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桂娘就要被拖下去。23
婉寧道:“等一等,這是我請的做紫砂壺師傅家的女兒。”
戲班子里的人這才松了口氣,班主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不住地彎腰賠禮。
花廳里的女眷誰也不會在意戲班班主,而是目光閃爍地看著桂娘。
桂娘已經泣不成聲,半晌才緩了口氣,“七小姐,這幾日有茶莊來家里,定然要我父親做出和在沈家鋪子里擺著一模一樣的紫砂壺來,我父親在賭坊寫下了一百兩銀子的欠條不得脫身,沒有臉面去求焦掌柜,我就想著,來求求七小姐,可是姚家大門緊閉,怎么也不肯幫我通傳,我在姚家門口等了幾天,聽說七小姐今天要來陳家,正好我爹認識戲班子的班主,我求班主找些打雜的活計,這才跟了進來。”
“七小姐,求求您了,我爹爹從來不好賭,被朋友拉扯著才去玩了一把,哪里能欠下那么多錢,都是中了別人的圈套。”
桂娘邊說邊想婉寧磕頭。
“我父親說了,只給七小姐做壺……那些人就是不肯聽,還說,七小姐如今也是自身難保,日后都不可能再做買賣,讓我父親識相些,只要做好了壺,工錢是少不了的。”
桂娘哽咽著,“我父親沒法子,做了一把壺給他們又湊了幾十兩銀子當還債,可他們不肯罷休,昨兒晚上那些人闖進我們家中,放了一尊玉菩薩在我們屋子里。說是失竊之物,不但要讓我父親還錢,還要告我父親串通賊匪。要將我父親關進大牢。”
桂娘悲戚的聲音從戲臺子上傳出去,回蕩在整個院落里。
在陳家做客的女眷互相看看,京里盛行紫砂壺,如今姚七小姐不做買賣了,就有人將目光算計到了姚七小姐手里的紫砂壺師傅身上。
顯然是為了奪財。
桂娘哭道:“小姐為什么不做紫砂壺了?那么多人不日不夜才做出來,小姐砸了多少好壺才能出那一把……小姐不知道,有一次小姐砸壺。我父親抱著碎壺哭了一晚上,說再也不給小姐做壺了,小姐就是糟蹋物件。”
“多么辛苦才會有今天。怎么說不要就不要了。”
既然是這樣費勁才做出了紫砂壺,誰肯這樣輕易放手。
想起外面的傳言,大家目光閃爍地看向張氏,都說姚三老爺嫌棄長女在外做買賣。八成是姚家這樣安排。
陳大太太扶著陳老太太走過來。
等到陳老太太坐穩了。陳大太太忍不住插嘴,“紫砂壺不是還要做嗎?姚七小姐方才還跟我說,要將做紫砂壺的師傅留下來,做好的紫砂壺在姚三太太的鋪子上賣。”
張氏只覺得很多視線落在她身上。
這話是什么意思?
陳大太太為什么會這樣說。
張氏驚訝地看向婉寧,“婉寧并未跟我說過這些,婉寧,什么紫砂壺的師傅?”將做紫砂壺的師傅留給她,那是不可能的。
姚婉寧不可能會這樣做。
張氏看過去。婉寧自然而然地抬起頭,“我還沒跟母親仔細說。我以為都是自家的事將來慢慢安排也就是了。”
姚婉寧什么時候跟她提過紫砂壺,什么時候提過要將東西做出來在她的鋪子上賣。
婉寧在人前說的冠冕堂皇。
如果她立即開口反駁,立即就會被人看出他們母女不和。
如果她什么都不說,就仿佛是她故意要貪婉寧的錢財。
這么一大筆財物放在眼前,不管要不要仿佛都是口是心非。
姚婉寧這是要陷害她,陷害是她覬覦那些財物。
今天這桂娘,也是姚婉寧安排的。
在陳家這樣的地方,眾目睽睽之下,唱出這樣的戲來,讓所有人都知曉,姚七小姐被人算計。
不過是片刻間的猶豫,陳大太太臉上都顯出一絲冷笑。
張氏咬緊牙關,差點就從椅子上站起身。
她帶婉寧來陳家是來定下婚事,姚婉寧卻借著這樣的場合來陷害她。
她是讓楊姨娘挑撥老爺管束姚婉寧沒錯,卻沒有插手姚婉寧那些茶葉,她只是利用陳家的婚事靜觀其變,將來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坐收漁翁,她就不信,姚婉寧怎么能借著一個小小的伙計,將這些事都賴在她頭上。
婉寧看著桂娘,“你別著急慢慢說,脅迫你父親的茶莊是哪個?”
桂娘吞咽了一口,“是華茗軒。”
聽到華茗軒這幾個字,張氏心里頓時一顫,姚婉寧賣茶的時候,二姐幫她找來了華茗軒,讓華茗軒仿制了姚婉寧的新茶。
姚婉寧絕不會隨隨便便提起華茗軒。
“母親,”婉寧的聲音響起來,“上次仿造我新茶的茶鋪就是華茗軒,之前我在母親屋里看到過華茗軒的錦盒,您熟不熟悉那家茶鋪?”
果然就扯到了那件事上。
看著姚婉寧那雙眼睛,張氏怔愣了片刻,眾目睽睽之下露出茫然的神情,“那家華茗軒,是京里的老茶鋪,我們家里之前一直用他們家的茶葉,”說著看向花廳里的女眷,“從來沒聽說過華茗軒會出這樣的事。”
婉寧慢慢走向戲臺,親手將地上的桂娘扶起來,“你別著急,不管是誰,若是冤枉了你父親,我定會讓他還你父親的清白。”
這話說的滿滿的,仿佛十分的自信。
姚婉寧定然是拿住了華茗軒的把柄,若是牽連到了二姐,就等于牽連到了她。
張氏的臉色頓時難看。
婉寧將桂娘帶下戲臺。
陳老太太和幾位女眷低聲說了兩句然后抬起頭來,“若這事果然如此。還真是可憐見的。”
婉寧向陳老太太行禮,“老太太好心請我們來做客,卻給老太太添了麻煩。”
“哪里的話。”陳老太太笑著道,“你也不知曉這些。”
婉寧看向陳大太太,“陳大太太方才跟我提起紫砂壺,若是桂娘的爹能沒事,我讓人做把好壺給陳大太太送過來。”
陳大太太想跟著笑一聲應付,卻看到姚七小姐清亮的眼睛,不由地一怔。仿佛自己的心事已經被人看穿。
難不成姚七小姐已經知道,就算是陳姚兩家結親,要去娶姚七小姐的也是仲然。她不過就是對姚七小姐親和了些,還問了問姚七小姐手里的茶葉和紫砂壺罷了。
婉寧向陳老太太福了個身,“家中有事我也不便久留,改日再來跟老太太說話。”
陳老太太頜首。“那我就不留你。”
陳大太太還要說話。陳老太太看過去,“讓人備好馬車,將姚三太太和七小姐送回去。”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坐著的陳二太太汗濕了手心。
見張氏和婉寧送上車。
花廳里的女眷也紛紛告辭,陳老太太讓陳大太太、二太太扶著回到屋中。
剛坐下來,陳大太太忙開口,“老太太,今天的事怎么算?這親事還提不提?”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陳老太太冷笑一聲,“你要求娶姚七小姐真是看上了姚七小姐的品行?”
陳大太太想要說話。卻在陳老太太的目光下啞口無言。
“姚七小姐都看出來了,在花廳里跟你提紫砂壺,你還當做是好事?”陳老太太道:“我原本以為姚七小姐不過就是有幾分做生意的聰明,而今看來,我們是小瞧了人家,還想要指鹿為馬……不嫌丟了臉面,這要是讓老太爺知曉了,別說你們,我都要被訓斥。”
說到這里,陳老太太看向陳大太太,“你可在外面說了些什么?”
陳大太太吞咽一口,“也沒說什么,只是在賓客面前夸贊了姚七小姐幾句。”
京里只要有半點風聲都會傳得滿城風雨,不出幾日就會有傳言說,陳家長房想要結親是因為看上了姚七小姐的嫁妝。
陳家今天是顏面掃地。
“老太太,”陳大太太道,“這門親事我們可以不做,就說我們沒看上姚七小姐。”
陳老太太冷笑一聲,“沒看上姚七小姐,你要將宴席的事鬧得人盡皆知?”
陳大太太不知說什么才好。
陳老太太垂下眼睛,“你就等著,等著姚家那邊傳出消息,好好打打你的臉。”
陳老太太話音剛落,門口的管事媽媽抿著嘴上前,“大太太,您去看看吧,大爺被崔二爺打了,前面已經請了郎中。”
陳大太太詫異地說不出話來,“在我們家里……將仲然打了?這像什么樣子,崔奕廷怎么敢這樣動手。”
陳老太太也皺起眉頭,“到底是為什么?”
下人搖搖頭,“當時大爺、三爺都在屋子里,大老爺過去問了,兩位爺誰也不肯說。”
陳大太太捂住胸口,她是怎么得罪了這座瘟神。
回到姚家,張氏立即吩咐人去打聽,“去問問外面的消息。”
然后吩咐如媽媽,“快去趙家問問,那個華茗軒和趙家有多少關系。”
如媽媽忙道:“您別急,奴婢看七小姐不過是虛張聲勢,就算查到華茗軒也不關太太的事。”
張氏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等到如媽媽出門,銀桂匆匆忙忙上前道:“太太,聽說七小姐那邊讓人寫了狀紙,要將華茗軒告上衙門。”
這個姚婉寧是要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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