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昱朝竇謹拱了拱手,說道:“事情經過兩位大人想必都清楚了,方才季閣老自己承認這供詞是他們強行按下的,為了他們吐露真相,還一度要割了這二人舌頭。這種草菅人命的事,居然是為了栽贓于我,二位大人都在此,還請還在下一個清白。”
竇謹身為大理寺正卿,有查案之責,靳永身為御史,有督辦之責,眼下兩人都在這里,殷昱還用得著別的什么證據嗎?而且事情再明白不過,殷昱早就暗地里派人將埋伏在四處的暗梢拔除,然后暗中將竇謹二人請來此地,如今事情經過他們已在暗處聽了個真切,謝榮他們還能說什么?
即使這件事實實在在就是謝琬他們做下的,有了這強行按下的供詞在,他也無可奈何了。
他們千算萬算,竟然沒曾算到殷昱他們會搬出竇謹來!
事情都被竇謹聽到了,去大理寺告狀還有何意義?
他咬了咬牙同,看向季振元。季振元默然半晌,這時也與殷昱拱手道:“老夫這里正疑惑著,殷公子要以什么法子反敗為勝,原來公子下的是招暗棋,如此不動聲色之間扭轉乾轉,老夫實為佩服!”
殷昱亦拱手道:“季閣老謙虛了,論起下暗棋,季閣老才是高手中的高手。承讓了!”
竇謹這時候也朝季振元道:“既然話都說明了,此事自不須再鬧上公堂了。閣老高抬貴手,就讓殷公子和夫人把人帶走吧。”
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
季振元拱手望著他:“但聽竇大人示下。”
眼下勝負已分,不管這件事是怎么個真相,如今都是謝榮占絕對下風,他們就是再堅持著把文四兒和王安留下,除了多個心眼狹小的名聲,亦無什么好處。除了就此把臺階下了,他們還能做什么?
而對于謝琬來說,她本也沒想借此事大鬧一場的意思。能夠從季振元和謝榮手下順利脫身,并且把文四兒他們倆給活著帶出來,這就是成功。再說這大冷天的,誰樂意跟他們胡攪蠻纏?所以她對這處理結果也沒有意見。
“至于這些飛賊們。”這時候,竇謹又與殷昱含腰說話了:“還請公子行個方便,將這些飛賊交與在下帶回大理寺審審,看看有無前科,回頭也好向百姓作個示警。”
按理說這些人不能讓他帶走,可是話說到這里,殷昱若是再阻攔就有干擾公務之嫌了,何況竇謹此來也是為了替他們救急。他看了眼謝琬,謝琬點點頭,說道:“竇大人此言甚是。這里的人就由您都帶走吧。”
這邊武魁將人交了出去,然后喚了兩個人扶起文四兒和王安,走出門去。
殷昱等人走得差不多,便也向季振元道:“打叨了季閣老與三叔的雅興,這就告辭。”
季振元說道:“公子好走不送。有空再與公子論論棋藝。”
殷昱抱拳:“隨時奉陪!”
說罷牽著謝琬出了院門。
這里靳永與竇謹點了點頭,也與他前后腳出了門去,竇謹到了門檻邊,卻是忽然又回頭望著季振元,深深看了眼他。
謝榮乍然回頭,正好見到這一幕。
一院子紛擾漸漸靜下來了,季振元站在風雪里。目色深不見底。
殷昱這邊與謝琬帶著一行人冒雪疾行回了府,羅矩早收到消息準備好了房間讓文四兒二人歇下,胡沁也已經備好傷藥,等到二人進內之后隨即入內醫治。
謝琬和殷昱聽得胡沁說并未傷及筋骨時,也就放了心。邢珠他們也沒受什么傷,原來他們去到之時就已經落入了對方的陷阱。所以后院一直很安靜。
她倒沒想到謝榮竟然趁著晚宴之時就已經布署好了,竟沒有驚動宴席中的她半分,對于這次能夠順利抽身,也就揚眉長舒了口氣,這次如果沒有殷昱。還真取不到這樣的效果。她一個女人家出面去應付一幫官場老油子,終究先輸了聲勢。
謝葳的出嫁大喜竟然以謝琬和殷昱斗敗了季振元作結尾,這事談不上多么歡喜,因為這本來就是衍生出來的意外,不過是突然多出來的波折。
當然這事也談不上多么憂郁,因為畢竟還是讓季振元他們因為輕敵而冷不丁地吃了個悶虧,反正遲早都是要拼個你死我活的了,現在撕破臉,真刀真槍的對上也好。
而在謝琬不知道的情況下,武魁居然在竇謹出現之前隱藏了個黑衣人,翌日早上她給殷昱盛湯的時候武魁走進來,稟報說捉來的人已經蘇醒過來,而且藏在牙底的毒藥也給拿出,她這才知道原來即使不用殷昱多說,武魁也早就防了竇謹這一著。
竇謹身為大理寺正卿,見到賊人自然要帶走,這在謝琬進謝榮家門前都沒曾考慮到的事,武魁跟隨殷昱日久,心思竟然也縝密至斯。這令謝琬覺得,邢珠錢壯他們雖然論起機警和身手來也不弱,可是跟武魁他們這一比,還是立見高低了。
殷昱將黑衣人帶離了殷府,因為不愿意漏了形跡,引麻煩進門。
而殷昱走后謝琬則去看了文四兒和王安,在胡沁的醫治下他們傷勢控制住了,已經可以趴著吃些米粥。玉雪專門拔了幾名小廝進來服侍,聽說謝琬進來,小廝連忙扯了棉被覆在二人身上。又抬了道屏風隔在床前。
胡沁也在,正在開方子。
謝琬在屏風這邊坐下,淺淺地揚了揚唇,然后道:“你們傷好了,就回滄州去吧。不是我不留你們,而是謝榮此人有仇必報,難保趁我們不備的時候會朝你們下手。與其這般,倒不如放你們回去。我們謝家在滄州也有鋪子,你們要是不嫌棄,就到謝家鋪子里當個差。”
文四兒聽聞忙道:“小的們感謝太太大恩大德。”
謝家錢子他當然是知道,如今運河沿岸的積寶米莊已經遍地開花地開起來了。而且謝家做米鋪出身,如今一出手就是大手筆,每間鋪子都有著一定規模。謝琬既然有這番安排,自然是深思熟慮過,江湖人,沒那么多彎彎繞,答應了就是答應。
謝琬道:“其實是我要多謝你們,你們幫了我大忙,而且受這皮肉之苦,我理該對你們有番安排。你們好好養傷,別的先都不必管,先把傷養好了才是正事。”
文四兒與王安連忙在屏風內稱是。
謝琬為讓他們安心,于是就再問了幾句別的,由此也知道他們昨日之所以沒有及時先脫身,原來是龐福早就讓人堵住了他們。
再交代了幾句便就出了來。
走到廡廊下又覺心慌氣短,正好胡沁也出了門,她便就回了頭,說道:“胡先生也給我把把脈,最近老覺得懨懨的,打不起精神。”
胡沁聽說后,連忙就提著藥箱與她到了就近空堂里,絲絹覆著她手腔,把起脈來。
謝琬知道自己前世身子上沒什么大病,所以不擔心。
而胡沁把了會兒,忽然看著她,然后明明把完了,又怕弄錯了似的,連忙又屏息來診了一次。
謝琬這下才有點忐忑起來了,還沒等她問出話來,胡沁已經慌忙站起來,沖她深作了一揖說道:“恭喜太太!太太已經懷上麟兒了!”
“當真?”
陪伴在側的玉雪邢珠她們聞言,說話的聲音都格外高高亢起來。
“那還有假?”胡沁笑道:“卑職以腦袋擔保!”
謝琬也是驚喜莫名,自個兒沉吟了片刻才算是接受了這消息,于是也笑道:“怪不得我老覺得我時常惡心反胃,渾身無力,瞧著竟像當初嫂嫂初懷孕時的樣子,只是一直沒想到這事上來。胡先生瞧著,有多久了?”
因為殷昱十分期盼的緣故,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歡喜歸歡喜,卻相對平靜。
胡沁道:“根據太太的小日子算來,還不到兩個月,所以還要十分注意。百日內都是危險期,即使身體底子再好也應小心。不過太太的脈象很穩,這是很好的。”他的眼里也有著藏不住的高興,謝琬懷上身孕,儼然成為全府上下的喜事。
這一日正院里歡天喜地,自然消息也傳到了前院,到了傍晚,幾乎只有殷昱一個人不知道了。
晚上謝琬讓麥嬸兒做了話多菜,然后倚窗等著殷昱回來。他們居然有了個小生命,這種喜悅感在咀嚼了一天下來漸漸變得真實,這宅子兩個人住實在是太大了,要是能夠多幾個小毛頭跑來跑去,一定很可愛。
殷昱到府的時間比平常略晚一點,因為他腳步匆匆,而且神情凝重,也沒人來得及告訴他這個喜訊。
“琬琬,你知道駱騫他們在云南發現了什么?”
一進門,他便凝著雙眉與她說道。
弄得她神色也不由鄭重起來。“發現什么了?”
他從懷里把一張飄著香味的紙拍在桌上,“你看!”
謝琬拿在手里,先聞了聞這香味,她心下立時一動,是七步香!連忙再看這紙上內容,上以雋秀的楷書寫著一行字:今交與郭奉紋銀三萬兩,余姚西郊五百畝田莊一座。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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