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原本以為這群劫殺百合的人絕不可能是葉世子的,百合在喊出他身份時,那首領還曾駁斥,此時證據擺在眾人面前,活下來的人都蔫了。
皇帝向鄧知州借兵平反,此時他的心腹愛將卻埋伏在此地誅殺鄧知州手上的人,那將士臉上露出怔忡之色,百合冷笑了一聲:
“我猜,葉世子此舉,應該是為了鄧知州了。”她這話一說完,原本一臉冷色的葉世子眉頭就皺了皺,仿佛被踩到了痛腳般,剛要掙扎,卻又被人一把按到了地上,他緊緊的抿著嘴唇,額頭發絲間沁出大量冷汗,又大聲問了一句:“你究竟是誰?”
“姑娘這話是什么意思?”眾人這會兒沒人理睬葉世子的問話,反倒聽百合話音一落,都不由自主的向她詢問了起來。
百合好歹也經歷過許多任務,陰謀詭計不一定玩得比別人精通,可如今這事情一環扣一環的擺在她面前,她卻并不難猜出。
新皇是個什么樣的人,從當初他登位便開始秋后算賬便能看得出來了,攻于心計且又心狠手辣,他如今內憂外患,外有樓蘭等部族虎視眈眈,內有廢太子余部讓他寢食難安,最重要的,是經歷廢太子意圖謀反,新帝發現了自己無兵可用的窘況,必會不甘心如此的。
“據我所知,京城之內,除直屬于皇上的親衛之外,期門羽林兩軍各有士兵約五千人馬,大齊共有六個知州,兵力共約五十五萬,可是這些兵力,卻都分散于各知州手中,皇帝碰不著,摸不到,每年卻要撥大量軍餉前往這六大知州手中,銀子、米糧。皇帝怎么甘心哪?”手中沒有人馬,就好似萬獸之王的老虎失去了爪牙,雖然仍空守著一個帝王寶座,可若是沒有兵權。得了一個皇帝稱號,不過也只是一個唬人的紙老虎罷了。
皇帝年輕而野心磅礴,不甘受制于人,必定會想辦法解決這一困境。
尤其是此次廢太子造反,估計越發會讓當日突然登上王位的越王反復思量了。
“堂堂皇帝。卻要向手下借兵,估計皇上心中,肯定肯定是不甘的。”百合伸手趴在馬脖子上,伸手摸了摸那柔軟的鬢毛,馬鼻子中打了個響嚏,葉世子此時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鄧大人忠于皇上,且又對張洪義愛才有加,他愿借兵給皇上平反,一來是為了大齊江山社稷,二來也是為了張洪義這個干兒子往后飛黃騰達。可皇上為了借兵,當日好聽的話隨口那么一溜就說出去了,心中必定是會恨鄧大人,認為他借機要挾,大齊六個知州已成皇帝心腹大患,他又怎么會還答應從自己眼皮子底下,多出一個知州來,威脅他的王位呢?”百合微笑著,周圍一群人聽到這兒,臉色都變了。葉世子緊咬著牙,渾身繃得僵硬,又問了一句:“你究竟是誰?”
百合沒有理睬他:“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皇上借鄧知州兵力平反。也怕他日張洪義成為知州之后與鄧大人同氣連枝,他想要廢除六大知州,將兵權集中到自己手上,可惜皇上手中無權,六大知州又各成氣候,那么唯一的辦法。就是張洪義手中這四萬精兵了。”她說到這兒,一群將士哪兒心中還有不明白的,個個都覺得后背發寒,葉世子面如金紙,此時眼中再也找不到絲毫名門貴閥的傲氣與冷漠,反倒變得有些驚慌了。
“張洪義一個營州橫空冒出的小人物,無父無母,哪有什么弱點呢?無非就是我這個他買回家的媳婦兒了。”百合說到這兒,頓了頓:“張洪義那傻子一面為皇上平反叛亂,估計還做著往后成為一方州牧的美夢,另一頭皇上穩住他,派葉世子將我挾持,想要奪他手中兵權。想必他看重我,皇上這樣的人物,要想從他嘴中套得話,肯定也是輕而易舉的。葉世子拿我做餌,若張洪義上了當,正好接收他四萬兵馬,殺回營州,趁鄧知州不備,奪他兵權,收復那八萬兵馬。若是營州一旦拿下,五大知州依個擊破,想必皇上心中是有盤算的,至于究竟是什么樣的盤算,我一個小婦人,就不得而知了。”
劇情中葉世子是在幾年之后才出現在營州里的,百合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了,應該是劇情中壓根兒張洪義沒有像現在這樣橫插一腳,他沒有入軍,仍是在營州當了個普通的殺豬匠。
“葉世子當日匆匆進入營州城,恐怕也是因為鄧知州愛才若渴,當年他曾想收你為義子,并應該說過某些可贈你兵力之話。”百合說完,葉世子的臉色頓時就變了,那護送她的將士沒出聲,可表情卻有些難看,手都按到了腰間長刀上:“不錯,當日大人確實曾說過,若葉世子并非候府出身,這樣的人才,他必會收到麾下愛惜有加,可惜葉世子出身候門,又哪兒用得著他來提撥?”
若得鄧知州愛護,那么葉世子極有可能會跟張洪義一般,今日得鄧知州贈兵,說不定他日也能自成氣候。
“正是因為有鄧大人這一番話,所以早些年皇上與葉世子肯定是不著急的。”皇帝知道鄧知州性格,因此鄧知州在幾大知州之中實力最為強大,可因為他性格好琢磨,反倒是最好對付的,因此劇情中皇帝第一個對付的肯定不是鄧知州,而應該是旁人。
正是因為如此,劇情里的張洪義沒有突然出現,也沒有被鄧知州收為義子,所以葉世子是在幾年之后才前往營州的,恐怕前往營州那會兒,為的就是鄧知州手中的人馬。至于百合猜得對不對,此時已經不重要了,劇情中的原主并不關心這些國家大事兒,她目光只放在兒女情長上,見到葉世子便只想起昔日那些過往的恩怨罷了,后又不甘如螻蟻般的死去,又哪兒知道這許多?
“但因為張洪義突然被鄧知州收為義子,十幾萬人馬分了四萬到他手上,鄧知州手中剩余兵力十萬不足,這鍋湯被分干凈了,以后還能再有葉世子的?”百合笑了笑,目光就落到了葉世子身上了:“所以皇上才著了急,想要先向鄧知州下手吧?”她一雙杏仁似的眼睛與葉世子那細長的眉眼對上,目光中還帶著笑意,笑起來時眼睛下方露出臥蠶,似是在哪兒見過,卻無論葉世子怎么想,都想不起來了。
“你……”
“葉世子還是想問我是誰嗎?”百合歪了歪腦袋,像是知道了葉世子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一般,嘆了口氣:“說來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容易讓你見笑,昔日周家的故人,那個被抄的昌伯候府中,曾跟你有過婚約的周氏就是我了,葉世子貴人多忘事,恐怕早已經不記得了吧?”百合說到這兒,忍不住就笑了起來,葉世子一聽這話,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傻了。
她這樣痛快的說出自己的身份,沒有推三阻四的隱隱藏藏,她笑著將話說完,葉世子目瞪口呆,盯著她的那張臉看,再也說不出話來。
是了,難怪她能一口叫出自己的身份,一個營州城普通的婦人,竟然知道他是誰,竟然能認識他。一開始時葉世子還有些疑惑,此時竟然半點兒都不覺得意外了。
這張臉,仔細看來確確實實是有些印象的,之前隱約覺得有些熟悉,總覺得好像在哪兒看到過,可是并沒有往那方面聯想,所以從未猜想過她可能是出身周家,也許他應該那樣想過的,可是他太自信了,他潛意識里壓根兒不覺得自己不要的女人,周家那個閨閣之中嬌養長大的女兒,竟會在被發落之后甘愿嫁給一個屠夫,并且養得那樣好吧。
他總以為周氏是活不了的,當初周家被抄發送流放那一日,他曾為皇上辦事兒回來看到過一眼,那個以前在他心里半點兒沒留下印象的周氏穿著一身灰白的囚衣,披散著頭發,那單薄的身形一看就是熬不下去的,營州那個地方他呆過,她這樣的大家閨秀,甚至可能活不到營州的地盤上。
以前周氏這個自己名義上未來夫人的印象,在他心里最多也就是穿著一身漂亮的衣裙,一副賢淑貞靜的模樣,當日周氏給他留下的印象,與京中其他貴女差不多,況且他并未將她裝進心里,因為在兩人訂婚之初,當時未登位的越王就跟他說過了,他未來的妻子不會是她,葉家早為他務色了更加適合的人選,當日葉候爺答應與周氏結親,只不過是在麻痹太子注意力罷了。他心中那個似木頭人一般的前未婚妻,在當日看到她著囚衣的樣子,就已經被抹去了,注意不會再有交集的人,他記來干什么?
當日在營州遇到時,覺得她有些眼熟,卻怎么也跟印象中那樣蒼白瘦弱,稍有幾分姿色卻并不能讓他停留下腳步的女人聯系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