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等著你們來調查了!”
話音剛落,周身經脈肺腑、竅穴元神皆被制住的殷飛龍口中射出了一道銅綠色的光華,直直打向了“太乙天尊”霍離殤。
這道銅綠光華仿佛自身便有生命,無需殷飛龍催動和加持,搖頭擺尾間已落在霍離殤體表。
這是一條長著三個腦袋的蜈蚣,甲殼如銅,生滿銹綠,巴掌大小,十七節七十腳,揮舞時催金石如糞土,視屏障于無物。
霍離殤本能涌起強烈的危險預感,再顧不得自己扮演的只是不到法身的“太乙天尊”韓廣,身上忽地冒起一層幽暗,仿佛最深最沉的黑夜,連通著無盡淵海般的所在,將法身完全籠罩。
怪異蜈蚣一入“黑夜”,當即消失無蹤,似乎從來沒曾出現過,黑夜無別包容著萬物,也是吞噬毀滅著所有。
“大梵夜!”殷飛龍心頭一動,脫口而出。
據他所知,“夜帝”有一門聞名天下的“大黑天神梵夜本愿光”,簡稱“大梵夜”,號稱攻防一體,舉世無雙,雖然也有類似功法,但沒一個能如此輕松擋住上古荒獸里也赫赫有名的“不周綠蜈”!
加上“夜帝船”就在十絕島,殷飛龍電光石火間能想到的只有“大梵夜”,“夜帝”霍離殤!
戴著面具的霍離殤收斂著熱愛生命的目光,右手探出,按在了殷飛龍頭頂,心里默默想著:“我不是有意要毀滅這年紀輕輕就成為宗師的美好之物,但我現在是神秘組織的‘太乙天尊’韓廣,不是‘夜帝’霍離殤,罪過罪過。”
既然互換了身份,那就得盡心體驗。
搜魂索魄中,黑夜如同寧靜的家鄉讓殷飛龍感覺到放松,堅固的元神與心靈松動。少許記憶碎片涌出。
“東海金鰲島使者?”
殷飛龍最初呈現的念頭讓“太乙天尊”霍離殤猛地一驚,這是什么地方,為何自己從未聽聞?
而且七海分是離海、霜海、云海、星海、仙霧海、三霄海和神門海,哪有什么東海?
只有上古典籍里才將七海二十八界統稱為東海,有龍宮鎮壓,龍王看守。
這金鰲島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他正要繼續感應殷飛龍的記憶碎片,忽然左手一陣刺痛,強烈的麻痹感飛快侵蝕著法身。
感應而去,霍離殤發現自己左手小指被剛才那條三頭銅綠蜈蚣咬住了!
它竟然能穿透自衍一界自化夜空的“大梵夜”,抵達了自己的身邊!
按理來說。身陷大梵夜的事物與攻擊都會遨游在無垠夜空,迷失道路,根本觸及不了霍離殤本尊,而現在,這條三頭銅綠蜈蚣卻自星空歸來,咬住了霍離殤的小指,委實讓他驚愕,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霍離殤左掌一震,“大梵夜”瞬間收縮。層層加疊于三頭蜈蚣體表,越來越深,越來越重。
喀嚓,喀嚓。瞬息間,這條銅綠蜈蚣便被壓成了一灘爛泥,而墨綠色的猙獰血液正絲絲縷縷從霍離殤小指傷口處流出。
霍離殤只覺精神開始渙散,腦海變得迷糊。知道這三頭蜈蚣毒性恐怖,足以毒翻一海生靈,趕緊翻出暗留的保命仙丹。匆忙吞服。
這么一耽擱,處在搜魂中的殷飛龍再無法支撐,元神崩滅。
見狀,霍離殤不敢停留,強行忍住傷勢,化做黑暗,遁出了這座廢屋。
據他剛才檢視得知,“陰祖”徐悲的“十殿鬼王令”也交給了殷飛龍,一旦察覺殷飛龍身亡,他就會藉此隔空出手,明顯針對神秘組織成員有著完整的布置!
都言公子放浪形骸,隨心所欲,但和眼前這位假夜帝相比,他還不夠膽大包天,不敢堂而皇之的威脅“陰祖”徐悲,挑釁天道盟五老仙,一口氣開罪七海二十八界最有權勢的所有大人物!
不過想想他是以夜帝身份行事,若無法應對,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誰也不知道他是誰,來自哪里,一切的黑鍋都得公子來背,如此膽大包天便可以理解了……
到時候,公子就算解釋之前夜帝是假,是自己心血來潮互換身份的產物,五老仙恐怕亦只會回復“呵呵”的笑聲,不管如何,因你而起,先將你抓起來再說!
云月、流裳和霞帔略顯悲哀地看著從容自若的孟奇,腦海里念頭起伏,有種公子被坑了的感覺,而且絕對會被坑得很慘。
真是從未見過短短幾日工夫就惹出這么大禍端的人!
幽湖收斂心思,安靜沏茶倒水,不管這位“假夜帝”想做什么,自己等人已是一根繩上的蚱蜢,怎么也逃不掉,只能調整心態面對。
而要渡過這場風波,唯一的希望只在這位“假夜帝”身上。
他剛才展現的真正“點石成金”之能與散發的恐怖氣息,都表明他實力在陰祖與自家公子之上,幾乎能與赤帝、混元仙子等老資格地仙媲美,是貨真價實的大人物!
四位美妾浮想聯翩之際,孟奇含笑端起另外一杯茶,始終沒喝,在與自己對弈,一切是如此云淡風輕,花香日明。
就在這時,船艙門口光影一暗,出現了一道渾身被黑色道袍籠罩的身影,這讓云月等侍妾睜大了眼睛,儼然便是“陰祖”徐悲,他剛剛才離去,便已去而復返!
原來這只是一個試探的手段,也是為重新計較得失爭取更多的時間。
孟奇將手中沒喝的茶推出,緩慢飄向了陰祖,微笑道:“徐道友想通了?”
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
在流裳等侍妾茫然的目光里,“陰祖”徐悲一改剛才的針鋒相對,言辭激烈,接過茶,重新坐下,擠出了少許笑聲:“既然離殤公子確實察覺了此事,老夫看來是瞞不住了。”
秘密與一個人分享還是與四個人分享好是簡單的術數題,陰祖不會弄錯。
“我知道的有限。更多的事情還得請教徐道友。”孟奇也用謙虛的態度回答,雖然他說的是實話。
看著兩人談笑風生,毫無芥蒂,云月愕然看向流裳等人,八目相接,盡是迷茫與驚訝,“陰祖”徐悲竟然服軟了!
哪怕真正的公子在此,也沒辦法讓五老仙之一的“陰祖”服軟。
剛才那點石成金的一手有這么恐怖?
她們看得出來真正“點石成金”的玄奧,但不知道它究竟代表著什么,不知道控制力要精準細微到非常小的物質結構。磅礴的力量則約束在極小范圍,使得微之能!
雖然不真切明白這一手有多么可怕,但“陰祖”徐悲的態度讓她們能窺見一二。
他對混元仙子怕也沒有這般服軟過吧?
徐悲正要開口,忽然心緒起伏,愣了一愣,知道殷飛龍亡故了,“不周綠蜈”與自己的“十殿鬼王令”都未派上用場。
多半是神秘組織“仙跡”所為!
“殷飛龍死了……”徐悲忽地開口。目光打量著孟奇,陰綠森森,鬼眼透徹,試圖窺出孟奇情緒變化。
“他死了?”孟奇確實略感訝異。霍離殤動手的真快!
徐悲搖了搖頭:“是的,不過無關緊要了。”
因為兇手已經遁逃了。
他短嘆了一口氣才道:“不知使者向離殤公子說過什么?”
使者?孟奇沉吟片刻,坦誠道:“我沒見過使者,只是因為別的事情才有察覺。”
陰祖低沉道:“老夫困在人仙多年。總得想辦法晉升,礙于出身,始終無法如愿。直到遇見殷飛龍引見的使者,見識到了他的強橫,才找到了希望,所以自愿為他們辦事,真實界的說法也是從他口中得知。”
他說的含含糊糊,讓孟奇心癢難耐,只好刻意道:“對付曲白眉,對付神秘組織,也是使者的吩咐?”
“你果然知道一些事情。”陰祖坦然道,“金鰲島要求查明這神秘組織。”
金鰲島,是金鰲島的使者?孟奇霍然一驚,金鰲島不是只剩下上古荒獸與仙禽瑞獸嗎?不是沒有修煉者了嗎?
它的神秘失蹤與此有關?
陰祖看著孟奇,聲音沉穩道:“你既然察覺了此事,知道了金鰲島,遲早會被他們找上門,不若由老夫搭橋,介紹你成為金鰲島的外務成員?”
“你知道金鰲島的使者有多么恐怖嗎?他是天仙!”
天仙?僅僅一名使者就是天仙?那位沖和前輩發現了蹤跡的天仙?金鰲島之主又是什么修為?孟奇心潮起伏,右手輕輕敲著棋盤,含笑道:“若一名使者便是天仙,金鰲島能橫掃此界,何苦如此隱秘,怕是多有限制和忌憚,徐道友,容我好好想一想,明日給你答復。”
徐悲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這次真正離開。
旁邊的云月等侍妾聽得面面相覷,什么金鰲島,什么使者,什么天仙,都完全超過了自身的認知!
霍離殤藏于碼頭貨堆,借助丹藥排解著毒性。
到了半夜,他才吐了口氣,擺脫了生命危險,但法身遭受從內到外的毒性破壞,處在極端虛弱且無法自行恢復的狀態。
“已經調查出曲白眉之事與東海金鰲島有關,算是完成了神秘組織成員的任務,而且接下來要與陰祖打交道,得換回夜帝的身份了。”霍離殤默默想著,暗自寬慰自己,事情到此告一段落,不是我想提前結束游戲的。
自己將寶庫留給了假夜帝,只能回去才可以療傷!
他整頓精神,走出了貨堆,悄然靠向夜帝之船,此時夜深人靜,甲板上只得一道倩影在打理鮮花。
幽湖?
運氣真好!
霍離殤喊了一聲,引來幽湖的注意,然后揮手笑道:“幽湖,游戲結束了。”
幽湖看了看氣息微弱到不如普通人的夜帝,又望了望船艙內那位恐怖的存在,一時有點呆住。
“幽湖?”霍離殤疑惑喊了一聲,以為對方沒聽清楚自己的話語,又重復了一遍,“游戲結束了!”
幽湖抿了抿嘴,表情變得端莊,看著霍離殤道:
“這位公子請自重。”
請,請自重……霍離殤嘴巴張開,呆立在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