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華,三嫂如何?”二夫人楊氏一邊看書,一邊隨口問道。
姚珍華聞言放下手中的針線,笑道:“挺有趣的,倒是和外面傳言不符。”雖說有些任性脾氣,說話也不客氣,卻不全然是蠻橫胡鬧呢。
“我想也是。”楊氏點點頭,翻過去一頁后,才說道,“這人吶,就是這樣,不管外頭傳說的有多像,哪怕事實就是如此,你也要親眼見識后才能信。人云亦云的話,誤會人事小,若是因此而失了機遇,那就可惜了。”
“可……”姚珍華皺了皺眉,有些不解的問,“三嫂她跟機遇有何關系?”
“你還小,不懂呢。”楊氏笑了笑,“她的父親與你的父親是好友,你們兩個自然該多親近親近的。”哪怕是出嫁了,這安菁也還是安府最得寵的女兒,況且,同在京城,想回娘家也容易的很……這些還是先不與珍華講了。
那小賤人以為有了兒子就能耀武揚威么?楊氏冷笑,既然是姨娘,就安安分分的做你的姨娘,庶子就是庶子,這輩子也翻不了身!
見母親又陷入了沉思中,姚珍華沒有開口去打擾,而是繼續低頭做針線,心里卻是一點一點的笑了起來。三嫂是個有趣的人兒,如今一來,府里怕是要熱鬧起來了呢。本以為二姐姐出嫁后,就沒人能牽制住大姐姐了,如今看來,倒是她多慮了。
三嫂,加把勁喲。
安菁不知道有人在背后為自己加油打氣,她現在正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的婆母陳氏,雖然她還是習慣性地差點叫成“陳姨”。
“那丫頭就是被慣壞了,你莫要放在心上。”看到安菁這樣,陳氏笑了起來,輕拍著她的頭頂說道,“她一個做妹妹的跑去擾你休息本就不該,更何況還在你那里教訓你的丫鬟?你教導她兩句,是你作嫂子的本分,她要是因此而記恨你,可真就是不識大體了。”
“可是……”安菁撓撓頭,不太放心的說,“畢竟我才剛來,頭一天就訓斥了她,只怕不太妥當……我就是想來請示母親一下,要不,我去給三嬸賠個不是吧。”
給老三家?陳氏看了眼桌上那盆盆景,沒出聲。
“不管怎么說,云華姐帶她們來與我見面,本意是好的,只是沒想到會鬧出不愉快而已。”安菁惴惴不安的繼續說,“若是不能哄好寶華,豈不是落了云華姐的面子?”
安菁來干嘛呢?還用說么,她這個惡人,自然是先來告狀了。
云華大姐,委曲求全這事兒,誰不會啊?反正我不來,你也會來,既然都要來,那還是我先來吧。
而且,安菁可不相信今天的事情傳不到陳氏耳中,那瑄華院可不是她的芷蘭苑,里里外外人的閑雜人等多著呢。所以,把姚寶華氣走之后,她停都沒停就直接往自己婆母所住的敬一院來了。
反正么,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照實說就是,語氣稍微變化一下,自然有不同效果。
留意到自己婆母的臉色,安菁不由得對老媽的判斷送上十二分的敬意——果然這榮景侯府里,大房跟三房之間有矛盾啊。話說回來,沒有矛盾也不可能,老大在外頭做官,老三在家管家,既然府外產業上的事情歸老三管了,府內的家事也就交給老三媳婦了,有什么事兒,兩口子談起來比較方便。不然的話,難道要小叔子和大嫂天天湊一起去談事情么?就算是昭朝風氣開放,也沒開放到這份上啊,更何況大嫂還是獨自在家的。
但如此一來的話,陳氏這么一個長嫂,卻讓掌家之權落到了三房手里,她心里怎么可能會舒坦。其實,說起來,當初她是捅三太太林氏一同掌家的,奈何她孤身一人,人家卻有夫君撐腰。
管家,離不開錢啊,而府外的產業又都由三老爺姚立經手——他放著自己老婆不管,倒去照顧大嫂不成?
而二房又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久而久之,便由得三房坐大了。
這一切,在安菁出嫁前,韓氏都已經同她講清楚,而且也再三的提醒過了——
“別去爭亂七八糟的東西,是你的,半步不許讓出去,不是你的,半點也不要伸手去拿。別信那不爭就是爭的鬼話,也別信那不爭就吃虧的歪理。”
所以,他們安府才能安安穩穩這么多年。
對此,安菁只是老實的點了點頭,別說她一心盤算著怎么和離呢,就算是退一萬步講,她真成了榮景侯府的人,姚瑄華也不是長子,除非上頭的姚建華出事,根本輪不到姚瑄華接手侯府。
喵的,安安穩穩的做米蟲多好,何必費心勞力不討好呢?
“也罷,若是你心里實在過意不去,那便去你三嬸那里走走好了。”陳氏終于回了神,見安菁還眼巴巴的瞅著自己,不禁搖了搖頭,說道,“別怕什么,你沒錯,知不知道?”
安菁用力點頭:“恩,我聽母親的。”
這模樣頓時惹得陳氏笑了起來,又忍不住想起安菁先前可憐巴巴的跟自己解釋,說那晚的事情是個誤會,婚約可不可以算了的模樣,她不禁微微一嘆,還真是個孩子啊,倒是云華玉華她們姐妹兩個從小就穩重,乖巧是乖巧了,就是缺了些活潑勁頭。
“母親,嘆氣做什么?你放心,就算是賠禮道歉,我是去賠禮道歉,又不是去認錯。”
這話說的陳氏不禁挑了挑眉。
“她任性妄為,貿貿然來教訓我的丫鬟,是她的錯,我賠禮道歉只是因為我教訓了她,令她生氣了,但并不是因為我有錯。”安菁笑嘻嘻的沖陳氏眨眨眼,“我只是向三嬸道歉,說我不該糾正寶華妹妹的錯,惹得寶華妹妹生氣,是我不周到了。”
“你這孩子,還真是……”陳氏搖頭笑了起來,“你能想到這一層,我就放心了,我讓水清給你帶路。”
道歉的后果么,安菁不知道,但看三太太那臉色,似乎有人要挨罵了。
三太太能不生氣么,竟然讓這個素來以不規矩而出名的安菁找上門來告狀,而且還確實是自家女兒理虧,這簡直是太丟人了。而且,她也忍不住反思,是不是寵寶華寵得太過了,如今來了一個安菁,她是該小心些,別跟安府似的,把個女兒寵得不知道天高地厚,要是寶華也學的跟安菁似的,那可怎么辦。
“你就不能跟人家姚云華學學?人家從小到大都沒惹過事兒!”
再次聽到這句話,姚寶華的牙齒頓時咬了起來。
作為一個挑撥離間的惡人,安菁表示,這感覺不錯。
她不是什么慈悲為懷的圣母,沒打算為打造一個和睦寧靜的榮景侯府而奮斗——讓這三家子都放下利益矛盾,相親相愛在一起?請容她先出去大笑三聲,所以,她不會忍氣吞聲,將姚寶華的冒犯當做沒看到,她只會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能怎樣?她的婆母跟三太太有矛盾,不會因此而責怪她,而三太太那邊,高興或者生氣,跟她有半毛錢關系么?
“美杏啊,把我那支彩蝶追花的簪子拿出來,明兒我戴那個。”換衣裳的時候,安菁說道。
經濟神馬的,她發現老媽是生怕她吃不飽啊,她那嫁妝完全足夠她逍遙自在的過半輩子,更別說還給她陪嫁了幾個小莊子和兩間鋪子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她有足夠的經濟來源支撐自己過舒心日子,用得著在意公中出的那點子份例么?
日子還是逍遙的,只可惜不能再像過去那樣,隨時隨地跑到母親房里撒嬌了,也不能催著二哥三哥帶她去玩了。
不過,難免么,不管是嫁給誰,早晚都有這么一天。
相較于安菁的自在,美杏她們幾個心里頭都有點不自在——都天黑了,姑爺還沒回家,這才是婚后第一天啊。
“才剛成親,就冷落咱們小姐,豈有此理!”綢兒氣惱的跺了跺腳,“回去一定要告訴老爺。”哼,再過一天就要回門,她一定要告訴老爺夫人,姑爺實在不像話。
“小聲點你,還以為這里是咱們芷蘭苑呢?”緞兒扯了綢兒一把,壓低聲音道,“告訴老爺還不如告訴二爺呢,二爺武藝高強,姑爺能打的過他?”
羅兒白了緞兒一眼:“餿主意,照我說,就全都說一遍,老爺夫人那里要會所,大爺二爺三爺那里也要說,非要給姑爺一點顏色瞧瞧不可。”
綾兒在一遍嘆氣,這三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生怕兩家打不起來么?
正說著呢,門口傳來了說話聲,她忙探頭去看了看,回頭道:“姑爺回來了。”
如果可以的話,姚瑄華真不想回來。
但他知道,他不能不回來。不論如何,安菁如今已經成了他的妻子,不管關上門來怎么鬧,但在人前,他必須要給安菁留足面子。
真是見鬼了,他為什么要給她留足面子?
可若是不留情面的話,安府那里該如何交代?玉華可是嫁給了安慶成呢。
“爺忙到這時候才回來,用過晚飯了么?”綾兒迎了上去,嗅到姚瑄華身上淡淡的酒氣,忍不住撇了下嘴,“給爺留著飯呢,請姑爺去屋里用飯。”哼,反正涼飯吃不死人,到時候就說熱了好幾遍,放在那里,沒想到又放涼了。
“不用,我吃過飯了。”姚瑄華直接繞過綾兒向房門走去。果然安菁的丫鬟也跟安菁一個脾氣,一個小丫鬟也敢給他甩臉子了。
既然這夫妻要做下去,至少目前要做下去,有些話,他必須得跟安菁講明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