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李淵一臉地陰沉,坐在大使府后院的密室里,今天他托病沒有處理政事,只宣召了身為僚屬的原大理司直夏候端進見,這個夏候端乃是南梁的開國功臣夏候詳的孫子,而夏候端本人研習龜甲占卜之術,是著名的相士。
這回李淵早早地有了在并州起兵的考慮,但不知吉兇,所以特意向楊廣請命,以審訊犯官的名義,把身為大理司直,也是他兒時同窗好友的夏候端給請了過來,就是想在關鍵的時候,由他來占卜起事的吉兇,今天,在最后要下決心的時候,他終于想到了夏候端。
夏候端年約五十,身形瘦削,干枯,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仿佛能看透人心,李淵坐在案后,看著夏候端,沉聲道:“季杰(夏候端的字),我們初遇的時候,你就曾經說過我有異相,貴不可言,還說我在知天命之年,會有重大的人生轉折,到時候一定要親自給我算上一卦,這幾年來,我一直拒絕了你的這個好意,因為我相信人力可以勝過天命,但是今天,我感覺到人力有窮,天命無限,所以,我想找你好好地來給我占卜一卦,看看我李淵的吉兇運道,希望你看在多年老友的份上,能直言相告。”
夏候端微微一笑:“叔德(李淵的字),從我一進來的時候,看到你并沒有病,就知道你今天要找我來做什么了,其實這看相算卦,也并不需要多復雜的事,就是這一眼之間,便能看出吉兇禍福來,我現在就能給你看相,請你坐好勿動。”
夏候端繞著李淵,走了一圈,微微一笑:“叔德,從你的正面看,是大富大貴,可是要從你的背面看,卻是貴不可言。只不過,你最近眉心中隱有黑氣,把你這正面的富貴之相,沖淡了許多,看起來,你這正面的富貴,怕是要到頭了,只有及時轉身,以背為正,才能時來運轉,貴不可言啊。”
李淵的面沉如水,雙拳緊握,微微地在發抖,沉聲說道:“季杰,你把話說清楚一些,這正啊背的,貴不可言什么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夏候端點了點頭:“其實叔德你已經明白了,不過你既然要我說破,那我今天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今玉床搖動,帝座不安,參墟得歲,必有真人起于其分,非公而誰乎!主上猜忍,尤忌諸李,金才既死,公不思變通,必為之次矣!”
李淵咬了咬牙:“你是叫我舉兵反隋,成為叛臣嗎?”
夏候端搖了搖頭:“隋朝自己都是奪取的他人之天下,有什么叛不叛的,天下向來是有德有能者德之,今上無道,弄得天下大亂,生民水深火熱之中,叔德你家世顯赫,德被海內,尤其是早孚關隴之人望,現在李密大鬧中原,河北和關中也已經局勢失控,朝廷并無兵馬能威脅到叔德你,此時不舉事,除暴平天下,更待何時呢?剛才的看相已經明白無誤,如果叔德你繼續堅持小小的臣節,那也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的,只有及時反正,才是貴不可言啊!”
李淵長嘆一聲:“那你能保證我起兵,一定能成功嗎?”
夏候端正色道:“卦相這些只是一些顯象,具體的實施還是要靠人力所為,明公姓在圖箓,名應歌謠;據五郡之兵,當四戰之地,舉事則帝業可成,端居則亡不旋踵;唯公圖之。北招戎狄,南收豪杰,以取天下,此湯、武之舉也。”
李淵的眼中光芒閃閃,說道:“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商湯,周武之舉,不是我能相比的,但是這舉兵建義之事,對我來說,為私則是自保,為公則是平定天下,季杰,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的話,我一定會好好考慮的,將來也許當我真正行動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幫我。”
夏候端微微一笑,一揖及腰:“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希望我能叫你主公了!”
二人正說話間,外面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淵的臉色一變,沉聲道:“什么人,何事擅闖后院!”
李世民的聲音焦急地響了起來:“大人,出大事了,劉武周,劉武周占了汾陽宮!”
李淵整個人幾乎象是石化在了原地,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來。
晉北,忻州,管涔山,汾陽宮。
這座華麗壯美,如山中仙境一樣的宮殿,乃是楊廣于大業二年時命令張衡親自監督建造的,楊廣本人在多次巡塞的時候,都在此駐留,避暑,游獵,玩耍,從軍事角度上來說,這里身處山中,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是在劉武周的數萬兵馬面前,區區千余守軍,仍然只能作鳥獸散,只是便宜了劉武周,那宮中的數千宮女,現在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劉武周坐在汾陽宮的大殿之上,那楊廣一直坐的金鸞大椅上,得意洋洋地看著站滿大殿前的廣場,那些清秀美麗的少女,楊廣是色中餓鬼,即使是在這行宮之中,也從來不留姿色稍差,有礙觀瞻之人,所以這汾陽宮中的宮女,不說是絕色佳人,起碼也都是清秀脫俗的花季少女,這會兒一個個瑟瑟發抖,站在這廣場之上,被數千色迷迷的軍士們圍著,看著,哭哭啼啼,不知所措。
劉武周哈哈一笑,對著身邊戴著面具的魏征說道:“魏先生,你這辦法真好啊,這回我欠你兩個人情了,先是助我取了雁門,這回又讓我襲取汾陽宮,得了這么多珠寶,還有這么多美女,正好發給弟兄們當老婆,這回你是首功之臣,讓你先挑五個,怎么樣!”
魏征微微一笑:“劉將軍,這回我建議你攻取汾陽宮,可不是為了讓你把這些女子私自享用的,對你來說,有更好的用處!”
劉武周不滿地勾了勾嘴角,說道:“將士們的征戰,不就是為了搶錢搶糧搶女人嘛,這么多白花花的女人,不分賜給將士們,還有什么用?”
魏征的眼中冷芒一閃:“送給突厥人,比留了自己用,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