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友?”嚴歌聽到林天表這話,臉上頗為罕見地出現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個世界哪有什么永恒的敵友。”嚴歌似是回答林天表的疑惑,又似是在感慨,忽然來了這么一句。
林天表年紀雖不算很大,但世家出身,高到廟堂,遠到江湖,各種勾心斗角的故事聽聞過不少。聽著嚴歌這話里的味道頓時一怔。這話中所流露出的,是一種懷疑一切的態度。這讓林天表覺得,無論是他,亦或是他們林家,還或者是其他什么人,怕都無法得到眼前這人的絕對信任。
嚴歌也察覺自己不小心暴露了內心,但話已出口,刻意解釋反倒欲蓋彌彰,于是笑了笑道:“所以,你這個問題,我真是很難回答,也不敢回答。”
林天表點了點頭,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那接下來我們怎么做?”他問道。
“怎么做?”嚴歌望著藥霧中那昏暗的燈光,“我們先看看別人怎么做吧。”
別人,那又是誰?
林天表心中又有疑惑,卻沒有多問。他明白這種守密的原則,有些事你需要去做,并不需要知道,哪怕他這個青峰林家的次子,也是如此。嚴歌說要看別人怎么做,卻又沒有告訴他這個別人是誰,顯然這件事就不會由他去完成。嚴歌身邊不會只有他一個幫手,這一點林天表很清楚。
“似乎有客人來了。”嚴歌忽然道。
“我需要回避嗎?”林天表問道。
“不需要。”嚴歌說。
“是。”林天表點了下頭,跟著退到了嚴歌身后半步。那個在新人中鶴立雞群的少年,這種時候總是恰如其分的收斂起自己的光芒。他站在自己該站的位置上,靜靜地等候著。
說實話,他一點都沒有感知到有任何人接近,在這七星泉一帶他的感知似乎會變得遲鈍。他不確定是不是這里環境的因素。但他更愿意相信這是嚴歌的某種手法。七星泉可也是天權峰乃至北斗學院很重要的一個地方,但是嚴歌在這里卻好像在自己家一樣方便自在。
藥霧漸漸被打開,三個人影越來越近。只是他們的模樣。可一點也不輕松自如。近在咫尺的數步距離,他們竟然用了相當長的時間。直至來到嚴歌和林天表眼前時,他們臉上凝重的神情都還沒有褪去。
卓青。
申無垠。
林天表立即認出了他們當中的兩位。
一個是和他同期的新人,一個是來自北山新院四院的新人中的老人。更相同的是他們的出身——玄軍帝國護國學院。
護國學院出身,就已經意味著某些東西,更別論卓青還是卓家的人。卓家雖比不了玄軍四大家族,但是他們在玄軍帝國的資歷和忠誠,卻讓他們有了足夠清晰的帝國背景。至于申無垠,林天表尚不完全清楚他的背景。但在北山新院這邊,他是玄軍帝國方面的領頭人,和各路新人都很積極地打著交道。
四院的人,那距離被學院踢走也就是一年的事了。這樣的人,卻還是核心頭面人物,這當中的味道,林天表若還看不出那可真就是瞎子了。
但是眼下更讓林天表在意的,卻還是這二人當中的那位。
這人無論長相、衣著,還是氣度,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偏偏卓青和申無垠這兩個有來頭的人物,是跟在他的左右。此人的不簡單由此已經可以看出,那么他的普通。只能是比起林天表更深的內斂了。
林天表站在嚴歌身后,沒有看到嚴歌的神情。此時嚴歌臉上,也正閃過一絲詫異。
“好一個迷霧危途。”來人這時已經開口。
“但還是攔不住真正的高手。”嚴歌說道。
“攔不住,是因為并沒有真的想攔。”來人說。
“因為我想看看來得會是什么人。”嚴歌說。
“是我。”來人說。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名字,應該是叫劉五?”嚴歌說道。
“二皇子好記憶,我們只接觸過一次,或者說那根本不能算是接觸,想不到你竟然能叫出我的名字。”劉五答道。
他稱呼嚴歌為二皇子。這個稱謂當然是沒有錯的,但是整個北斗學院。都沒有人這樣稱呼嚴歌。即便是青峰帝國臣子家族出身的林天表,在這里對嚴歌的稱呼都是嚴歌師兄。劉五的這個稱呼。立意就很明確了。他不是以學院同門的身份在和嚴歌講話,而是在代表著雙方的背景。
玄軍帝國,和青峰帝國。
“請坐。”嚴歌向旁指了指,就只是之前路平也坐過的那幾個磨沒了年輪的樹樁。
“多謝。”劉五邁步上前,說坐就坐。嚴歌跟著坐到了他的對面。林天表、卓青、申無垠這些人,此時都只是站在二者的身后,他們的目光有過接觸,卻都沒有說話。
“你會來找我,看來也有一定的了解。”嚴歌開口說道,這種意思極其不明確的話語,懂的人能聽懂,不懂的人,那就什么也不聽不出。
劉五顯然屬于能聽懂的,卻也沒有直接回答嚴歌。
“你會放我進來,看來也是愿意聽聽我會說什么。”劉五說道。
迷霧危途,是在七星泉這里設下的大定制。劉五他們三人費了一番周折才能進入,但是心下卻清楚,若是對方存心要做阻攔,這迷霧危途足夠給他們制造更多的麻煩,耗費他們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可是現在,就只是如此,這點到為止的微妙,剛從中通過的劉五,完全感受到了。
“請說。”嚴歌很干脆地說道。
“路平。”劉五只說了一個名字。
“我能得到什么?”嚴歌問。
“需要的時候,我們的一次幫助。”劉五說。我們是誰?劉五沒說,嚴歌也不準備問。
“一次?”嚴歌有異議的地方似乎在此。
“他也只值一次。”劉五說。
“問題不在這里,問題在于,我的付出。”嚴歌微笑道。
“你的付出很簡單。”劉五說,“這個時間,讓他去這個地點。”劉五竟然沒有說出來,而是將一張紙片向嚴歌送去。
他所要的,只是一次嚴歌的吩咐,他所要利用的,是路平眼下對嚴歌的信任。
嚴歌沒去看那紙條,對他而言重點只是一句話,時間、地點什么的,他似乎并不太關心。
他想了沒有太久,就已經站起身。
“成交。”嚴歌說。
“很好。”劉五點頭,起身。
“那就不送了。”嚴歌說道。
“我們還需要闖出去?”劉五說。
“你也沒有付出太多,不是嗎?”嚴歌笑。
“那倒也是。”劉五竟然點了點,帶著卓青和申無垠,重新走回了那片藥霧。
今天迎接了一次正午的驕陽!只可惜今天陰天好像沒有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