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里是一聽便知的炫耀之意,仿佛得以提前進新房去瞅瞅,又能以新郎娘親的身份在這喜宴上,讓于氏覺得格外自豪,連帶著說話的語氣都開始不一樣了,這是在嘲笑七夕她們不招人待見,根本就沒資格跟她們親近。
七夕幾乎是用一種“悲天憫人”的眼神看了于氏一眼,當然不是同情她,而是覺得這個女人真的是無可救藥了,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這么不知好歹。
不過大概也怪不得她了,關于于氏的出路,沈家好多人都知道,偏偏事關于氏最為重要的大事兒,她卻是被蒙在鼓里的一個。
因為她剛才還用來炫耀的她的兒子,不想因為她而影響了自己的親事,所以選擇瞞著她,直到自己順利成親之后,就會毫不猶豫地趕走他的親娘。
她更不知道的是,她兒子成親的時候,卻恰恰是宣告她被休的時候。
“別理她,我們走。”云朵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拉著小姑就要走。
她當然沒那么好脾氣,今兒個要不是在這里,要不是里頭不管再不待見也是在成親,就憑著剛才于氏挑釁的話,云朵就敢動手收拾她。
沈惠君點了點頭,沒吱聲就要跟著越過擋著的人往外走。
誰料于氏看不清形勢,一看自己挖苦了半天對面幾人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還“嚇得”想要逃跑,頓時就得意了。以為這是怕她了,馬上氣焰更為囂張起來。
當下就不依不饒地往前湊了湊,又道:“咋的。讓我說中了是不?哼,你們不是一直都挺厲害,老得瑟個啥,瞅你們那樣兒,今兒個我兒子成親,以為稀罕你們來啊,一個個嚕著個臉。誰欠你們錢啥咋的?”
“喔,我知道了。你們不就是有錢了眼睛長在頭頂上了,瞅瞅你們干的那事兒,當初吃你們幾個餃子就跟喝你們血一樣,見天把手里那點兒東西把得死緊死緊的。摳得不行。”于氏說到這里恨恨地咬了咬牙,顯然對沒能從三房占到便宜還很是耿耿于懷,“幸好我家敬博有本事,我閨女也比你們強,以為就你們家能有錢啊,你們有錢算個啥,我還不稀罕呢,我告訴你,早晚你們后悔。以后要是有求到我頭上的時候,跪著求我都沒用。”
于氏站在那里喋喋不休,并且毫不臉紅地倒打一耙。對自己過往無恥的行徑只字不提,弄得好像是錯都在別人,誰都對不起她一樣。
而且也不知道她那些瘋子一樣的想法是哪里來的,就好像沈敬博不是娶個閘官的閨女而是尚了公主一樣,這語氣分明就是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飛黃騰達并且狠狠地把七夕一家踩在腳底下了一樣。
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看得人惡心,而最關鍵的是。她分明還沒得什么志,所以七夕幾個根本不知道這會兒她那莫名其妙的優越感是哪里來的。
“讓開。”七夕皺著眉頭。正想著開口讓她閉嘴,就聽云朵瞪著于氏說道。
“就不讓!”于氏越發得寸進尺,語氣自得道,“咋的,這是我兒子成親的地方,你當是你家鋪子呢,我不讓你能咋地?我告訴你,我今兒個還就不讓了,哼,你們不是天天挺厲害嗎,再厲害能咋地,還不是看著我兒子娶了做官人家的小姐,天天說啥我們這做錯了那做錯了,那能咋地,啊,那能咋地?”
于氏越說越得意,幾乎是以一種迫不及待想要激怒對方的語氣在說話,對自己的錯誤非但毫不知悔改,而且分明是在說,就算她曾經做過那些又能咋地,還不如現在過得越來越好,將來還能跟著兒子享清福。
“我告訴你們,我還就這樣了,你們看不慣能咋地?你們也只能瞅著,瞅著我兒子娶了好親,瞅著我閨女嫁了好人家,瞅著我過好日子,我就讓你們瞅著。”于氏臉上帶著古怪的笑意語氣惡狠狠地說著。
還轉頭看了沈惠君一眼,很明顯是在說,那天差點兒撞了她又咋樣,還不是啥事兒都沒有,她們還不是只能就這么看著。
她身后的沈云仙卻是打從剛遇上之時抬眼看了七夕一下,隨后就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對于氏的一番說辭既不贊同也不反對,仿佛說的跟她無關一樣。
云朵厭惡地看著嚴氏,原本已經來氣了,可一聽于氏這會兒的話,忽然也露出個笑容來,冷哼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這話說得語氣格外平靜,倒是真不像是云朵的性格,是以原本垂著頭的沈云仙不由抬眼看了她一下,只是看到站在一旁的七夕,又飛快地低下頭去,顯得格外淡漠,也格外低眉順眼,不知道在打著什么主意。
“啥?”于氏對云朵突然說出來的一句話深深覺得莫名其妙,但也知道這不是啥好話,登時就炸了,“死丫頭片子你咒誰呢,你敢罵我?你個有娘養的沒娘教的……”
七夕一直沒搭理她,一直到于氏嘴里不干不凈的,這才猛地上前,一抬手抓住了于氏的手臂往后使勁兒一推,正好又給她推回了剛走過來的轉角處。
隨后又手一緊,于氏頓時就疼得叫了出來,矮下身子使勁兒想要掙脫七夕,然而卻并不敢動手,只是嗷嗷叫著:“放手,你趕緊放手,疼死我了啊……”
顯然于氏剛才得意過頭了,忘了她面前這兩個小姑娘曾經讓她吃過多少虧,這會兒疼痛襲來,才清醒了些,有些后怕自個兒剛才把人給得罪狠了,不由慌亂地四下看著想要呼救,怕接著會挨揍。
轉頭看見站在身后的閨女,于氏趕緊叫道:“放手放手,仙兒,你快來幫娘……”
沈云仙卻是看著她娘那么狼狽的樣子疼得呼救,依舊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甚至比起剛才云朵說話之后她還有個反應,眼下是真的好似無知無覺一般。
七夕也轉頭掃了沈云仙一眼,看見她的沒反應的反應,不由冷笑一聲,這才看著于氏道:“我娘把我們教得很好,輪不到你說三道四,而且最沒資格的就是你。”
于氏的孩子才真的是有娘養的沒娘教的,她這句話放在她自己身上最為合適。
因為這個拐角的原因,即便七夕現在已經算是動手了,可還是不會有人瞧見,七夕還順道感嘆了一下,她到了這時候都不想破壞人家的喜宴,哪里的這好心?
“嘴給我放干凈點兒。”七夕手又一用力,聽到捏著的地方傳來的聲響,看見于氏疼得直冒冷汗,這才滿意了,有些人嘴太欠就是該受點兒教訓,要不是這附近沒魚塘啥的,否則還真想讓她去洗洗嘴巴,猛地甩開她,“滾遠點兒,別沒事兒就礙別人的眼。”
于氏疼得厲害,叫閨女卻沒反應,正心慌之際被甩開了,嚇得趕緊往后躲,誰知道自己給自己絆了一下,頓時狼狽地摔倒在地上,一抬頭下意識張口還想要罵人,可是對上七夕冷冰冰的視線,硬是沒敢張口。
七夕冷眼看著她,覺得這人真的到了什么時候都不值得同情,日后若是她被沈家休了之后日子不好過,那也只有四個字可以概括,咎由自取。
又警告地看了蠢蠢欲動卻又忌憚的于氏一眼,七夕懶得再看沈云仙,轉身過去扶著她小姑:“小姑,咱們走吧。”
沈惠君低頭深深地看了于氏一眼,看見她眼中嫉妒憤怒忌恨重重復雜的神色,不由嘆了口氣,她自有孕后總是容易軟了心腸,可對著這個大嫂,她是真的同情不起來。
只是轉身的時候看見滿臉無動于衷的沈云仙,不由想了想,一個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反正對她來說她的親人最重要,所以她真的不能理解她大嫂,為何會一錯再錯,把身邊所有的親人都親手推得遠遠的。
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當初籌備親事的時候甚至不許她插手,她一直自夸懂事的閨女,如今就那么一臉無動于衷地站在那里,哪怕她親娘摔倒在面前都沒有說去扶一把。
可這能怪誰呢,難道不是她自己作的嗎?到最后眾叛親離的時候,不知道她會不會后悔,會不會想著當初若是沒有這樣做就好了,那樣雖說那個家里還有各種不如意的地方,但至少還有個家,還和丈夫孩子在一起,不是嗎?
沈惠君沒再回頭看一眼,就被兩個小侄女拉著轉過回廊拐角,下次再見面,這個人就連叫一聲大嫂都不用了吧?
“簡直病得不輕。”倒是云朵,剛才沒有發作,這會兒怒氣強壓著,終于還是憤憤然開口說了一句。
“別在意,總歸是沒關系的人。”七夕不在乎地笑了笑,為那樣的人生氣不值當。
于氏的性子怕這輩子都改不了了,不膈應人她就活不下去,所以該教訓教訓,可真要因為這種人壞了心情,七夕才不樂意。
“跟瘋狗一樣亂咬人。”云朵也知道這個道理,可誰無緣無故被這瘋子一樣的人亂咬一通能不來氣,簡直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