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子知李鸞兒必沒有答應那個許大奶奶。
同時,拴子對于這位許大奶奶也沒了什么好印象,拴子雖然是李連山的親孫子,可李連山家那一套撒潑耍賴刻薄小氣的毛病都沒有學到,他持身自正,又有著讀書人的風骨,倒是一個難得的好孩子。
拴子認為正人君子不能強人所難,別人愿意幫助你是別人的恩德,旁人不愿意幫你也不得埋怨,李鸞兒已經幫助許大奶奶良多,沒有李鸞兒的相助,許大奶奶能好好活到如今?
而今她不說以前旁人如何助她,倒是埋怨現在別人不能如她的愿,像這種人便是現成的白眼狼,再如何對她好都不頂用。
便是拴子都能瞧清楚的,拴子相信他那位精明的姑母心里有數,又如何肯再伸手。
“娘親頭疼的緊,與她好言相說她只是不聽,沒法子便將人趕了出去。”嚴辰遠看了拴子一眼繼續說,停了一會兒問拴子:“表兄覺得娘親這般做如何?”
拴子笑了:“原本長輩如何本不該晚輩評說的,只你問我,況這里也沒外人,我便實說了,我覺姑母做的很對,如今朝堂局勢很不清楚,誰愿意因外人冒然出手連累了自家,便是關系極親近說不得也不能答應,更不要說許大奶奶這個并不如何的,況便是幫了她,怕她也只覺應當應份的,不會有任何的感激之情。”
“難得了。”嚴辰遠一臉成人狀的點頭贊嘆:“你小小年紀倒是極清醒的,怪不得娘親總是夸贊你。”
拴子一巴掌拍在嚴辰遠頭頂:“我是你表兄。”
到如此,拴子原先的緊張懼怕都沒了,一路與辰逸兄弟四個說說笑笑到了李連樹家。
如今李連樹一家也算是改換門庭了,因這幾年李富官做的好。官職也一路提升,他家早不住原來的地方,如今在城西買了五進的宅子,家里下人也比原先多了許多。
嚴辰逸一行人過去的時候他們早得了信,管家帶著幾個下人在門口侯著,見嚴辰逸與拴子幾個下車,趕緊過來拜見:“見過表少爺。見過拴少爺。”
嚴辰逸一笑:“古叔不必多禮。外祖父和富舅舅可在家?”
“在呢,在呢。”古管事笑道:“一早老爺得了信就命小的在這里侯著,可算是把少爺們給盼來了。”
他一行說。一行引著眾人進了院,過了一進屋,到了二進正院便是李連樹夫妻的住處,等拴子幾個進屋。李連樹和秦氏見了他便笑著招手:“快過來叫小爺爺瞧瞧。”
又有丫頭拿過墊子,拴子畢恭畢敬的給李連樹和秦氏嗑了頭。口稱祖父祖母。
且等坐定了,李富與裴三娘一起來了,且帶著不過三四歲的李慶,一家子人坐在一處說說笑笑。待到嚴辰逸兄弟幾個坐了一會兒去后,裴三娘才起身說給拴子的住處早就打點好了,便在二進院的西跨院。那里種了幾株梅花,景致倒也不錯。再加上那院子敞亮,屋子也精巧,又帶著書房,叫拴子住是最好不過的。
拴子一聽趕緊謝過裴三娘,之后便告辭去了那個據說叫梅院的院子,待一切整理好了之后已經入了夜,拴子用過晚餐進屋鋪了紙給家中寫信,將這一日的見聞全寫到上面,又囑咐自家爹娘在家中好好的,只說會努力讀書,將來也將他們接進京中享福。
卻說拴子這信送出去,沒用幾日便到了鳳凰縣李家莊。
這一日李連山在家歇著,他和吳氏正說閑話,便見李秋和小吳氏一處回來,李連山趕緊問:“這是怎的了?今兒不做買賣了?”
這幾年李秋拿著李鸞兒與的銀錢在縣城開了買賣,他和小吳氏勤快又最會甜言蜜語的,買賣做的不錯,倒是將家里整治起來了,幾年的功夫,家里也置了田產鋪子,李連山對于他們這份買賣是極看中的。
李秋一笑:“今兒不做買賣了,拴子來了信兒。”
李連山一聽立時不追問了,趕緊道:“快,快與我念念。”
李秋趕緊朝屋中叫著:“莊子,趕緊出來。”
一忽的功夫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從屋里跑出來,他穿著短衫短褲,頭扎小辮,出來便問:“爹叫我做甚?”
李秋將信給了李莊命他去念,李莊接過來瞧了一遍,又念了起來,他多數的字都是拴子教的,雖也識了些字,可也有些是不認得的,不過他倒也聰明,連蒙帶猜將信中的意思也猜的差不了什么。
李連山和吳氏聽的專注,一時聽拴子說起英武侯府的什么什么擺設,桌椅怎樣,喝茶吃飯的都是什么物什,又說起辰逸說那等家里鑲金弄銀的是暴發戶的行為,立時道:“不愧是京城侯府,到底見識不一樣,我便說老輩的話不錯的,到了什么時候都得儉省,你們只不聽,如今信了吧。”
吳氏也一連點頭:“前兒我出去做客,鄰村那個劉地主家還跟我顯擺來著,說是他們家有什么金碗銀碗的,還說吃飯的筷子都是銀的,我原還羨慕,如今倒是不必了,他們再與我說,我便拿拴子的話去堵他們,瞧他們還擺那暴發戶嘴臉不。”
雖然吳氏并不知暴發戶是什么意思,不過卻也知這不是什么好話。
一時說的大伙都笑了,又念到拴子到了李連樹家,看人家的宅子如何,李富的官做的多大,娶的娘子多好看,他那個小嬸子多和氣,說話多好聽之類的,立時羨慕起來。
待到拴子在信上說必要好好讀書,也如富叔一般做了官,將來接他們到京城享福,一家子這才真正高興起來。
李秋拍著大腿道:“我家拴子就是孝順,不枉我們與他這般的打算。”
小吳氏也是一臉得意狀:“我聽說京城中大儒多的緊,拴子自小聰明,怕被哪個大儒瞧中收做弟子。將來前程可是不愁的,便是沒那個緣法,可他這一進京就與英武侯還有小叔一家走的近了,天長時久的,誰還不曉得拴子是他們同族之人,那人家還不多照顧些,怎么說都比在咱們這個小地方有前程。”
李連山聽的嘆了口氣:“還是你有遠見瞧的清楚。以后啊。你好好的教導莊子,也叫他好好念書。”
小吳氏爽利的答了一聲,吳氏看她也笑了起來。一時婆媳兩個又說到一處。
只老天也似不叫他們高興許久,沒過多久外邊便傳來爭吵聲,李連山一聽立時怒了:“還有完沒完,怎就這么些不開眼的人。見不得旁人家好。”
卻原來外邊是李連林和李秀兒,兩人在門外也不知道因著什么吵了起來。
李連山一時惱怒。起身就朝外走,出得門看到兩人立時大怒,張口就罵:“眼里沒人的,不嫌丟人。有什么話進家說,在外邊吵吵啥。”
一時李秀兒進了門,摔上門就哭了起來:“爹。你可不能不管女兒,你眼里只有兒孫。我這個女兒的死活你不管了么,小拴子能讀書識字,我也同樣是你的骨肉,我們家哥兒怎么就不能進學了,你有本事送拴子進京,你也管管你外孫,也叫他進京巴結巴結大人物啊。”
“這話是怎么說的。”李秀兒這一哭,吳氏和小吳氏就坐不住了,婆媳兩個一起出來,吳氏啐了一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即嫁了旁人家,就不是我們李家的人了,外孫外孫,怎么就和親孫子一樣了,那還有個外字呢,他就是進學做了官孝順的也是旁人家,也不是我們,憑什么我們拿錢供養別人家的兒孫。”
李秋也咳了一聲:“妹子啊,不是哥說你,與其你來家里哭鬧不如與你公婆哭去,叫他們出錢讓哥兒上學啊。”
小吳氏笑了起來:“秀兒,你哥說的極是,你瞧,我們拴子花用的還是爹娘爺奶掙的錢,可沒花我娘家一分一毫呢。”
她這話出口,李連林可就不算了,他立時蹦了起來:“秀兒是出嫁女,自然不該享受咱們李家的待遇,可我是正正經經李氏族人,你是皇貴妃的伯父不假,我還是他四叔呢,怎的什么好事全落到你家頭上了,我家的孫子如今也該進學了,憑什么他就不能讀書。”
李連山聽的連連冷笑,起身大耳刮子就朝李連林臉上呼去:“作死的東西,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哥了,有你這么跟兄長說話的么,還,還憑什么?我家拴子多聰明,便是英武侯當年見了也愛的不成,親自考了我們拴子功課的,見拴子讀書上有天份才接濟我們,你家那個孫子,我呸,多大年紀了還扛著大鼻涕,還讀書,你可甭臊人了,這么大的人了也不臉紅。”
吳氏也跳著腳罵:“真真是見不得人好的,我看你們都得了紅眼病,我們家拴子那是文曲星下凡,天生就是讀書享福的命,你們能比得了?還讀書,做你他娘的美夢去吧,你們家就沒那塊料。”
兩口子這一打一罵,弄的李連林竟有些說不出話來,直氣的渾身顫抖,好一時才道:“沒的你們這樣欺侮人的,我家孫子怎么了,比你家拴子還……”
李秋可不愿意叫他說自家兒子的不是,立時過去推他:“四叔,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我家拴子呢,在見英武侯之前就已經識字了,還能寫好幾個字呢,你家的可不成,照我說,什么人什么命,你家那個就是莊稼漢的命,你們也得認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