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薛夫人抱著甜丫和寶哥兒進了宮之后,李達和一直惴惴不安,皇宮大內深似海,這一去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聽說李中易領著大家平安的回了府,李達和心下大安,捋著胡須等在正房的臺階上。
長子遠征歸來,還封了侯,李達和心里的喜悅,簡直難以用語言形容。
望著漸行漸近的李中易,李達和無意中揪斷一根長須,他的心里很有些得意,希望長孫將來不要辱沒了承繼的那個“易”字啊!
按照這個時代的取名規矩,兒子的名字,表字以及自號等稱呼,一般情況下都要避諱父祖的名字。
李達和身為祖父,有資格打破孫輩的起名規矩,讓長孫承繼了長子名字里的一個“易”字。
按照李家的祖規,李達和這種做法,不僅沒有違背宗族禮法,反而是李家傳之后世,都與有榮焉的一段佳話。
“孩兒拜見大人。”李中易快步走到李達和的面前,大禮參拜了下去。
父母在不遠游!李中易這一出門就是大半年,按照禮法,他回家以后必須向補上無法晨昏定醒的缺憾。
“快快起來,你我父子之間,何須如此多禮?”李達和樂得又揪斷了好幾根胡須,笑得快要合不攏!長!風!文學.cw.嘴。
李達和快步走下臺階,伸出顫巍巍的雙手,一把扶起了李中易,緊緊的拉住他的手,大發感慨:“老天爺有眼。一直默默無聞的我老李家,出了第一個萬戶侯!珍哥兒,為父以你為榮!”
李中易心里有數。李達和雖然是醫官,可是,一直以躋身于儒門士大夫階層為榮,一言一行,始終以封建士大夫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
此所謂,修身齊家是也。至于治國平天下,光宗耀祖的重任,那就只有看李中易的本事了!
“大兄。大兄,抱抱……抱抱……”這時,一直被薛夫人抱在懷中的甜丫,突然向李中易伸出雙手。扭動著小腰肢。哭鬧著要他抱。
李中易哈哈一笑,伸出雙手,從薛夫人手里接過了甜丫,這丫頭剛會說話不久,居然知道喊大兄,簡直太令人意外了。
“甜丫兒,你知道大兄是什么意思嗎?”李中易低下頭,含笑逗甜丫說話。
甜丫笑嘻嘻的說:“阿娘說了。只要哄好了大兄,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兒的,啥都不會缺。”
李中易一陣愕然,這個小妮子,未免太過于現實了一些吧?
見李中易朝她望過來,薛夫人有些尷尬的說:“你離家日久,我是擔心甜丫認不出你來,所以每天……”
李中易啞然失笑,薛夫人希望她所生的同胞三兄妹,親如一人的心思,徹底暴露無遺。
李達和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李中昊,一臉落寞的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
“二郎,你可記得長兄如父的道理?你大兄遠征歸來,也不知道上前見禮?”李達和拉下臉,厲聲訓斥李中昊,心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苦澀之感。
“見過大兄,恭喜大兄立功封侯。”李中昊受了訓斥之后,只是面無表情的沖著李中易的草草的作了個揖。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說:“國子監的課業,重不重?如果覺得無法適應,為兄倒是可以替你請一位名師。”
“小弟還跟得上課業,有勞大兄費心了。”李中昊始終低著頭,話里話外的冷淡之意,昭然若揭。
李達和見了這一幕,心里不由暗暗一嘆,兄弟不和,家之不幸啊。
由于曹氏的被迫和離,李中易和李中昊兩兄弟之間,始終隔著一道看不見摸不著,卻又清晰存在的心理隔閡。
對于李中昊的刻意疏遠,李中易絲毫也不在意,也問心無愧。
李中易幫著李中昊進入國子監讀書,供他吃飯穿衣,還每月有二十貫的月例(零花錢),他這個長兄已經盡力了!
路都是自己走的,李中昊不想親近李中易,隨他的便,李中易沒所謂!
“大兄,甜丫要吃糖糖……”甜丫賴到李中易的身上,死活不肯撒手,小手抓在李中易的官袍上,饞得口水橫流。
李中易暗暗好笑,這個親妹妹呀,怎么象是小饞貓投胎一樣?
李家的有錢,在皇帝柴榮那里都掛上號的,家里每月的開銷,至少以千貫來計算。
甜丫不僅是家中唯一的女娃,還是李中易的嫡親妹妹,家里人誰敢慢待了這個小丫頭?
這個甜丫啊,口含金匙長大,居然還惦記著糖吃,將來肯定是個大吃貨!
李中易正要命人取糖果來,薛夫人卻插話說:“不能給她吃多了糖,牙口還沒長齊呢。”
“要嘛,要嘛,大兄,我要嘛……”甜丫見勢不妙,扭著小身子,手腳亂動,開始撒賴。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阿娘,少吃一點,沒啥關礙的。”
侍女捧來一大盤糖果,李中易掂起一塊泛黃的小糖塊,湊到甜丫的嘴邊。
甜丫貪婪的伸出粉紅的小舌,一下接著一下,舔得很歡暢。
甜丫快樂的舔著糖塊,可是,口水混合著糖水,順著她的嘴角淌出來,滴到了李中易的紫袍之上,黏黏乎乎的,別提多惡心。
瓶兒忍住笑意,別過頭去,不敢再看李中易的窘樣。
在正房笑鬧夠了,李中易抱著李繼易,領著小妾們,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抱著自己的兒子,李中易的感覺又自不同,小東西還不會說話,烏黑的眼珠子瞪得溜圓,烏黑發亮。
李中易將臉貼在兒子的小臉上,心里感慨萬千。懷里的這個小東西,才是他和這個時代最緊密的紐帶,也是他最終融入社會的見證。
瓶兒發現李中易對兒子異常喜愛。暗暗長吁一口氣,放下了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
芍藥沒看李繼易,自從李中易回府之后,她就全神貫注的盯在他的身上。
李中易沐浴過后,換了一身便服,頭戴交腳璞頭,從奶嬤嬤的手上。再次接過寶貝兒子,抱著他去了書房。
芍藥一直沖著李中易擠眉弄眼,想引起他的關注。可是,卻是瞎子點燈,白費了蠟。
“恭喜爺,新得了四位大美人兒。尤其是。那三位長得一模一樣。真個是我見猶憐呢。”瓶兒很想裝作不在乎的樣子,可是,死死揪住帕子雙手,卻暴露了她的醋意。
李中易微微一笑,將瓶兒攬到懷中,說:“咱們的兒子,還不會說話,已是從七品的朝散郎。你這個做娘親的,應該高興才是啊。”
望著李中易懷中抱著的小東西。瓶兒柔腸百結,原本憋著一口怨氣,立時舒緩了個七七八八。
瓶兒的出身很不好,原本是莊戶人家的女兒,家里遭了災,這才被父母賣給了李家,成了當時還是薛姨娘的貼身小丫環。
一想到兒子尚在襁褓之中,已是七品官,瓶兒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頗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暢快感覺。
良人雖然好色,卻也非常對得住她們娘兒倆,瓶兒倒也想開了。
見瓶兒的身子,漸漸的松軟下來,李中易拉住她的小手,懇切的說:“我不在家的日子,真是難為你了。”
“爺,操持家務,本就是女子的本分,您和奴家說這些干什么?”
得了李中易的“提醒”,瓶兒一想及管家的樂趣,心里多少有些自得。
以前是子爵府,如今,瓶兒管的已經侯爺府呢。她雖然還是個小妾,無論走到哪里,誰敢對她不恭?
“爺,您出征的這段日子,中書舍人劉鴻安的夫人,馬氏,經常來咱們家里串門子。奴家雖是妾室,可是,那劉夫人卻絲毫沒有看低的意思,反而顯得很親熱。”瓶兒知道李中易的習慣,喜歡在書房里處理家務事。
李中易摸著下巴說:“劉鴻安的三弟,和咱們二郎是國子監的同窗,有了這一層關系,兩家常來常往,倒也說得過去。”
自從到了大周之后,李中易一直很少和朝中的重臣有來往,目的就是想高調做事,低調做人,免得惹來柴榮的猜疑。
如今,李中易手里又捏了兵權,還是大周朝首屈一指的精銳強兵,所以,和同僚之間往來,更要謹慎從事。
“聽劉家的馬夫人說,劉舍人在朝中,也一直以純臣自居,很少和臣工們有瓜葛。”瓶兒知道李中易想了解什么,就把她掌握的情況,不管對與不對,一股腦的都告訴了李中易,“不過,奴家使人去打聽過了,這位劉舍人好象和殿前都點檢張永德有舊怨。”
李中易點點頭,“啪嘰!”在兒子的小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這才愜意的笑道,“這就對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嘿嘿,看來這位劉舍人也是看準了,咱們家和張永德已經勢成水火,難以相容。”
官面上的事情,瓶兒完全是兩眼一抹黑,李中易怎么說,她就怎么聽,沒辦法提出她的想法。
“我現在回來了,想必那馬夫人以后反而會來得少了。不過,這不要緊,你記住了,逢年過節,或是劉家有啥事,都要派人過去問候一聲。禮物嘛,比旁人重一分即可。”李中易略微一想,小聲叮囑了瓶兒一番。
瓶兒的記性一向很好,李中易著重這么一說,她當即記在了心里。
“對了,爺,您走了之后。老太公查了好多書,硬是把這個小東西的乳名,改成了狗娃,說是乳名越賤,越好養活。”瓶兒一提及此事,就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狗娃?李中易待呆呆的看著懷里的兒子,足足楞了半盞茶的工夫,這小名,可真有點那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