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微擦拭了一下長劍,將沾染的鮮血抹去,與孟奇并肩而行:“你,沒事吧?”
她略微停頓了半拍,頗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孟奇左肩的傷勢乃是她造成的。
“沒有大礙,只是皮肉之傷,頂多也就最后劍氣勃發傷了經脈,我剛才已服食了百草丹,要不了多久便能恢復。”孟奇寬慰了一句,接著笑道:“若非你‘劍出無我’掙扎猶豫了一下,我不死怕也廢了。”
見江芷微“入魔”后還能記得自己,在出殺招時猶豫,孟奇還是蠻欣慰的。
江芷微半是后怕半是感慨,略微蕩起一抹緋紅:“之前就像置身一場怎么也醒不來的噩夢,夢里的一切都朦朦朧朧,恍恍惚惚,什么都不記得,只有對血肉的渴望,對殺戮的向往,即使遇到感覺熟悉的事物,也由于類似念頭的遲緩,控制不住身體,等到使用‘劍出無我’時,這種感覺愈發強烈,終于影響到了‘夢境’之外。”
“能被入魔后的你記得,我受寵若驚啊。”孟奇打趣了一句,有點嚴肅地道:“若是遇到別的人,或許就麻煩了……”
“或許就鑄下大錯了……”江芷微用了孟奇刻意回避的說法。
“反正已經過去,不用介懷。”孟奇趕緊轉移了話題,“我還以為蘇前輩會給你護身之物,元魔意識無法入侵的。”
江芷微沉吟了一下道:“其實有……”
她頓了頓,繼續說:“但對類似意識附體的遭遇可能沒什么效果,畢竟若非輪回任務,對敵人而言,附身我沒什么價值,若想藉此混入洗劍閣,難逃師父法眼,如果翻看記憶。偷學《太上劍經》,也僅限于我領悟出來的部分。”
“而且,師父在這件事上神神秘秘,我自身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故而從來不以它為依仗。”
“老實說,以芷微你的意志和劍心,若非元魔鼎盛時為法身境,現在也差不多有接近宗師的水準,透出的一縷意識根本沒辦法附體你,會直接被劍意絞碎。”孟奇怕這件事情損傷江芷微的自信。故而有此一說。
江芷微輕笑一聲:“但比不得有幾門精神秘法和佛前青燈的你,我都想著這次任務結束后再兼修一門精神秘法,但那時多半已九竅齊開,可以直接修煉《太上劍經》凝練眉心竅穴的法門。”
她差不多已觸及最后一個天生竅穴,只待任務結束,便靜修打開。
說到這里,江芷微眼神飄忽,看向周圍,做尋找同伴狀:“小和尚。真武疑冢時,你用變天擊地喚起了我的記憶,這次又用它激發我的心靈大海,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這個問題。她憋了一段時間了,誰沒點?
孟奇輕咳一聲:“屠雞劍神。”
噗呲,江芷微先是一板臉,想哼一聲。但自己先忍俊不住了:“這是我生平第一個綽號。”
“啊?洗劍閣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沒有給你取過外號?”孟奇頗為驚訝,取外號不是人類源遠流長的愛好嗎?
江芷微感慨道:“雖然我自覺還算開朗。但或許師父名聲太盛,我天賦亦算出眾的關系,別的長輩對我喜而不親,同輩弟子們敬而不密,對我褒獎贊美有加,少有親近之言。”
天才也有天才的煩惱啊……孟奇暗嘆一聲。
兩人沒再多說,自覺地止住話頭,全身心都放在尋找同伴和防備偷襲上。
最先救回了江芷微,孟奇對后續的事情充滿信心,只要不同時遇上他們三個,都能比較不危險地戰而勝之。
行了一陣,前方山壁后閃出一道人影,手提暗金長劍,玉樹臨風,貴氣逼人,正是大晉五皇子趙恒。
他同時也看到了孟奇兩人,腳步一頓,氣勢攀升,架勢擺開,與周圍山川地理之勢仿佛連為一體,非常的戒備。
“趙兄,你沒事?”孟奇注意到趙恒雙眼清明,不像被元魔附體的樣子。
趙恒沉聲反問:“你們沒被元魔附體?”
哈哈,孟奇仰頭大笑,做得瑟狀:“區區元魔也能附身我?”
這樣會讓趙恒更加相信。
看著孟奇胸口掛著的佛前青燈,感受到他強烈的自信和“得意”,趙恒略微放松了一點:“元魔分出一縷意識,試圖附身我,正好我準備了一件秘寶,讓它們互相泯滅了。”
什么叫正好,怕是有好幾件秘寶,針對不同情況……孟奇腹誹了一句,感受到了土豪的做派。
接著他將佛前青燈持于手中:“四爺,不,五爺,小心使得萬年船,還請你受青燈一照,若有殘余元魔意識和污穢之氣,都難以掩飾蹤跡。”
此盞青燈,照耀十方世界,無有不達,魔蹤難掩。
聽見孟奇隨口改變了稱呼,雖然用的是“爺”,但完全沒有尊敬之意,語氣像是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趙恒臉皮抽搐了一下,點頭道:“也好,我亦能看看你們有沒有元魔意識殘留。”
這可不是說信就能信的事情,一旦被騙,性命堪憂。
青燈變大,燈火如豆,微微搖晃,光徹四方,落于身上,溫暖清凈,趙恒身上隱有明黃之光呈現,但沒有元神意識和污穢魔氣的痕跡,江芷微和孟奇身上自然也無。
見狀,趙恒松了口氣:“我之所以如此戒備,是因為剛才碰到了玉書,險些被‘龍吟蒼莽’給控制,成為邪魔血肉,好不容易才擺脫。”
小吃貨?孟奇和江芷微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的喜意:“她在哪里?有佛前青燈,可以幫她除掉元魔意識!”
趙恒沒有啰嗦,轉頭便走:“我帶路。”
三人繞著蒙上淡淡琉璃光澤的漆黑山峰,稍微深入了一點,魔吼禪唱愈發清晰。
一道綠光落下,直入幽深洞穴,碧霞元君鼻孔噴出淡淡霞光,覆蓋住全身,一動不動地靠山壁而立。
少時,一股強橫霸道的氣息靠近,它魔氣沖天,光是感覺,污穢之意就讓人難以自控,但它又摻雜著濃厚禪意,清凈莊嚴,不染半點塵埃,蕩除煩躁殺戮血腥等情緒。
碧霞元君已經停住了周身毛孔對天地元氣的吸納,將自己當做一個死人。
氣息在山洞附近停頓了一下,旋即遠離。
碧霞元君這才松了口氣,只覺面具之下的額頭密密麻麻都是冷汗,怎么會出現這樣的變故?
自己只殺了兩頭半步外景的邪魔,正待飛回入口,結果黑色颶風大作,鋪天蓋地,無有躲藏之處,甚至風中還夾著元魔的一縷意識!
雖然這對自身沒什么影響,但等到風停,卻發現自己意外進入了核心所在,碰到了剛才那可怕的怪物,險些就命喪當場,好不容易才逃遁出來。
怎么會突然變故?我什么都還沒做啊!碧霞元君從搜集的資料可以得知,魔界碎片不該有類似變故,除非元魔徹底蘇醒,但明顯還沒到時間!
她等待氣息徹底遠去,皺眉思考著變故的原因。
這多半不是自己的緣故,因為自己只在外圍殺了兩頭半步外景的邪魔,這在魔界碎片里屬于常見之物,若是因此會發生變故,入魔界時就該發生了!
她想不想做一些導致變故的事情?
當然想!
碧霞元君之前沒說實話,準備幫孟奇等人炸斷通道,隔絕了內外后,等他們一回歸,就立刻布置陣法,燃燒相應符篆,直接“召喚”廣成天尊和云中子“降臨”,三人聯手,看能不能在無鎮運三寶的情況下硬拼還未徹底蘇醒的元魔,找到如來神掌第一式的傳承。
這是仙跡的備用計劃,預防突發情況,并非碧霞元君告訴孟奇等人那樣,自己得不到,所以讓神話也得不到。
可是,這都還只是預想,還沒付諸實際!
難道是他們做了什么事情,引發了變故?碧霞元君愕然望向入口位置。
西王母架著金鳳,立于山麓附近,不多時,一道星光劃破天際而至。
“沒出什么事吧?”武曲星君身材高大,穿著黑色勁裝,同樣戴著面具。
西王母一邊引路,一邊淡淡將之前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哼,才闖過死亡任務的隊伍就敢摻合我們神話的事情。”武曲星君冷哼一聲,“能分辨他們現實的身份嗎?”
“長春觀時,我在尋覓鎮運鼎,只知道用刀之人會‘狂雷震九霄’,而接天殿內,通過交手可以發現,一人擅長音攻,似乎有一門法身級的仙曲神音,或許是奇遇,一人具備天子命格,一人似乎能提前擁有半步外景神異,遠遠用寒光來襲,還有一人,似乎會‘劍出無我’,初步懷疑是蘇無名弟子,但不排除別的人也兌換了這招劍法。”飛向極天峰的過程中,西王母詳細說道。
武曲星君的聲音變得低沉:“這招劍法,除了兌換,只能在洗劍閣才可以學到,他們哪來那么多善功?”
“是又如何?莫非你敢招惹蘇無名?”西王母聲音如冰。
武曲星君頓時沉默。
“東王公被他所殺,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掌握了多少我們的事情和輪回之密,還是別招惹得好,莫非你想讓‘天帝’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來救你?”西王母目視前方。
武曲星君長吐了一口氣:“不招惹他就不招惹,但得查查她弟子的朋友,看有無符合你所描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