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寧開口的同時,一聲凄厲慘呼自灼熱的氣浪中響起。
隨著這聲凄厲慘呼,如巨浪拍擊的灼熱氣浪驟然一頓,接著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炸開成無數白線,往外嗤嗤激射而出。
夏頌的身影在爆開的氣浪中心顯現出來,他身上余威不止,衣衫外一層氣流有韻律的跳動著,令許多觀戰選生覺得心悸不安,并第一時間以為夏頌以某種驚人的手段完全擋住了張儀這一劍。
然而在下一瞬間,當看清夏頌的面目時,這些人卻是都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驚呼。
夏頌原本白皙俊逸的臉面上此刻全部都布滿了水泡,晶瑩欲滴,讓人看著就覺得痛極。
“會不會還是婆婆媽媽了些?”
看著這樣的畫面,徐憐花的眉頭微蹙,忍不住對著丁寧說道。
此時夏頌的面目雖然可怖至極,且同為已到四境的修行者,他可以肯定徐憐花方才為了不被一下煮熟,已經將體內積蓄的天地元氣盡數噴涌了出來,然而夏頌依舊好好的站立著,依舊能夠戰斗。
只要能夠繼續戰斗,哪怕體內積蓄得天地元氣消失一空,夏頌的真元力量也在張儀之上,身為四境的修行者,他也必定擁有比張儀更多的玄妙戰斗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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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張儀既然一劍奏效,便應該不給夏頌任何喘息的機會,繼續出劍,但是現時張儀卻似乎看著夏頌心有不忍,并沒有第一時間繼續搶攻。
在場絕大多數人,哪怕是獨孤白、夏婉和易心這樣的強者都是和徐憐花同樣的看法,認為張儀的停頓和等待已經讓他一劍形成的優勢徹底消失。
“等什么?難道覺得這樣一劍就已經擊敗夏頌了么?”
屋棚的另外一端,甚至有人發出了這樣的冷笑聲。
“我師兄是信人。”
然而面對這樣的疑問,丁寧卻是搖了搖頭,平靜道:“我師兄既然答應我不會婆婆媽媽,現在的等待自然只是出于別的考量,而不會是這方面的問題。”
徐憐花微微皺眉,他有些不能認同丁寧的看法。
性格的問題,往往最難克服。
就在這時,場間的夏頌已經出聲。
“我承認我輕視了你。”
夏頌沒有刻意去看自己身上的任何一處肌膚,然而只是眼睛的余光掃到的晶瑩光澤,就讓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臉面上和身體肌膚上是何等的景象。想著自己在眾人眼睛里的樣子,這種感覺比痛苦更讓他難受,以至于他平時異常穩定的雙手都不斷的震顫起來。
“但你不該太過驕傲,不該覺得只是一劍就能擊敗我。”
他咬緊牙關,看著停在自己對面數丈之外的張儀,從牙縫中擠出了這樣的聲音。
不知為何,他這一句話出口,卻是所有觀戰的選生,包括連先前忍不住冷笑出聲說張儀在等什么的那名選生都覺得好像有些不對。
只是夏頌也沒有給所有這些選生足夠的思考時間,只在說出了這一句話后,他便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劇喝。
隨著這一聲凄厲的劇喝,他的身后出現了五條明亮的光紋。
此時他手中的劍還未動,誰也不知道這五條如長翅般的明亮光紋是如何生成,然而只是這一瞬間,天空里好像交相輝映般出現了五條白色的云氣。
五條白色的云氣以驚人的速度垂落,匯聚在夏頌手中的劍上。
他手中這柄微黃色的劍頓時就像覆了一層白色的盔甲。
他出劍。
蒙著白盔的劍和他的身影破空,走最純正的中線,迎面朝著張儀攻至。
“這是什么劍式?”
夏婉瞬間變了臉色,不可置信的發出一聲驚呼。
這一劍竟像是搬山境的修行者才有的手段,而且的確有真實的天地元氣匯聚于夏頌的劍身…即便不可能是真正的搬山境,這也是一種模擬搬山境的手段。
劍光穿行,劍身兩端的空氣如濁浪般呼嘯往兩側拍開,發出不斷的悶響。
因為有著類似搬山境的大量天地元氣匯聚,這樣簡單的一劍,便已變成她所見過的最為剛猛的劍式。
“天地合…唯有天合而無地和,知天劍經中最為精妙和強大的一劍,居然變成了唯有匹夫之勇的一劍。”屋棚內里的凈琉璃搖了搖頭,眼睛里閃耀著的全部是鄙夷的神色。
她有些看不起夏頌此時施出的一劍,然而在絕大多數選生和絕大多數修行地的師長眼中,這一劍絕對不是張儀所能硬接的。
然而從一開始,張儀的反應似乎就已經慢了。
在夏頌的劍意起時,張儀還停駐在原地,所以此時張儀已經無法躲開這一劍。
他唯有硬接。
噗噗兩聲輕震從張儀的腳下響起。
他的身體微躬,手中散發著灼熱氣息的趙劍爐赤紅長劍往上挑起。
空氣里燥意頓生。
所有人就好像看到一只赤紅的彎曲堅厚羊角迎上夏頌的這一劍。
白羊挑角,意在相持。
張儀此時施出的,正是白羊洞所有劍經中,最善防御的一招劍式。
他經過薛忘虛的親手調教,本身的性格又使他很容易領會這一劍的真意,所以此時施展出這一劍,劍意可謂是異常圓融完美。
咚的一聲沉悶巨響。
夏頌手中帶著白盔的劍光一震,竟是被這一只赤紅羊角硬生生的頂住,出現遲滯之感。
在劇烈的震蕩中,夏頌渾身肌膚上的晶瑩水泡全部被震破,渾身都好像汗水飛灑般,濺射出無數晶瑩液滴。
夏頌更痛。
于是他發出一聲更為凄厲的劇喝,右手劍繼續前壓。
赤紅羊角往上斜起,張儀的雙腳都有些微離地,就像一只山羊和對手的力量相差太大,整個身體都抵不住,要被從山崖上挑落。
趙劍爐的長劍材質天下第一,此時在巨力相持之下,也只是微彎卻不斷裂。
因為不斷,所以張儀松手。
在一片不能理解的驚呼聲里,張儀很決然的松開了右手緊握著的這柄趙劍爐長劍。
嗤的一聲。
赤紅色長劍往后震飛,掠過他的臉頰,如一片燃燒的赤霞,甚至燒焦了他耳側的一片發絲,然而他的眼神卻依舊寧靜。
因為這柄劍和他的手脫離,就像一只山羊的角斷裂了,力量在這一瞬間無法傳遞到他的身上,所以他的雙腳再度落地,就像一只山羊終于付出了斷角的代價,暫時沒有被對手直接挑落懸崖。
與此同時,他一直藏于袖中的左手如閃電般往前伸出。
他的袖口裂開。
一道微彎的劍光,從他破裂得袖口中往上挑起。
一片更加響亮的驚呼聲如潮水般響起。
就連夏婉都震驚的瞪大雙目,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從張儀袖中往上挑起的劍光很短小,劍光也樸實無華,甚至都沒有任何耀眼的光澤,然而這一道劍光卻是依舊形成了一只往上挑起的寬厚山羊角。
又是一招白羊挑角。
只是換了一只手,換了一柄劍。
空氣里再次想起咚的一聲巨震。
夏頌眼中的憤怒和燃燒的戰火頃刻間化為震驚和不可置信。
他感覺自己的劍停了下來,感覺自己的劍好像撞上了一座山。
那柄短小的,甚至給他一種好像只是普通石頭雕琢般的小劍,在張儀的手中,竟然有著比那柄趙劍爐長劍還要強大的力量。
“怎么可能!”
他呼吸徹底停頓,他前進的身體也停了下來,他的這一劍已經被張儀徹底阻擋住,但是他的潛意識里自然不可能就此認輸,他依舊覺得自己能夠戰勝張儀。
他的劍柄猛然往下垂落,手腕晃動之間,劍柄就像一柄小錘重重敲向張儀的小腹。
一直牢牢扎在地上的張儀在此時往后退卻。
他往后退了一步。
因為雙腳深深扎入泥土之中,所以這一步退出,他的腳下炸開一蓬塵土。
隨著他的后退,他左手的短劍劍尖擊刺在夏頌手中劍的中段,令夏頌的劍柄落處移位,飄向張儀的腹部左側空處。
于此同時,張儀的右手五指并指為劍,直刺夏頌的頸部。
夏頌一聲驚怒厲嘯,左手握拳狠狠朝著張儀右手手腕猛擊而去。
然而嗤的一聲,他的拳面上出現數道深深血痕,灑出一蓬血霧。
張儀的五指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已經變刺為爪,狠狠抓落在他拳面上。
只是這一抓一帶,夏頌的身體便略微失去了平衡。
從開始戰斗至此,張儀首次發出了一聲沉聲低喝,他的身體陡然前行,隨著一步跨回原來的位置,他的整個人已經切入夏頌的中線,撞入夏頌的懷中。
他的右肩如錘,狠狠撞在夏頌的心口。
嘭的一聲沉悶巨響。
絕大多數觀戰的選生只是覺得眉頭猛然一跳,口中莫名的干渴。
一道血箭從夏頌的口中狂噴而出,他右手劍柄也已經朝著張儀的后背砸落,然而他的身體已經往后倒飛而出,他的這劍柄末端也只是順著張儀的肩頭滑過。
“這就是薛洞主的本命劍?”
看著夏頌在空中倒飛的身影,徐憐花皺著的眉頭松開,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張儀手中那柄短劍上,同時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