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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掌門手中的呲鐵首級,范一成立時一震,猛地拜倒在地,嚎哭難止。
他原本已是放棄了直接殺這呲鐵報仇的希望,飛鳴峰有護山禁制保護,以他的實力,根本入不了飛鳴峰,昨日只是報著無論如何都要替弟弟報仇,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的態度,找上那幾名大蓋滌玄宗弟子,其實他自己亦是知道,新入道門的自己,更多的只是送死,然而一口氣在那里,總是咽不下來。
卻沒有想到,一覺醒來,掌門既然已經幫他殺了這只呲鐵。
掌門是如何做到的,他不知道,飛鳴峰被護山禁制包圍,盧蒲山亦是仙人境巔峰,離真人境只有一步之遙的道門高手,掌門再怎么厲害,也只是道門“新星”,修行的時間不長,竟然能夠就這般潛入飛鳴峰,殺掉這只呲鐵,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只是,原本以為已是復仇無望,沒有想到掌門竟然親手為他報仇,一時間又驚又喜。
孫炎隨手抽出寶劍,劍上血跡未消,斬殺掉呲鐵的,正是這支寶劍。他道:“你該慶幸,幸好昨日那一劍,你自行收手,否則我不但不會為你報復,反會親手將你斬殺,以免你以焚雷宗之名,草菅人命,日后在外為非作歹。既然你收了手,我便相信你確有冤屈,你乃我門中弟子,我既然已經遇到,為你復仇自也是應當的。”
昨日他擋住范一成時。其實還不知內情,只是看出范一成手中寶劍,乃是他從貔貅空間。通過“玄兵圖騰”煉出,用的也是他從斗部帶上焚雷宗的雷系功法,于是知道,他乃是焚雷宗的外門弟子,不忍見他送死,所以擋了上去。
那個時候,范一成劍意正處在有進無退的巔峰之中。仗著寶劍本身的鋒利和玄氣,劍氣若虹。他“無意”間撞了上去。范一成若是心腸狠些,直接一劍將他擊殺,提升氣勢,沖向那四名太玄滌蓋宗弟子。但他卻寧可自己被劍氣反震,也要收劍,在那一刻,孫炎便已決定了,不管他有何冤屈,自己都會信他。
看著拜在地上的范一城,孫炎淡淡的道:“你身懷血仇,在那種情況下,都沒有失去理性。寧可自己受傷也不肯牽累無辜路人,本掌門很是欣慰。但你方入師門,本事不濟。一時報不了仇,就該先回師門,繼續磨礪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卻徒逞血氣之勇,手提師尊所送寶劍。不念師尊栽培之恩,做此無畏的送命之舉。卻也讓本掌門失望得很。”
寶劍一晃,送入鞘中:“將這呲鐵首級,拿去你弟弟墳前,焚化祭拜,自己回山閉關三年,功法小成后,再行出來。”
范一成拜地泣道:“一成謝過掌門。”當下,趁著天還未亮,帶著呲鐵首級連夜而去。
范一成離去后,孫炎直接使用穿墻之術,以自身本命真土化作一縷土氣,穿過石墻,來到隔壁。
美舞和小有琴正在這里烤呲鐵白筋。
美舞仙子嬌艷誘人,輕輕的跪在鋪在地上的席上,梳的是飛仙髻,穿的是鵝黃睡衣,肌膚如玉,美不勝收。她與小有琴本是同一胞的孿生姐妹,但因小有琴以前乃是鬼嬰,現在這個身體,是魔羅瀝血后的魔胎,再加上他們兩人精血和合所賦予的生機,看上去不過是七八歲的樣子,亦是一個小美人,但誰也不會想到她本是美舞的孿生妹妹。
另外就是,隨著再造生機,小有琴的魔胎趨于穩定,孫炎覺得,這丫頭,不只是像美舞……慢慢的也開始像他了……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小有琴雖然是美舞的妹妹,但出生之際,她們的母親已經是鬼身,她并沒有得到父精母血,所以才是鬼嬰,而她現在所得的父精母血,其實是他的精,美舞的血,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可以算是他們的女兒了。
有琴美舞顯然聽到他剛才與范一成的談話,瞅了他一眼:“越來越像一派之主了嘛。”
孫炎嘿笑道:“那是當然的……等一下,需要像么?我本來就是吧?”
有琴美舞道:“但是,你連夜殺掉那只呲鐵,盧蒲山肯定會想到范一成,范一成自己沒有那個本事,那自然就是他背后的師門,這件事不可能就這么善了。”
孫炎哂道:“呲鐵本身以鐵礦為食,并不會隨便咬人,之所以會暴走傷人,是因為他們在暗中喂它凝陰血石,這是邪道用來煉制邪兵的手法。盧蒲山縱獸傷人,還死不承認,該死的是他不是獸,他不來找我,我都還要去找他。”
往窗外看了看,笑道:“天一亮,我們就賣呲鐵肉去。”
天色已經大亮,市集上,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大聲叫喚:“呲鐵肉,賣呲鐵肉羅,又香又甜的呲鐵肉……”
金風樓中,裘掌柜聽著外頭小女孩的叫喚,嘆一口氣:“呲鐵的肉,除了頸下的那條白筋是美味,其它部分全都是又酸又澀,哪里又香又甜了?這還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啊!”
旁邊,一名小二湊了過來:“掌柜的,您說,他們賣的這呲鐵肉,莫不是……”
裘掌柜道:“這附近,哪還有第二家養呲鐵的?居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闖入飛鳴峰后山,無聲無息間殺了盧蒲山所養的呲鐵,帶下山來,這少年的實力,只怕比傳聞中的還要更強。”
小二道:“傳聞中的?那少年到底是誰?”
裘掌柜悠哉哉的翻個白眼:“我怎么知道?”
小二:“……”
裘掌柜道:“知之為不知。不知為不知!我們做生意的,多看,少管……這樣就對了!”
市集上。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那賣呲鐵的小姑娘。
小姑娘長得水嫩可愛,腦上扎著兩個荷包,站在一塊石頭上,面前擺著一個攤子,上面是切得整整齊齊的肉片:“呲鐵肉,又香又甜的呲鐵肉。聞上一聞,能活一百年。吃上一片,能活一千年,吃上三片,能活一萬年羅……”
你以為是蟠桃啊?眾人無語。
這一大片蠻荒。夾雜在良常山和幻蒼島兩大勢力之間,龍蛇混雜,有茍且偷生的凡人,有混水摸魚的旁門左道,有火中取栗的妖魔鬼怪,有趁勢在下界發展的道門,有想要在這等亂世中打下一片屬于自己的地盤的梟雄,又或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就有市集。而越是亂象,對許多人來說越是機會。
不過比起賣呲鐵的小姑娘,更吸引人目光的。是她身后那戴著面紗,予人一種難以形容的美感的少女。少女身邊,又有一個坐在石上,一腳支起,一腳懸空的少年,少年嘴角叼著一根草根。很無聊的樣子。
嗖嗖嗖嗖!五道劍光從遠處劃空而來,落在攤前。
這是一批身穿太陽道袍的道士。單是看著他們身上的道袍,其他人便已知曉,這是近年來,發展極快的大蓋滌玄宗的人。
五名道士怒視著攤上一塊又一塊的呲鐵之肉。小女孩嘻嘻笑道:“要買嗎?你們要買嗎?聞上一聞,能活三百年,吃上一片,能活三千年喲。”
怎么又加了?眾人繼續無語。
為首的道士冷冷的道:“這呲鐵肉……你們是從哪來的!”
小姑娘抬起來,想了想:“放心啦,放心啦,絕對不是從我肚子里拉出來的。”
眾人狂倒。
為首的道士火冒三丈,抬起頭來,怒視著那叼草根的少年:“本人乃大蓋滌玄宗門下弟子潘亮,昨晚有人潛入飛鳴峰山,殺了我宗后山所養之呲鐵,你們若不說清楚這呲鐵的來歷,莫怪我等不客氣。”
“原來真是盧道長養的那只呲鐵?”“我就說了,這附近哪來的第二只呲鐵?”“潘亮,他不是大蓋滌玄宗的‘陰絕刀’么?大蓋滌玄宗擅煉陰火,長于玄刀,雖還未在玉皇簿上,但已有許多人飛升成仙,下界玉皇大會上,大蓋山升天有望。這潘亮亦是飛仙之體,可是真真實實度過雷劫的,跟天界那些無需度劫,修成仙體便算成仙的尋常仙人根本不是一回事。”“但這幾人敢惹大蓋滌玄宗,肯定也是有來頭的吧?”眾人悄悄議論。
那少年卻漫不在乎的道:“你們養的呲鐵?你們肯定是弄錯了,我們賣的這只呲鐵,是前日胡亂吃人、致人于死的那只呲鐵,你們的盧道長,前天可是當眾親口否認你們的那只呲鐵咬人致死的。既然如此,我們現在殺來賣的這只吃人的呲鐵,又怎會是你們那只不吃人的呲鐵?”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陰絕刀”潘亮。
前日,那焚雷宗外門弟子的弟弟被呲鐵咬死,這附近只有飛鳴山在養呲鐵,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更何況,那人一直追著那只呲鐵,直至被盧道長出手,將那呲鐵護下。此事是非曲直,大家心中全都清楚,但是那又如何?大蓋滌玄宗乃是聲大勢大的左道旁門,一旦名登下界玉皇簿,馬上便會洗白,焚雷宗在下界的玉皇簿上能不能保住名額都還兩說。
誰會為了焚雷宗,去得罪聲勢更大的大蓋滌玄宗?
更何況還是一個上不了天界的外門弟子?
潘亮面寒如鐵,他當然不能承認他們后山的那只“不吃人的呲鐵”,就是前日“吃人的呲鐵”,就算大家都清楚,只要他們不承認,別人又能夠奈得他們何?但是這小子,卻是明打明的,有意挑釁,潛入山中殺了他們所養的呲鐵,竟然還敢當眾叫賣,這根本就是不將大蓋滌玄宗看在眼中。
天人交感,陰火騰騰,玄火在他身周形成異象。他騰起身形,飛在空中,居高臨下,冷冷的道:“你可敢跟我一戰?”
那少年卻只是攤了攤手,抬頭看他:“你……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