暫且收兵,返回真定。
第三處戰場在漢陽。前一年。呂布軍入北地,攻陷富平,生縛郡守索湛,隨即自鹯陰渡過黃河。直取金城。韓遂、馬騰急忙揮師來迎,初戰即敗,但隨即固守金城、媼圍、允街等縣,四方羌騎源源而合,呂布被迫引軍歸去。
第四處戰場在南陽。劉備按照是勛的建議,不斷派遣使者前往襄陽,請劉表給他增益軍士、糧秣,說否則不足以攻破張繡。劉表心說本來就沒寄望你這一軍就打敗張繡啊,只是先讓你們去撞一撞,文聘就好從側翼起夾擊,我再派蔡瑁率軍跟進……因而對劉備的請求打個對折,緩緩地往前線送,并且再次催促進兵。
到了翌年正月,劉備終于再也拖不下去了,于是離開新野,北上育陽。張繡遣子張泉往救,為關羽所破,遂失育陽。繼而劉備又奪取了棘陽縣,在南就聚與張繡、曹豹的主力見陣,鏖戰數場。他數次遣使催促文聘自平氏西進,但是這個時候,劉表已經聽說張羨兵進孱陵啦,急忙召文聘還救南郡,文聘給了劉備一個空頭許諾,然后就轉身閃人了。
劉備最終得訊,關、張等都大罵劉表無信。于是劉備派簡雍去跟張繡打商量,我退給你棘陽縣,咱們各自撤兵吧。張繡說我糧食不夠吃的,既然你最近接到劉表不少補給,那就拿出三萬石來交換育陽縣吧,劉備欣然允諾,雙方就此罷兵。
然而,真正的戰事,其實才剛開始……
是勛出使長沙歸來,先拐了趟舒縣,跟太史慈故友重逢,互敘別,各自唏噓垂淚。太史慈設宴款待是勛,使夫人抱出年僅四歲的兒子太史享來,給是勛磕頭,口稱“叔父”,說:“若無宏輔,吾今或在故鄉為一小吏,安得將兵萬千,鎮守大郡耶?”
是勛心說別傻了,要沒有我,你這會兒在江東那也是不次于周瑜的上將……
魏延時鎮居巢,聞訊也快馬趕到舒縣來與是勛相見,感謝他在許都照應老娘之恩。是勛就跟太史慈和魏延說啊,我來時得見江東的大舟,檣櫓高聳入云,我方若是沒有足夠的水軍,將來難以控扼長江,想要渡江作戰就很困難。太史慈說:“吾亦在樅陽訓練水師,奈何錢糧不足,無可大行。”是勛說我回去就跟曹公建議,給你撥錢撥糧,咱必須要把朝廷的水軍給建設起來才成。
辭別太史慈、魏延以后,他便繼續北上,幾乎跟曹cāo前后腳地返回了許都。先入宮覲見天子,繳還天使儀仗,當晚就被迫又去司空府上吃麥餅、喝菜湯。曹cāo詳細地詢問了他出使的過程,又跟是勛聊了聊林慮的戰事,是勛輕聲而嘆:“惜乎此番不得滅袁也。”
當然他也明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袁家不可能一推就倒——哪怕在原本的歷史上,官渡之戰只是扭轉了強弱態勢而已,曹cāo也并沒有乘勝追擊,直接把鄴城給端了,還得苦熬多年,直到袁紹咽氣,諸子內訌——只是可惜這回林慮之戰打了個平手,沒能更有力地削弱袁家勢力罷了。
然而曹cāo卻狡黠地一笑,取過地圖來鋪在案上:“無憂也。吾行前已遣樂文謙自白陘、子孝自太行陘入上黨矣……”
原來袁、曹兩軍在林慮對峙,袁紹因為士氣低落,被迫從東西兩線抽調兵馬,其中來自并州方面的援軍不下一萬五千人。曹cāo現并州空虛,即派遣軍中最耐苦戰的樂進率五百敢戰士,悄悄地突破白陘,直取羊頭山;同時將曹仁秘密遣返河內,出太行陘以攻天井關,前指高都。
兩軍促起不意,東、南夾擊,攻下天井關乃至高都、泫氏二縣,并不為難。就此可以在上黨郡內站穩腳跟。同時曹cāo還下令給司馬懿,讓他盡起河東郡兵,配合夏侯蘭、南匈奴呼廚泉部,進擾太原。以牽制高幹。曹cāo在林慮。袁軍不敢從前線調兵去救上黨;曹cāo這一退兵,正如郭嘉所說。袁紹本部散而難聚,增援林慮的并州軍還得長途跋涉趕回去,也不會再剩下什么戰斗力,因此——“上黨乃在曹某掌中矣。”
是勛手按著地圖。瞧了老半天,心中暗暗喝彩。此時袁強曹弱的態勢……哦,在這一世,或許應該說袁、曹相拮抗的態勢已經根本轉變,曹家穩占上風,所以曹cāo在林慮才有力量分兵去攻上黨,袁紹就沒這能耐分散抵御。隨即白陘和太行陘、河內和河東。環環相扣,一套聯動,就足夠把高幹打個半身不遂啦。倘若真如曹cāo所料,樂進、曹仁也沒掉啥鏈子——是勛壓根兒不擔心司馬仲達會不會掉鏈子——那上黨郭援就必敗無疑。進而上黨一失。太原危殆,袁家的左右兩翼全都崩潰,袁紹再想復振,難度便相當之大。熬到今秋,曹家再起大軍,鄴城不足定也!
真可惜,這次大規模行動沒我什么事兒,倘若吾仍在河東,即便兵權主要在夏侯蘭手中……
他剛想夸曹cāo幾句,順便抒一下自己被剝奪兵權的不滿——被調離河東倒沒啥不滿的,救張繡、阻劉備,比打高幹重要——可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不禁輕輕“咦”了一聲。
曹cāo覺出了是勛的表不對,就問他:“有何疏漏?宏輔可直不諱。”
是勛心說你要是拍電報、打電話來給遠方戰場下指令,那完全沒啥疏漏啊,就算有,以我的水平也瞧不出來,然而……抬起頭來瞥一眼曹cāo:“主公欲得上黨耶,欲得太原耶?”
曹cāo一頭霧水:“何謂也?”
是勛這會兒已經徹底捋清楚了頭緒,微微笑道:“上黨遇警,則高幹不得不率軍南下,即司馬仲達等可牽制高幹,以長子(上黨郡治)之固,亦非倉促可下者也……”
曹cāo說我知道啊,我也沒奢望一戰而全吞上黨,只要子孝他們能夠站穩了腳跟,我就再派援軍過去——北方司馬懿、夏侯蘭牽制住了高幹,東方的袁紹元氣未復,難派增援,咱們折騰幾個月甚至半年的,難道還打不敗郭援不成?要是始終攻不下長子來,秋后我就親自率軍前去,再于上黨境內跟袁紹決戰!
是勛微微搖頭:“上黨在鄴城之側,滏口陘便于往來,而太原其北,井陘又為公孫所控,則于高幹而論,太原或可暫失,上黨絕不可失。倘高幹棄太原而全師以救上黨,恐仲達無以遏也。并州軍并陳長子,則子孝勢危……”
曹cāo悚然一驚:“吾即增派援軍……”
是勛擺擺手:“無須也。若仲達能得太原,則可勾通公孫瓚、張燕,居高臨下,上黨如虎,而其尾已為我所制,復何能也?吾料彼必深溝高壘,以守長子,并不敢出與子孝戰也。”
他嘴里這么說,其實心里想的是,如今通訊那么不達,相隔數百里兩處戰場就很難聯動,你怎么保證司馬懿他們能夠在高幹動兵之前就先北進,把他牢牢地牽制住?再說了,以仲達的心性,說不定還會故意把高幹放跑,自己好一口吞掉整個太原郡哪——別看他只是暫攝郡事,以自己在河東的觀感來看,只要說得有理,夏侯蘭必從其命。
終究得上黨和得太原,對于曹家來說都是好事兒,不會對大局造成什么負面影響,既然如此,為啥我要在后面苦哈哈地幫曹仁牽制住高幹呢?別說司馬懿、夏侯蘭了,換任何一個有頭腦兼有野心的河東守將來,都必然不會放過這個立功的大好機會啊。
況且自家對太原也搞了不少分化瓦解的工作,高幹在郡,誰都不敢輕舉妄動,要是高幹一走,王柔、郝昭等肯定倒戈——以司馬仲達之能,豈會抓不住如此大好契機?
聽了是勛的話,曹cāo不禁皺眉沉思,完了就問:“若得太原,亦佳,然不知能成功否?”
是勛微微而笑:“若僅夏侯在河東,卻也難料,然主公休小覷了仲達……”想了一想,加上一句:“仲達在河東的部署,一從勛也,有仲達在,如有勛在,主公請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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