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支文德緩了緩,又繼續說道:“再說了,突厥人又憑什么幫我們這些素無來往的高句麗人求情說話?就算突厥可汗去求情,大隋皇帝就肯聽?”
王世充笑著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國相大人是聰明人,不需要我多說什么了吧。”
乙支文德雙眼一亮,旋即又是眉頭深鎖:“王侍郎,你這樣讓我國和突厥靠近,是想讓我們之間達成私下的協議,讓你們的至尊在決定動手時也要三思而行嗎?可是現在突厥人對你們大隋可是死心踏地,將來可能會作為你們的前驅進攻我們高句麗,他們憑什么幫我們求情?”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反正已經說到這份上了,我就再教國相大人一招吧,不過我也有個條件,那就是這事若成,三國之間實現了徹底的和平,我希望我能夠獨掌你們高句麗與隋朝交易的商權,還有,你們跟突厥的貿易,我也要從中分得利益才行。”
乙支文德不假思索地回道:“這些都沒有問題,應該的。聽王侍郎的意思,你是說要我們跟突厥人做生意,以爭取他們的支持?”
王世充哈哈%∫一笑,猛地一拍手:“正是如此啊,沒有好處的事情,誰會去做?突厥人最需要什么,難道乙支國相不知道嗎?”
乙支文德笑道:“突厥人最需要的就是鐵甲鋼刀,這可是他們在草原上爭斗廝殺的必備道具,聽說你們大隋以前一直對突厥實行生鐵禁運。怎么。難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們高句麗給突厥提供這些生鐵,以換取他們的支持和求情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這些是你乙支國相大人自己想的,不是我教你的,你自己看著辦就行。”
乙支文德點了點頭:“以王侍郎的立場,點到這一步,乙支已經感激不盡了,不過我聽說突厥的啟民可汗跟大隋的關系極好,當年若不是大隋。他早就死在都藍可汗的手里了,現在雖然他已經死了,但是他的兒子阿史那咄吉擔任了可汗,也就是始畢可汗,也繼續向大隋保持著臣服的低姿態,這回我在鴻臚寺也看到了他派來向隋朝皇帝道賀的朝貢使者,現在突厥還會象以前那樣渴求生鐵嗎?”
王世充笑道:“乙支國相有所不知啊,突厥的先可汗啟民可汗,確實是對大隋感激涕零,忠心耿耿。可是他的那三個兒子嘛,則是各統部眾。分頭擴張,對大隋的感激與忠誠,可是遠不如他們的父汗。”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前年在榆林郡外的沙漠里,本朝的頭號大將,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的兩個兒子,偷偷地和突厥人進行生鐵走私生意,數額高達五十萬斤,結果被逮了個正著,差點給處死呢,一直到一個月前,他們還是被至尊罰為奴隸,拘禁于宇文將軍的府內,若不是宇文述的孫子宇文成都在征伐吐谷渾時立了功,現在還不得赦免呢。”
乙支文德咬了咬牙:“這事我也確實聽說過,但我還是有兩個顧慮,一是我們高句麗跟你們大隋一樣,也是與這些游牧蠻族接壤,大草原上出產戰馬與騎兵,他們的牧民又是極擅長弓矢射獵之道,一旦裝備了鐵制武器與盔甲,那就是如虎添翼,很難阻擋了。你們大隋對他們實行生鐵禁運正是基于這一考慮,可是我們高句麗若是給這些猛虎裝上了翅膀,一樣也要擔心日后他們反噬我們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你們總得解決了眼前的困難,才能考慮以后的事情吧,要是連眼前的這一關都過不了,談什么以后反噬呢?不拿出點真金白銀,又怎么可能結交得了突厥人呢?”
乙支文德搖了搖頭:“可是突厥人一向和我們的屬部契丹人和奚人有爭斗,以前漠南的突厥人沒有武器上的明顯優勢,所以跟契丹人打得是有來有回,威脅不到我們,若是得了鐵制武器,他們一定會兼并契丹和奚族,到時候我們高句麗的屏障就沒了。”
王世充笑道:“這個看你自己的控制了,反正你只要用突厥人給你求一次情,第一次出手多點就是,以后給不給還不是你說了算嘛。”
乙支文德的眉頭稍稍緩和了一些:“好吧,相比第二個問題,這第一個問題可不算什么麻煩了。就算我們有意給突厥人提供生鐵,可是我們高句麗人和突厥人幾乎從來沒有什么正式的交往,尤其是啟民可汗跟他的三個兒子,更是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我們這樣貿貿然地找上突厥,說那生鐵交易之事,只怕十有交易不成,反而會給你們隋朝派駐在突厥的奸細與耳目打聽到此事,到時候你們隋朝皇帝就更有借口來打我們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你說的這件事,確實是個問題,但也不是不可解決,剛才乙支國相不是說了嘛,就在你住的鴻臚寺里,不是也能看到突厥前來朝貢和道賀的使節嗎?”
乙支文德的臉上終于閃過一絲喜色:“是啊,那人名叫高寶義,還是個漢人呢,不知道怎么會跑到突厥那里,我剛看到他的時候,還有些吃驚呢。”
王世充的臉色一變:“你說什么?這回突厥的來使是高寶義?”
乙支文德有些意外,疑道:“怎么,王侍郎認識此人嗎?”
王世充哈哈一笑:“怎么會不認識呢,這可是漠北突厥的首領,阿史那咄苾特勤(啟民可汗死后,咄苾王子就改換了職務,依照突厥的風俗,升為特勤了,即近親部落的首領,有汗室血統的貴人,仍然統領漠北突厥)的頭號軍師呢,我多年來一直和突厥進行交易,跟他可是老熟人了。”
乙支文德“嘿嘿”一笑,看著王世充的眼里,流出一副意味深長的神色:“王侍郎也和突厥進行那生鐵的交易嗎?怪不得對此中內情如此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