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捕頭氣質突變,外景僵尸猛然發瘋,反噬主人,這一連串的變化看得姚星流、蕭月和李充臉色呆滯,神情錯愕,反應不過來。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會這樣?
原本氣勢滔天、拳化山落的外景僵尸為何猛然止住了進攻,如癲似狂,反噬趕尸之人?
難道與小蘇捕頭融入天地、狀似神佛的氣質變化有關?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太詭異,太匪夷所思,甚至超過了孟奇自己的預計,以至于場面一下沉默。
院子附近,烏云被引動,明月出藩籬,清冷灑落地面,幽深而寧靜。
真是寧州大俠……孟奇平復著“變天擊地”帶來精神起伏,內心滿是感嘆。
縱使寧州大俠化成半人半鬼的僵尸,記憶被抹去,只得心靈深處才有殘片余留,造成靈智不足,精神破綻大得無以附加,讓自己的“變天擊地”輕松得手,喚醒了他的記憶殘片,可他好歹是正宗外景,原本心如磐石,精神似海,如今再不濟也有幾分自然保護之能,就像爛船亦有三斤釘,故而波及之下,精神反沖,造成一定程度的反噬,讓自己氣血難平,頭暈目眩。
若非情況特殊,換做任何一個正常外景,或者半步,甚至心靈堅固的竅高手,自己目前程度的“變天擊地”沒可能成功。
眼角余光看到姚星流、蕭月等人的神情,孟奇輕吸口氣,嘆了一聲:“外景高手制成的‘活死人’,又豈是開竅能夠駕馭?難怪他遭受反噬而身亡。”
他將寧州大俠之事盡數推到了肉餅,不對,肉泥身上,反正死無對證,而且這也是真實情況的一部分。是孟奇的肺腑之言,要不是趕尸之人怕反噬而不愿意驅使寧州大俠,他根本沒必要敲門入門,先觀察情況,再自身動手。
或許這是專門賜給他完成此次任務的,他根本駕馭不了,就像剛才寧州大俠是主動出手救他一樣……孟奇心中疑惑解開少許,看了看旁邊呆呆的另外一具僵尸,“天之傷”劈出,一道道電蛇跳躍相從。斬在了躲避不及的僵尸身上。
舌頭吊到喉嚨的僵尸渾身電光亂冒,一股股黑氣蒸騰,迅速褪去陰邪之感,返本歸源,重新化作一具普普通通的尸體,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這是生死無常宗的弟子。”姚星流回過神來,總算記起了趕尸之人武功的來歷,“他練的是‘天尸神功’,算不得核心。”
“天尸神功”非是生死無常宗根本。所以姚星流之前一下沒想起來。
我當然知道是生死無常宗的弟子……孟奇得瑟想道,看了看占據半個院子的坑洞,只見底部一灘肉泥混著鮮血和衣物,搬山印、驅尸棍等盡數化成粉末。根本無法尋找線索。
孟奇原本是故意出頭,打算從趕尸之人口中詢問出老鐘頭的真實來歷,可此時看著這樣的狀況,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線索斷了,血泥是問不出口詞的……
老鐘頭究竟是與生死無常宗有怨,還是“天魔功”就得自這個比較神秘的邪魔九道之一?
他有趕尸和操縱尸體之能。出于生死無常宗的可能很大,當然,這與“天魔功”的來源未必有關系。
思及此處,孟奇重新浮現微笑,走到蕭月面前:“蕭夫人,之前你說與老鐘頭有舊,有事物存放于這里,可否詳細說一說?”
蕭月看著笑瞇瞇仿佛人畜無害的小蘇捕頭,想到他之前狀若神佛的氣質,想到他擊敗自己和趕尸之人的手段,內心一陣搖動,呼吸困難。
掙扎猶豫了一下后,她低聲道:“我本是青樓花魁,除了取悅他人的劍舞并無厲害武功,但后來遇到了老鐘頭,他很喜歡我,帶我出苦海,教我厲害功夫,暗里幫我成為陽夏豪強之一。”
說到過往之事時,她臉色不自覺變得溫柔。
“幾年前,他說他要開始修煉一門神功,能憑借它迅速恢復損及根基的暗傷,從而在兩三年內突破界限,打開生死玄關,踏出重要一步,而且還可以恢復青春,延長壽元……”
孟奇明知故問:“就是分別侵蝕血肉、骨骼、經脈的功夫?”
這與自己的某個推測相符,老鐘頭是在最近幾年才開始修煉“天魔功”的,說不得剛剛才突破至半步外景,至于刀疤的恐懼,是因為他以前實力弱小,對老鐘頭看不出深淺,等到九竅齊開后,老鐘頭已是無限接近半步外景,加上功法里可能暗藏的“陷阱”和本身的心靈漏洞,他自然被老鐘頭玩弄于鼓掌之上。
沒想到的是,老鐘頭是由于身負暗傷,根基被毀,這才多年沒有進步。
“是。”蕭月的臉色變得陰郁,“最初一年還好,后來他性子漸漸改變,愈發暴虐無常,陰沉可怕,對我再也沒有過去的恩愛之情,不得已,我找機會攀附上了真武派某位執事,與他鬧得更僵,已有接近兩年未曾到這里來,誰知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姚星流撇了撇嘴巴,對某位執事露出鄙夷的神情。
孟奇微微頷首,在六扇門的秘檔里,蕭月是得到奇遇才武功突飛猛進的,現在的解釋更加合理:“那你是來找什么事物的?”
蕭月抿了抿嘴,形勢比人強,連外景僵尸都會突然瘋狂,自己算什么?
“乾元定神珠……”她輕輕吐出這個名字,隨即解釋道,“老鐘頭還算正常時,我在陽夏附近有過一次奇遇,得到了一門劍舞類的不錯功法和一枚乾元定神珠,它能守護心靈,防止陰邪外魔亂神,避免部分走火入魔的情況,之后武功才突飛猛進。”
“老鐘頭開始修煉那門神功時,從我手中討走了乾元定神珠,說是神功危險,容易走火入魔,不得不慎重對待。”
她看來還是有過奇遇的,六扇門的記載果然不是無的放矢,空穴來風,必然有因……孟奇點了點頭,疑惑問道:“老鐘頭離開得很從容,所有事物都收走了,你憑什么覺得乾元定神珠還在這里?”
“他說會還我的……”蕭月有點失神地自語,神情再次顯得溫柔,“而且檢查尸體時,我感覺到了乾元定神珠與我的微妙聯系。”
“在某具尸體里?”孟奇頗為愕然,沒想到尸體里還藏著一枚寶珠!
尸體眾多,他們重點檢查的只得部分,剩余僅略微看了看,留待六扇門仵作和郡城衙門擅長此道的捕頭前來處理,竟然忽略了不少線索!
而這也是孟奇沒有反對鄭巨山吩咐,留下來守夜的原因,他要仔仔細細檢查一遍!
蕭月怔了怔,苦笑回答:“是。”
她轉頭走向屋內,孟奇和姚星流一左一右跟在身后,李充沒想到事情會出現新的線索,一邊暗罵麻煩,一邊不敢自己待于院中,亦入了“尸林”。
蕭月目標明確,走到中間靠后的一具尸體面前,聲音飄渺地道:“就在‘他’胃袋里,我之前就發現了,不過崔先生在此,只能夜里再來。”
若孟奇只是普通捕頭,若姚小鬼硬闖,非得檢查尸體,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寶珠。
說話間,蕭月臉上浮現出一絲似喜還惱的笑意,右手伸出,真氣包裹,剖開尸體,伸入胃袋。
惡臭溢出,她纖手回伸,掌心攤放著一枚赤紅寶珠,它溫暖不顯血腥,看之神定。
“這就是乾元定神珠……”蕭月轉身說道。
孟奇并無貪占之心,正待說話,突然看到蕭月背后那具尸體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笑容!
這具尸體性別為男,三十來歲,五官略顯丑陋,臉色蒼白,體表已有一撮撮黑毛鉆出,不知死了多久。
可就是這樣的一具尸體,竟然嘴角翹起,浮現詭異笑容!
“小心!”孟奇一邊提醒,一邊就揮出了“天之傷”。
這具尸體兩只如同雞爪的手猛然伸出,捏住了蕭月肩頭。
蕭月渾身劇顫,身體陡然扭曲,寸寸崩解,化成一股股血肉涌入尸體之中!
這具尸體提著蕭月,猛然躥高,避開了“天之傷”,沖破了房頂。
他帶起滿屋的黑氣,陰邪蕩漾,污穢渾濁,讓孟奇一時僅能回刀自保——若發揮寶兵之能,他也不是不能強行斬破黑氣,追趕上去,可身后的李充就死定了。
半步外景!
天魔功!
這是老鐘頭?
老鐘頭腐蝕吸收著蕭月,揚長而去,僅有一句宛若夢囈的低語回蕩:
“這下我們永遠都不分開了……”
“天之傷”雷光閃爍,滅掉黑氣,孟奇聽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鐘頭時間充裕,將所有事物都收得干干凈凈,讓自己判斷他不會再回來,結果卻冒充起尸體,將自己吊在房梁上,頂著被外景發現的危險留下!
而他留下的原因就是為了吞噬蕭月?
可,可是,真要達到這個目的,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在陽夏城里暗殺蕭月八百回,何苦如此行事?
簡直不合常理!顛三倒四!
孟奇想到自己的判斷出錯,一時接受不能。
不過他旋即釋然,得到了一個教訓,修煉天魔功的人性情改變,偏激狹隘,接近瘋子,非常理能夠推斷,就像精神病患者顧小桑,日后面對他們,不能依賴于正常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