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荷的態度著實怪異,季子瑞盯著她瞧了半晌,不禁瞧出了幾分火氣來,不過最終還是沒有發火,只不自然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擺了擺道:“行了,明日你再來與楚傾細談,回去吧。”
說罷,揉了揉額角,要往廳后走。
蘇荷見他神態帶著疲倦,眼下還有淡淡的黑影,猜想他定是剛剛才趕回來,想著他顧不得休息就尋了自己說話,心中頓時有些過意不去,頓了頓,問:“你這些日子回城里了么?”
即便是作為普通朋友,關心一下應該也是正常的吧?
這個念頭在腦子里轉了一圈,蘇荷下意識悄悄瞄了眼珠簾后的楚傾,見楚傾神色沒什么異樣,她稍稍放了心。
聽到她關懷的話,季子瑞心情好轉不少,然見她視線游移,心驚膽戰,那點好心情頓時煙消云散,不禁低吼出聲:“我在哪干你何事?!”
蘇荷本就心底發虛,被他這一吼,當即嚇得顫了顫,覺得季子瑞太過莫名其妙。不過世子爺的脾氣她早有見識,也習慣了他的反復無常,鎮定下來后,訥訥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轉身就要走。
季子瑞吼完自己也怔了怔,見她要走,立即喊道:“等一下!”
“干嘛?”蘇荷半回過身,不耐煩地看他。
季子瑞掩飾性地咳了一聲,提醒:“記得明日一早過來,午后我們就會離開。”
“一定要早上么?”蘇荷完全回過身,看著他為難地皺起眉,道:“明日一早我要進城,家里的米面不夠了。我要進城采買。”
“你怎么這般麻煩。”季子瑞也皺起眉,不耐地斜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后道:“那明日你同我們一起進城,有事在馬車上談。”說著又是一擺手,腳步移動往后廳走去。
見狀,蘇荷趕緊往前一步,焦急道。“可是我要買的東西很多。回來的時候要用牛車拖。”心底暗暗抱怨,敢情他把自己當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下人了,擺擺手就想讓她離開。
“我說你——”季子瑞長出口氣,無奈地回頭看她,然話說到一半,楚傾突然撩起珠簾,步履輕緩地走了出來,對著他淡淡笑道:“子瑞,你去歇著吧。剩下的事情,我來與蘇姑娘商量。”
語調溫和,卻不容拒絕。
季子瑞雙眉微顰,深深望了他一眼,隨即煩躁地擺手,沒有追究他為何躲在后廳偷聽。徑直上樓去了。
季子瑞一走,大廳里就剩下蘇荷與楚傾兩人,面對似笑非笑的楚傾。蘇荷頓覺一陣無形的壓力,壓得她毛骨悚然。
“蘇姑娘請坐。”楚傾一派儒雅謙和,請蘇荷入座。
蘇荷低聲道謝,戰戰兢兢坐下,只覺如坐針氈。
她自問方才與季子瑞沒有任何親昵的行徑,想來楚傾應該不會質問怪罪于她。心里這般安慰著自己,卻仍是覺得不安。
楚傾施施然坐下,替兩人斟了茶,端起其中一杯,輕抿一口后不咸不淡笑道:“蘇姑娘與子瑞關系甚好啊。”
聞言。蘇荷剛端起茶杯的手一顫,茶水險些溢了出來,她忙壓下心底的慌張。借以喝茶遮掩眼底的神色,笑道:“楚公子說笑了,只是世子爺宅心仁厚,待人隨和罷了。”心下卻是暗自打鼓。
楚傾彎唇一笑,眸底波光流轉,卻并無幾分溫度,低聲道:“蘇姑娘有所不知,這幾日,子瑞去了蓮城,今日晌午方才從數百里外的蓮城趕回來,本是要留在城里打點的,卻因著掛心蘇姑娘,為了向你交代一句,拒絕了派下人轉達的建議,又馬不停蹄回了竹樓來,而明日一早,他又要趕回城里。蘇姑娘認為,單是性子隨和,會做到這種程度么?”
蘇荷雙目微瞠,心里又酸又澀的,下意識揪緊了衣角。難怪一向精力十足的季子瑞會帶了疲憊之色,原來連日奔波所致。
她不想猜測楚傾和她說這些是為了什么,此刻,她心中只有滿滿的感動。
“這絕壁是真愛!”午盛淚目握拳。
感動過后,蘇荷心里愈發擔憂,焦急問午盛:“怎么辦?楚傾肯定是誤會了,我要怎么解釋?季子瑞對我這么好,我絕對不能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
“額……”午盛語塞,突然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蘇姑娘。”這時候,楚傾又開口了,一雙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蘇荷,冷聲道:“我想你很清楚我找你談話的目的,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我也不想與子瑞因此產生嫌隙,但是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我答應,我答應!”壓著心底那絲不明顯的酸意,蘇荷忙不迭點頭,別說一個要求,就是一百個要求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點頭。
“喂!嬌嬌,你別這么輕易地點頭啊!這很可能是個坑啊!”午盛急了,直覺這其中有陰謀。
楚傾根本不給她反悔的時間,快速從袖口中取出一小盒印泥與一張字跡密密麻麻的契約,道:“既如此,你便畫押吧。”將印泥與契約推到蘇荷面前。
“不能簽啊!”午盛急得跳腳,可蘇荷哪里還聽得見勸說,心急如焚的她拿起契約匆匆掃了一眼,連內容都沒有看清,就直接畫了押,交還給了楚傾。
她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她無錢無勢,而楚傾有錢有勢,根本不可能對她有所圖謀,想來也不會刻意坑害她,是以她才會如此放心大膽地畫押。
然而她卻忘了,她還有空間這么一個寶貝。
“完了……”午盛懊惱扶額,有種被賣了的即視感。
午盛不知道是該怪自己沒有跟她解釋清楚,還是該怪大公主太過魯莽,難得大公主糊涂一次,這后果也太沉重了。
相比起午盛的愁云慘淡,楚傾拿過畫好押的契約晃了晃,一改方才的陰沉冰冷,笑容如春風般和煦溫暖,柔聲道:“蘇姑娘,以后就請多多指教了,助我們合作愉快。”說著站起身來,友好地對蘇荷伸出了右手。
“誒?”蘇荷滿頭霧水,望著他修長好看的手發呆。
“我去!被坑了啦!這絕壁是個穿越者,還是個奸商!”午盛哀嚎一聲。
“什么?!”蘇荷的腦回路總算和午盛的接上了軌,驚叫一聲跳了起來,指著楚傾瞠目結舌。
楚傾紳士一笑,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蘇小姐不必驚慌,楚某別無他意,只是想跟蘇小姐談一筆交易罷了,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咱們好歹是同鄉嘛。”
蘇荷已經完全風中凌亂了,對午盛歇斯底里地大吼:“你不是說穿越者很少見么?!那這個人口里說的同鄉是什么意思?!”
“我說很少見,又沒有說只有我一個!”午盛據理力爭,“是你自己魯莽行事,現在被坑了,憑什么對我大吼大叫的!”
“那你之前怎么沒看出來他和你是一樣的?!”蘇荷繼續吼。
被踩中痛腳,午盛氣勢頓減,委屈地對手指,道:“這、這不是他偽裝的太好了么,我才沒有發現的……”
“那現在怎么辦啊?!!!”蘇荷在心里神經質地大叫。
“鎮定,鎮定!”午盛做了個安撫的動作,示意她深呼吸放松,道:“你先看看他契約上寫了些什么,我們再想對策。”
蘇荷深吸了幾口氣,良久才冷靜下來,無視楚傾還伸在半空中的手,惱怒道:“你把契約給我看看。”口氣是相當的不善。
楚傾挑了挑眉,收回手,溫和笑道:“這可不行,若是蘇小姐一怒之下撕毀合約,在下可就得不償失了。”
“你——”蘇荷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把自己郁悶個半死,甩手道:“你總得讓我知曉契約的真實內容。”
“這倒不是難事。”楚傾爽快一笑,朗聲照著契約上的內容誦讀起來,一頁紙張,密密麻麻的內容,前半部分都是些廢話,只有中間的幾句涉及到了她切身的利益,蘇荷細細聽來,聽完后卻是一知半解。
“等等,那個技術入股是何意?你的意思是要買我的葡萄酒么?可是為何上面沒有提到價錢?”蘇荷抓住其中的一個字眼,發表疑問。
午盛根本來不及阻攔她顯示自己的愚蠢。
慘了,楚狐貍一定會發現嬌嬌其實不是穿越女,進而就會猜測嬌嬌身上有異能,比如空間神馬的……午盛沉痛捂臉。
在穿越者面前,空間暴露的危險性比身份暴露的危險性大太多了。
楚傾眼中閃過詫異,深深望了她一眼,突然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森森的懷疑。他凝眉沉思了片刻,忽而上下打量著蘇荷,握拳抵著下巴,問道:“蘇小姐,長途旅行時,你比較喜歡哪一種交通工具?飛機,or高鐵?”
“啊?什么?”蘇荷下意識地反問,腦子里已經因為震驚變成了一團漿糊。
午盛淚奔,心道你反應速度能不要這么快么?這完全就是不給她挽救機會的節奏啊!
“哦,我明白了。”楚傾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繼而風度翩翩一笑,道:“不過還是要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紹,免貴姓百里,單字一個陽,請多多指教。”
“什么?!”這次輪到午盛驚叫了,兩顆眼珠子都差點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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