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行

第七十九章 秦鄭之好

第七十九章秦鄭之好

無論在本時空還是朱大鵬的那個時空,徐壽輝都不是一個心志堅定的人。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他先是被丞相倪文俊操縱,躲在深宮中數年無法過問政事。隨即又被陳友諒劫持,成為后者的傀儡,直到最終被陳友諒榨干了利用價值,沉江于采石磯。

而在本時空,徐壽輝所面對的情況,要比朱大鵬所在那個時空的發生的歷史還復雜好幾倍,與此同時,他本人所掌握的力量,又遠比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單薄。所以稍作掙扎之后,他便選擇了屈服。按照吳良謀所提出的建議,“主動”接受淮揚大總管府的保護,雙方發誓以“高郵之約”為基礎,聯合天下豪杰,一道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只是吳良謀卻不知道自己正在重復另一個時空歷史上別人做過的事情,見徐壽輝如此“上道”,心中不由自主就涌起了幾分好感。接下來提出的具體細則,就比預先準備好的寬容了許多。而徐壽輝又是個非常精明的商販,發覺對手并不想將自己逼得太緊,立刻開始悄悄地“短斤少兩”。

于是乎,在一派“親切友好且不失坦誠”的氛圍中,雙方經過長時間的探討,正式訂立了“互利互惠”的外交關系。待淮安水師將盟約的底稿送回淮揚,請大總管朱重九用印之后,就可以正式生效。нéíуапG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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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約中首先公開宣布,天完皇帝徐壽輝感于淮安軍千里來援之德,不愿讓自己竊居于朱重九這位義薄云天的賢者之上,所以從即日起,正式宣告退位。去“天完”國號和“獻武”帝號,轉而出任荊州大總管之職。從今往后,荊州與淮揚約為兄弟,一方有難,另一方將無條件趕來支援,刀山火海,絕不敢辭。

盟約中第二條,則正式宣告,荊州與淮揚之間的關系,受《高郵之約》保護。雙方同為《高郵之約》的初始締結者,共同維護該約的威嚴。如果在《高郵之約》的第一個五年期內,發現有背信棄義者,雙方將共同出兵擊之。

盟約中的第三條,則宣告雙方從即日起,互通有無。此后荊州治下各府路,包括黃州和安慶半壁,淮揚商號可以隨意開設分號,并且受當地官府保護。荊州的大小商人如果獲得了荊州大總管府頒發的擔保文憑,也可以前往淮揚大總管府所掌控的各地開設分號,同樣接受淮揚各級官府的保護,任何人不得借故打擊,強買強賣。

第四條,為了避免答矢八都魯和倪文俊兩人的聯軍趁虛而入,淮揚第五軍團將派遣三個戰兵旅,常駐蘄州。直到倪文俊授首,黃州、荊安、安陸等地被完全光復為止。在此期間,淮揚第五軍團的補給,由荊州方面擔負。所消耗的彈藥先由淮揚商號供應,然后再以最低折扣作價,讓荊州方面以金銀或者其他貨物的方式來支付。

第五條,為了讓荊州大總管府早日獲得自保能力,從締約之日起,淮揚第五軍團將抽調教頭,按照自己的標準,為荊州方面打造一支規模為三個旅的軍隊。名字就叫做荊州新軍,主將由在蘄州保衛戰中功勞顯赫的陳友諒來擔任。其他各級軍官位置,荊州和淮揚方面暫且一家一半兒。待荊州方面的軍官切實掌握了新式武器和戰術,并且通過長江講武堂考核后,淮揚方面派出的教官再逐漸退出,將指揮權逐步移交給陳友諒。

第六條,自盟約締結之日起,荊州和淮揚雙方往來的商船,皆以最低標準抽水。淮揚貨物運往荊州,卸貨時支付半成“抽水”給荊州大總管府。荊州的貨船抵達淮揚,也只支付半成的“抽水”給淮揚。雙方平等相待,童叟無欺。

第七條,自盟約締結之日起,淮揚的縣學、府學和講武堂,均向荊州開放。荊州各級官員和良家百姓的子侄,可以去淮揚求學,待遇與淮揚當地人相同。學成之后,可以自行選擇出路,兩家官府都不得隨意干涉。

第八條,當有周邊勢力挑釁《高郵之約》權威,或者有對荊州和淮揚不利舉動之時,第五軍團駐扎在蘄州的三個旅,可以自行決定是否出戰。荊州方面不得干涉,并且要提供一切便利條件。

第九條,當淮揚的將士,在荊州大總管府治下各地展開行動時,與當地官府不得干擾,否則,淮安軍有權力對其執行軍法。

第十條,凡淮揚商販、百姓,在荊州大總管治下各地違反了法律,或者與當地官府、百姓起了沖突。荊州官府沒有隨意處置他們的權力,必須將他們交給淮揚官府,或者淮揚官府派出的專人來處置。即便罪在不赦,審理時也必須由兩個以上淮揚方面的官吏在場,才可以結案。所處刑罰,也必須由在場的淮揚官吏點頭,才可以執行。

如是種種,共寫了二十三條,五十多小款。涵蓋了從官府運作、軍隊組成到民間糾紛處理等極為廣闊的范圍。雖然放到朱大鵬所在的時空,這個由一幫年青將領與徐壽輝之間倉促簽訂的城下之盟,實在是漏洞百出。但放于朱重九所在時空,卻是古往今來的頭一份!

淮揚長江水師就停在蘄州城外,當晚,便派了最快的哨船,將條約晝夜兼程地送回了揚州。朱重九正在為吳良謀辜負自己的密令,斷然放掉陳友諒而郁悶。待再看了后者和逯德山、劉魁逼迫徐壽輝簽署的《荊州條約》,頓時氣得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個吳佑圖。好個二十三條!你可算是生不逢時!等朱某把海路探出來,肯定讓你去大展宏圖!”

蘇明哲正在旁邊處理淮安軍的內部事務,聽自家大總管笑得古怪,心臟悄悄打了個哆嗦。趕緊放下手頭公文,低聲勸解,“主公,主公息怒。吳佑圖年青氣盛,做事難免莽撞。等蘄州那邊的戰事結束,主公將他調回來狠狠怎么收拾都行,千萬別因為一時之怒而.!”

“你自己看!”朱重九將吳良謀和逯德山等人炮制出來的盟約底稿丟給蘇明哲,繼續大笑著搖頭。“連法外治權都想出來了,虧得咱們與徐壽輝還是一國之人。要是去了非洲,少不得他也會整船整船往外拉黑奴!”

“一國之人?”蘇明哲接過盟約底稿,滿臉困惑。在他眼里,自己和徐壽輝根本不屬于同一國度。但這么多年來,他也逐漸習慣了朱重九一些思維方式,很快就明白對方所說的國,指得是整個華夏,而不是如今每位諸侯所占據的地盤。便笑了笑,將目光慢慢掃向盟約上面的文字,一邊看,一邊低聲點評,“徐壽輝既然答應退位了,并且還帶頭承認《高郵之約》,咱們這次用兵的基本目的就已經達到。至于其他.”

目光繼續從其余的文字上掃過,他也迅速皺起眉頭,“這?過了,過了,真的有些過了!不過徐壽輝居然也肯接受。唉,雖然有些過了,但也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事情,估計外邊也說不出些什么來!”

“是啊!”朱重九接過話頭,輕輕撇嘴,“誰敢說什么閑話,咱們吳都指揮使還可以打上門去,割了他的舌頭,焚其書,毀起史!”

也不怪他義憤填膺,吳良謀逼迫徐壽輝接受的東西,與朱大鵬記憶里的西方人對東方的殖民統治非常類似。然而另外一個時空的殖民統治畢竟發生在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之間,而淮揚人和蘄州人,卻同為炎黃子孫,彼此間連語言習俗都一模一樣!

但同一件事情在蘇明哲眼里,卻是完全不同的觀感。“主公莫非覺得吳將軍對徐壽輝過于苛刻?請恕老臣不敢茍同。徐壽輝原本就是一具冢中枯骨,如果沒有主公庇護,恐怕連三個月都活不過。如今非但能保住性命,并且還能繼續對南派紅巾的其他豪杰發號施令,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結果。”

“至于荊州百姓.”見朱重九眉頭依舊皺得緊緊,蘇明哲繼續小心地開解,“雖然三個旅的糧餉輜重要著落在他們頭上,可比起徐壽輝大修宮室,沒事就瞎折騰,還是要輕松許多。并且有咱們的人在旁邊盯著,今后荊州各地的官員吃相也會多少注意些,不至于主動把百姓往咱們這邊推!”

“也倒是!”朱重九繼續搖頭,臉上的憤懣卻一點點變成了無奈。大總管府早就不再是他一個人的大總管府了,雖然大多數情況下,他還能讓自己的意志無條件地得到執行。但這個他親手締造的怪獸,已經漸漸有了其自己一套的行事準則。里邊中的每個人,包括對最為忠心耿耿的蘇明哲,也都已經有了自己的思維方式,不再對他唯命是從。

這種變化,讓朱重九越來越不舒服。但這種變化,卻會令淮揚大總管府越來越強大。作為一個眾多思維碰撞和綜合出來的整體,它不會被任何感情所左右。它只會選擇對自身最有利的路去走,哪怕這條路兩邊躺滿了尸骸。

正感慨間,卻又聽見蘇明哲笑著說道:“主公仁厚寬宏,乃天下萬民之福。然而主公早晚會跟天下豪杰放手一博。不流他們的血,就得流咱們這些人自己的血。倒是吳良謀弄出來的這個條約,看起來別出蹊徑!至少,如果真行得通的話,將來可以少死很多人!”

注1:秦鄭之好。秦國派兵馬替鄭國守城,然后就準備趁著鄭國不備,奪取整個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