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榮自從登基之后,為了削減藩鎮對于朝廷的威脅,一邊大幅度的重用文官,一邊編練朝廷禁軍。
顯德元年開始,政事堂和樞密院的權力,日益擴大,導致舊武人功勛集團頗有怨言。
在這種背景之下,大周朝的武人階層漸漸聚集到了一起,大致分為了三大集團,以張永德和李重進為首的舊外戚集團,以李繼勛為首的新禁軍系統,以吳國公李瓊為首的周太祖郭威的老班底。
除了資歷非常淺之外,李中易這個后進的軍方晚輩,因為掌握了快速崛起的破虜軍,勉強算得上是一個全新的小軍頭。
國舅爺符昭信的身份則比較特殊,他的父親符彥卿不僅是郭威的老兄弟,還是柴榮的岳父。
符家的兩女兒先后嫁給了柴榮,符昭信這個國舅爺,又可以被歸入新外戚集團。
所以,王學漢的主動示好,其實是向李中易發出了一個明確的信號,咱們合作吧?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王副都知太過客氣了,我的年紀比你小得多,咱們不論官職,就以兄弟相稱吧?”
王學漢眼珠子轉了轉,當即笑道:“那愚兄就不客氣了啊,你我兩家的私事,就不套太過勞煩張祭酒了吧?”
李中易的嘴角微微翹起,這個王學漢看似粗鄙不堪,實際上,心眼子卻很靈活嘛?
“是啊,年輕人之間嘛。難免有些意見不合的地方,偶有口角,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啊。”李中易順著王學漢遞來的梯子,迅速的溜了下來,將整件事情定位為偶有口角,顯然和王學漢的想法高度一致。
那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必要大肆折騰。免得兩敗俱傷。
張祭酒氣得心口疼,他這個國子監的主官還沒有說話呢,李、王兩家人。就喬到了一起,完全沒把他這個祭酒放在眼里。
“張祭酒,你若是硬要把家丑揚得舉國皆知,那咱們就只有到陛下面前。再做理論了。”李中易氣定神閑的拋出殺手锏。明擺著告訴張祭酒,老子不是好惹滴!
王學漢也是個妙人,他板著臉說:“沒錯,哪有家丑硬要外揚的道理?張祭酒,您說是不是呀?”
張祭酒心里很不舒坦,可是,王、李兩家人已經對好了口徑,他就必須要好好的掂量掂量。這事鬧大之后的后果,會是如何?
“這事總不至于當作沒發生吧?”張祭酒左思右想。都覺得心里不安穩。
整臭李中易是一回事,可是,把張祭酒自己也貼了進去,就極其不劃算了。
“呵呵,只要不是開革,任由張公您處置。”李中易也知道不能把張祭酒給逼急了,就本著大事化小的原則,主動遞出了橄欖枝。
兔子急了都要咬人呢,何況是堂堂四品的國子監祭酒,舉國儒門學子的總山長呢?
“不如罰抄一些功課吧?”王學漢的適時插話,恰好起到了畫龍點睛的妙用,等于是幫李中易補上了懲罰的限度。
“哼,國子監又不是菜園子,哪有此等便宜之事?”張祭酒裝作十分生氣的樣子,借機拂袖而去。
望著張祭酒遠去的背影,李中易微微一笑,讓李中昊吃點小虧,受些教訓,其實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李中易借用了魚死網破的烏賊戰術,恐嚇住了張祭酒,暫時化解了李家丑名遠揚的危機。
可是,李中昊如果沒有吸取教訓,下一次,還能這么幸運么?
“無咎公,在下剛才失禮了。”王學漢的態度顯得異常之誠懇,客氣的向李中易的表達了不恭的歉意。
李中易知道,王學漢指的是他以兄長自居,兩人彼此打掩護,糊弄張祭酒的事。
“大家都是爽快人,你年長,本是兄長。”李中易莊重的抱了拳,一本正經的拱著手說,“兄長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王學漢見李中易真的認他作兄長,心里大為高興,他慌忙還禮說:“哈哈,不打不相識,以后你我兩家人應該常來常往,一起喝酒,玩女人才是。”
李中易啞然一笑,這王學漢前面的場面話,都說得非常到位,唯獨最后那段話,卻在無形之中暴露出了武人的粗魯。
丘八嘛,本就是沒讀過多少書的廝殺漢,很多都是文盲,不懂儒門的禮儀,所以,這些人啥都敢干,對于皇權的威脅也最大。
散出隨從之后,王學章和李中昊,很快被找到了李中易和王學漢的面前。
“你個混球,阿爺屢屢教導于你,不怕做錯事,就怕錯了之后,還丟了腦子。”王學漢一見了王學章,就氣不打一處來,抬腿一腳,踢在了他的屁股之上。
王學章挨了踢,卻象沒事人一樣,笑嘻嘻的說:“不知道。”
李中易瞥了眼落寞的站在一旁的李中昊,心里不由暗暗一嘆,人家的兄弟之間,多親密?
王家兄弟,那才是真正的兄友弟恭,長兄當父!
“二弟,事情已經解決了,還不多謝王兄的照應?”李中易等了一會,始終沒見李中昊說話,也懶得多說什么,直接要他向王學漢道謝。
“多謝王兄照應。”李中昊面無表情的向王學漢拱了拱手,一點感謝的誠意都沒有。
王學漢還沒說話,李中易真心火了,他抬起右腿,照著李中昊的屁股,猛的踢了一腳。
“你……你憑什么打我?”李中昊被踢得坐倒在了地上,卻不肯服輸。倔強的梗著脖子,吼叫著質問李中易。
李中易上前揪住李中昊的衣服領,冷冷的說:“就憑我是你的長兄。不管你服不服,揍你都是現成的。”
“阿爺都沒有打過我,你算老幾?”李中昊嘴巴依舊很硬,可是,顫抖的嘴唇卻暴露出了他的心虛。
李中易已經忍了很久,這一次,既然已經出了手。他也毋須再忍,當著王家的面,劈頭蓋臉的對李中昊拳打腳踢。
“哎呀。別打了,好痛啊……”李中昊確實沒料到,李中易被惹毛之后,居然如此的粗魯。
李中易在軍中鍛煉了不少時日。身子骨硬朗得很。對付李中昊這種文弱書生,完全不廢吹灰之力,揍得他哭爹叫娘,抱頭痛哭,連聲求饒。
等李中易打累了之后,王學漢突然插話說:“李二郎,打是親罵是愛。你兄長打你是為了你好,那張祭酒不會打你。卻可以把你的前程,一次坑死。”
“李中昊。我告訴你,今天我就打你了,以后還要打。有本事,你以后,也打回來?”李中易輕蔑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李中昊。
“你……你還我娘親……”李中昊抱著腦袋,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大聲嚎叫起來。
王學漢見勢不妙,和李中易約好了下次聚會的時間,就領著王學章,快速閃人。
“父親被抓進大牢,你和你的娘親,偷偷逃跑的時候,可曾記得我這個長兄?”李中易大馬金刀的坐到了從人攤開的馬扎上,一字一吐的反問李中昊,“我又是怎么對你的?”
“家里的銀錢細軟都被抄光了,曹氏卻帶著曹家的人,打上了咱們李家,這是人干的事么?”李中易冷冷的揭穿了曹氏的老底,一點面子都不再給李中昊留下。
“如果不是曹氏做得太過分了,讓父親傷透了心,你父親就算是沖你的面子,也不至于鬧到和離的地步。”李中易發覺李中昊漸漸的停止了哭聲,接著又反問他,“你讀了這么多年書,該懂道理了。”
“實話告訴你,你和我親不親近,沒有任何關系。問題是,你對得起父親的一片苦心么?”李中易遞了一塊錦帕到李中昊的手邊,“擦干凈眼淚,有本事就參加制科,考個進士出來,氣死我。沒這個本事,你就老老實實的混著,成天胡思亂想,只可能自己憋出內傷。”
李中易這話,太狠了,等于是徹底剝了李中昊,色厲內荏的表皮。
“作為長兄,我供你吃,管你喝,月例錢高得驚人,還送你進國子監讀書,我對得住兄弟之情。”李中易板著臉說,“你不要以為我對你好,就是欠了你的。以后,該打你的時候,我絕對不會手軟。”
李中昊剛才確實被打慘了,他聽了這話,身子不由一抖,抱著腦袋,喊道:“我服了,我服了,別再打了。”
李中易知道他現在僅僅是口服了,心還沒服,也懶得理會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從現在起,李小八就跟著你了。你上午讀書,下午跟著他打熬筋骨,文不成嘛,武要就。”李中易斷然作出決定,不能再對李中昊放任自由,否則,就真的是害了他。
李中昊低著腦袋,沒吱聲,李中易冷冷的哼了哼,輕聲反問他:“聽到了沒有?”
“知道了,上午讀書,下午習武,都聽李小七的安排。”李中昊有氣無力的垂著腦袋,不敢再象以前那樣,愛搭不理的態度。
“最后,我再說一遍,我不欠你的。”李中易站起身,緩步朝外面走去,李中昊乖乖的跟了上去。
回到家中之后,李達和看見李中昊的慘樣,問清楚是李中易動的手,不由捻須大笑道:“早該如此,早該如此,不打不成器啊!大郎,你不打,我都要狠打!”
就在李達和的桌子前面,擺了一根粗大的木棍,顯然,李中易不出手,李中昊肯定會被打得更慘,皮開肉綻都是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