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為什么會搬到這里,在她眼皮底下。
張氏一口熱氣頓時梗在喉嚨里。
張氏看著管事。
張瑜貞怔愣片刻驚訝地道:“可打聽清楚了?是那個沈家沒錯?”
管事垂著頭,“那家人……對老爺很清楚……應該是沒錯。”
一個月前,她們還在笑沈家就要搬出京城了,還算計著沈家那幾個地點好的鋪子,可是轉眼之間,沈家不但沒有走,還在北城買了宅子,就在姚家前面的胡同里。
那么大的宅院,這樣的動靜,沈家是故意,故意在她眼前炫耀,張氏不禁捂住胸口,婉寧不但回來了,還招來了沈家。
要她怎么順心的過日子。
“七小姐呢?七小姐在哪里?”張氏的聲音嘶啞。
管事忙看向旁邊的婆子,“沒看到七小姐出門。”
婆子也上來道:“太太是不是要喊七小姐過來。”
喊婉寧過來?看婉寧一臉的笑容?
怪不得來給她行禮的時候打扮的和往日不同,她那時還覺得奇怪,原來是因為這個,姚婉寧早就知道了。
不,說不定就是姚婉寧安排好的。
她還讓下人去送禮物,沈家人一定覺得可笑。
又有爆竹聲傳來,張氏忽然覺得是那么的刺耳。
婉寧和姚婉玉在炕上做針線。
才繡出一片葉子婉寧就覺得眼睛酸,她抬起頭看一眼姚婉玉,姚婉玉一朵芙蓉花已經繡了大半。
“怎么繡的這樣快?”她的手指不算靈活,所以沒有學外科,不過她的性子不太喜歡中規中矩的內科,最后才選了臨床心理學。
姚婉玉笑道:“七姐姐沒事的時候看書,我沒事的就是就做針線。”
姚婉玉很安靜,到她屋子里坐了一個時辰說的話很少,大多數只是抿嘴笑,就這樣每天過來坐坐,兩個人之間仿佛也漸漸親和起來。
童媽媽端了一匣子點心,婉寧拿給姚婉玉,“拿回去。”
姚婉玉忙搖頭,“都在姐姐這里吃了好些了。”
婉寧道:“給程姨娘拿過去。”
姚婉玉頓時一怔,感激地看了看婉寧,“謝謝姐姐。”
送走了姚婉玉,童媽媽快步走進來,“殷江還沒回來。”
婉寧點點頭,趁著沈家搬遷,她讓殷江幾個按照之前對外說的那樣出城去,只不過不是打著沈家的名頭,只是裝作普通的行人,為的就是讓殷江看看沿路有什么異動。
經過了上次的事,殷江應該變得更聰明,他手下的人做事也該更加靈活。
她覺得如果有個風吹草動,殷江應該能感覺的到。
童媽媽道:“倒是有件事,小姐聽了定然會覺得好笑,聽到爆竹聲響,咱們家的下人就過去送禮拜會新鄰,回來的時候……稟告給了太太,太太只是問了句,七小姐在哪里。”
婉寧能想到張氏的表情。
主仆兩個笑了一會兒,婉寧道:“去跟賀大年說,搬去了新宅子千萬不要怠慢,尤其是晚上。”
“您放心,新院子連家里的下人都不一定能弄清楚,更別提外面的人,也就是賀大年帶著的幾個家人摸得透透的,這時候若是誰想要圖謀不軌,定然會抓個正著。”
婉寧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小姐會不會太小心了?”童媽媽低聲道。
婉寧將針線放回笸籮,拿起桌子旁的書來,“等到殷江回來,我們也就知道了。”
沈氏站在院子里,看到兩邊熟悉的花樹。
“婉寧說你喜歡玉蘭和金桂,特意選了這個院子。”
聽到嫂嫂說婉寧,沈氏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她離開姚家的時候從來沒想過,婉寧不但不用她擔憂,還會為她遮風擋雨。
“昆哥喜不喜歡自己的院子?”
沈氏看向沈四太太,沈四太太抿嘴笑,“自然是喜歡,我們好好布置一下,今年在這里好好過個年。”
沈氏點頭,她忽然覺得壓在她頭上的陰霾吹散了很多。
“母親,姑母,”昆哥的聲音傳來。
沈氏和沈四太太一起看過去。
昆哥小步跑來。
沈氏蹲下神,笑著向昆哥招手,“昆哥快過來,讓姑母抱抱。”
沈四太太不禁失笑,“這么大的孩子了,你哪里能抱得動。”
昆哥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到了沈氏身邊。
沈氏將昆哥攏在懷里。
“姑母還回去揚州嗎?”
看著昆哥閃爍的眼睛,沈氏立即明白過來,昆哥說的回揚州是問她還會不會住去家庵,沈氏搖搖頭,“過陣子我會回去看你祖母。”
昆哥臉上露出笑容來,“若是祖母也能過來就好了。”
“昆哥跟楊敬先生學的怎么樣?”
聽到沈氏問起學業,昆哥頓時滔滔不絕起來。
到了各家開始做飯的時候,江仲還在沈家新宅子外面徘徊。
“二哥怎么辦?”
沈家才搬新家,從來來往往的馬車上就能看出來,今晚沈家的宅院必定是不能收拾妥當,東西雜亂就容易出事,雖然他們對沈家的新宅子知曉的不多,沈家的下人未必就熟悉。
“我們今晚下手。”
今晚,會不會太著急了些。
“若不然再等等?”
江仲搖頭,“今天無論成敗,我們都要動手。”既然他和趙大人已經說好,他就不能失言。
一直等到天黑下來,沈家院子里的燈逐漸熄滅。
江仲吩咐兄弟,“找不到沈老爺沒關系,我們只要將沈家的院子點著。”
最好燒的是有干草的馬廄。
“等到沈家的院子燒起來,自然會有人來救火,到時候你們就趁亂離開。”至于殺沈敬元的事,就由他來做,人多眼雜反而容易出亂子。
都安排妥當,走街串巷的包更人離開,江仲揮了揮手,幾個人影頓時躍進了院子。
時間比江仲想的要慢,好不容易等到沈家院子里冒出青煙,然后有吵鬧的聲音傳出來,江仲這才進了沈家的院子。
他腳剛落地就向垂花門跑去。
過了翠竹夾道就看到了挑著大紅燈籠的主屋。
江仲站在院子外微微有些遲疑。
他會選在京外殺沈敬元,那是因為不想禍及沈家的家眷,為了哥哥報仇頂多殺一個奸商,不能連累婦孺。
可如今一來,難免要驚動沈家的女眷。
他不是殺人不眨眼的盜匪,江仲退了兩步,走進翠竹林,沈家走水,沈敬元這個一家之主遲早要出來看情形。
沈家院子里吵鬧的聲音越來越大,很快主屋就開始有了動靜,有婆子披了衣服去敲門,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快步出了來。
這就是江仲要等待的時機。
等到沈敬元走過來,江仲不聲不響地抽出腰間的刀靠過去。
只要辦的利索,頃刻之間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他能感覺到刀鋒舔血的滋味兒。
空氣里仿佛已經有血腥氣彌漫開來。
沈敬元離他只有兩步之遙,江仲準備邁出最后一步,手已經做出了準備揮刀的姿勢。
腳才踏出去,江仲的臉色頓時變了,他忽然之間覺得有一股力氣從他背后傳來,讓他整個人向后倒去。
江仲頓時拿出了在戰場上的本領和反手握住了后面那只大手。
那只手任他扭拽著,卻如磐石般紋絲不動,很快江仲被摔翻在地上,幾只火把聚過來,他看到了黑著臉的大漢,一個穿著海棠色的官服的男子從不遠處走過來。
“一共幾個人?”
那男子沉聲問過去。
立即有人道:“這是第七個。”
“讓何亭長,將院子里的草堆滅了火。”
亭長?
他闖進來的不是商賈沈家?
江仲頓時怔愣在那里,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
姚家。
張氏決定要將姚宜聞請回來,沈家搬到了她的眼皮底下,婉寧在院子里安插了許多人手,張氏越來越覺得不安。
歡哥過來玩了一陣子,范媽媽勸說了她一番,和她講了幾句妾婦之道,在姚家,她畢竟還要依靠老爺才能做好一個當家主母。
她不能讓這些年的努力功虧一簣。
想著這些她帶著人特意去了書房,老爺看奏折的時候,她在一旁磨墨。
只要等著老爺回到屋子里,她就會想盡辦法讓老爺聽她的話。
床鋪已經鋪好,張氏才卸掉頭上的發簪,就聽到外面一陣腳步聲,丫鬟上前打簾,姚宜聞走進來。
張氏忙去服侍姚宜聞換衣服。
桌子上還放著一只藥碗,熱騰騰的藥散發著苦澀的味道。
姚宜聞頓時響起張氏這些年喝藥的苦處,只是為了再給他生下一兒半女。
“身上的病怎么樣了?”姚宜聞問過去。
張氏眼圈立即紅了,系扣子的手也停頓下來,“妾身不想吃了。”
“那怎么行,”姚宜聞皺起眉頭,“已經吃了這么長時間,這樣停下來豈不是前功盡棄。”
“老爺已經將妾身當做一個毒婦……”張氏說著提起帕子擦眼角,“妾身嫁給老爺這么多年,最終卻落得這樣的結果,早知如此,當年老爺就不該跟父親求娶妾身。”
姚宜聞想起當年父親說起這門親事時的情形,他嚇了一跳,勛貴家的女兒怎么可能會嫁給他做繼室。
姚宜聞不禁嘆了口氣,“婉寧也是個好孩子,今天還問起你的病,說吃了那么多年的藥也不見好轉,哪日要幫你請個郎中來看癥。”
張氏心里頓時警鐘大作,姚婉寧居然要找郎中來給她看病。
張氏還沒說話,外面頓時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