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劉長純這勉強算是示好的表現,蘇沫并沒有太激動,卻也沒有拒人千里之外,她只是淡淡道:“劉大夫關心,我很感激。日后若有需要劉大夫幫助之處,我自然不會客氣。也……不會叫劉大夫失望。”
上一世,她更多想的看的是情之一字。可此時,她更愿意和劉長純這樣的人合作,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很好,利益關系雖然是最冷血的關系,卻也是最讓人有安全感的關系。退一步說,這樣的關系,即便遭到了背叛,那也是技不如人,錢不如人,傷身傷命不傷心。
劉長純替蘇沫看了病,留下新的方子,細細叮囑了幾句,這才告辭。不一會兒,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翠楓便回來了。
翠楓一進房間,便將門關上,呼呼的喘了兩口氣,拍拍胸口:“小姐小姐……”
“別急,慢慢說。”蘇沫雖然臉上現在全是紅點難看的緊,但是看著翠楓一臉神采飛揚的表情,卻是心情很好:“大小姐那里,鬧起來了嗎?”
“可不是鬧起來了?”翠楓笑嘻嘻的,往外看了看,走到床邊壓著聲音道:“老爺在大小姐的院子里發現了金沙散,又知道了大夫人給小姐送了藥,然后就想著一定是大小姐給小姐下的藥,非常生氣。據說二小姐開始不承認,中間又承認了,自己就是想嫁給嘉恩候,但是后來大夫人去了,她又不承認了,哭著鬧著說老爺護著您,愿望她,不老爺可氣壞了,說她們母女倆簡直不知所謂。”
“開始承認,后來又不承認?”蘇沫想了想,冷笑道:“蘇辛自小被寵慣了,她的脾氣我知道,一生氣時說話口無遮攔不經腦子。這事情與她無關,她開始自然是不承認的。后來見父親說她,一時生氣,就索性認了。大夫人去了之后,她自然是知道輕重的,定然是連哭帶罵的,讓她又改了口,只可惜她那時候再改口也來不及了。若是開始的時候她咬死了不認,父親說不定還會心生懷疑調查此事,可她這么一反復,這帽子,就算是扣實在了。”
“是啊。”翠楓道:“我很久沒見老爺發這么大的火了,在那么多下人面前,連帶著夫人一起教訓了一通,讓她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兒,別嫁進嘉恩候府,給蘇家丟人。還說了,這事情萬萬要壓住,別給小姐知道,免得冷了小姐一顆心,影響小姐養病。”
在蘇晟想法,蘇沫即便在重病的時候,還一心一意的為姐姐著想,為王惠著想。可是一腔真情就換來她們母女兩人的算計陷害,這可不是雪上加霜的事情么?
“父親倒是想的周到。”蘇沫道:“既然不想我知道,我就不知道好了。你們兩個,也什么都別在外面說,這段時間,咱們就專心養病,什么都不要做。”
蘇沫發了話,兩個小丫頭都應了,應了之后,翠楓實在是好奇,道:“小姐,你要是不喜歡嘉恩候,不想嫁進嘉恩候府,這也就罷了。但我有些不明白,為什么要用金沙散誣陷大小姐呢?這對咱們有什么好處?”
無利誰肯早早起,蘇沫這事情做得,雖然風險小,但在翠楓看來,終究還是有的。萬一被蘇晟懷疑查到了他們,萬一這藥對身體有什么影響,如今蘇辛已經是注定要嫁進嘉恩候府的人了,以后也不會在府里住,跟她們的交道可算是到此為止,又何必做到這個地步。萬一,等事情緩過去了,被王惠察覺出什么,豈不是樹了個大敵?
“我自然不會做無用功。”蘇沫笑笑:“罷了,既然你們好奇,我就跟你們說明白,終究以后咱們要遇見的事情還多,你們兩個,也要長點心眼。”
看著懵懂的如自己當年的兩個小丫鬟,蘇沫覺得提前給她們敲敲鐘上上課也是好的,這世上,如今她們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或早或遲,早晚要接觸到這府里的邪惡陰險,與其到時候才去驚愕恐慌,倒不如先了解一些。
“你們知道蘇府和嘉恩候聯姻,準備了多少嫁妝?”蘇沫突然沒來由的換了個話題。
“嫁妝?”兩個小丫頭一愣,翠楓道:“府里的嫁妝,不是都有定例的嗎?”
雖然蘇家有的是錢,但是這么大的一家子,想要不亂套,什么地方能花多少錢,都是有規矩,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包括女孩兒出嫁的嫁妝。
嫡女是多少,庶女是多少,嫁入什么樣的人家,做正室是多少,做妾又該是多少,這都是寫的明明白白的。想要再多,就是個人母親的私房體己了,府里是不會出這個錢的。當然,若是家主格外喜愛,愿意多給些,這也沒什么,畢竟這個家都是蘇晟的,他愿意怎么給就怎么給,頂多是其他房有些私下牢騷罷了。
蘇沫和嘉恩候的婚事,嫁妝自然也是按著定例來的。按理說,她是長房嫡女,在所有的蘇家小姐中,嫁妝應該是最多的,可因為嫁進嘉恩候府是做妾,所以生生的讓王惠砍掉一半,說的還冠冕堂皇。
“你們記得,當時大夫人是怎么給我定嫁妝的嗎?”蘇沫緩緩的重復著:“她說,正因為蘇家是嵊州首富,所以這嫁妝,千萬不能多了。別說超出定例,原有的,都多了。因為我只是嫁進嘉恩候府做妾,若是嫁妝多了,自家人當然知道是心疼女兒,但是旁人會怎么說呢?不明白的人,甚至于嘉恩候,說不定會以為我們家有意想要壓他一頭,想要炫耀自己的財力。”
“是,大夫人當時是這么說的。”翠秀道:“大夫人還說,這以后嘉恩候勢必還要迎娶正室夫人,那正室夫人一定是有身份的,但卻未必能像咱們府里這么有錢。你一個妾若是嫁妝太多,日后叫人家正室進門的時候該如何是好,多了,給不起。少了,叫人笑話。若是現在就將這梁子結下了,日后肯定相處的不好,說不定侯爺夫人還會因為看咱們小姐不痛快,給小姐臉色看。”
“當時,小姐不是也覺得大夫人說的有道理嗎?”翠楓道:“怎么不是這樣嗎?”
“放在我身上,自然是這樣。”蘇沫道:“放在她自己女兒身上,可就未必是這樣了。要是不出我的意料,現如今她已經知道這嫁,蘇辛是嫁定了,所以原先的嫁妝,根本是見不得人的,她一定會想辦法給蘇辛加嫁妝,不到要恢復舊例,還要超過舊列。”
“那老爺會答應嗎?”翠楓道:“原先怎么怎么的不能給那么多嫁妝,大夫人可是說的有理有據,老爺也覺得很有道理,連奴婢們聽了,都覺得大夫人真的是為小姐著想呢。可如今換了自家的女兒,就突然改口,這也未免……”
“話到了人嘴里,可不就是怎么說都行嗎?在錢面前,你以為大夫人還會要臉?”蘇沫笑著:“如今蘇辛又是這么臨時的頂了我的缺,說起來也確實是委屈了,大夫人若是以此為由,讓父親多給些嫁妝,想來父親也不會不愿意。而且,她還不會要金銀錢財,一定會要幾處莊子店鋪,可以利生利的所在,給蘇辛謀一個長遠。”
兩個小丫頭聽得面面相覷,蘇沫說的卻是篤定,若問她為什么這么篤定,因為她曾經是經歷過蘇辛出嫁的,那才是十里紅妝,不但陪嫁的金銀珠寶無數,而且明的暗的,陪了數十個莊園鋪子。
蘇沫的病雖然并沒有劉長純說的那么嚴重,但終究是不舒服,一氣說了那么些話,也不由的覺得有些疲憊。往下躺了躺縮進院子里:“不過,大夫人的如意算盤這下怕是要落空的。即便父親開始是心軟的,現在被蘇辛這么狠毒的一鬧,定然不會心生憐惜了,這嫁妝,不但不會加,在原有的基礎上,怕是還要減一點。”
蘇辛雖然如今也算是嫡女,但不是長女,又不是原配正室之女,排資論輩,這身份和蘇沫可不能平起平坐。當然蘇晟不較真便罷了,一較了真,事事按著規矩來,王惠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自己的父親,蘇沫再是了解不過,心軟可火氣大。一時脾氣上來了,說什么都沒用。過個三五天,等脾氣下去了,好好地說說求求,或許又能松口。
如今他見了蘇沫的慈孝情深,有對比的見了蘇辛的自私陰毒,心中的天平已然有了傾斜。連帶著還會怪上王惠教女無方。
在這種情況下,王惠想說動蘇晟給蘇辛加嫁妝,簡直是天方夜譚,而等到個三五日,蘇晟的火氣消了,想起蘇辛的好了,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切都遲了。
蘇沫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嘴角,掩不去淡淡的冷笑。
人,沒了。錢,沒撈到。王惠一世算計,卻在這至關重要的事情上,賠了女兒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