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格臺一反常態的沉默,他什么也沒說,一雙眼睛卻往秦黛心的身上微微掃了掃。
秦黛心皺了皺眉,不由得冷了聲音道:“六王子深夜至此,不會就是想打量小道是吧!”秦黛心這話說得有點不客氣,不過這也不能怪他,曼格臺來得不是時候,她口氣不好也實屬正常。
曼格臺默默收回目光,只道:“我只是有點驚訝,沒想到大半夜的,你會是這樣一身打扮。”
秦黛心只道:“不然呢?面對像六王子這樣的不速之客,難道小道這樣穿不正常嗎?現在小道若真穿著寢衣,只怕才不正常吧!”
曼格臺微微尷尬,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見你三更半夜還戴著面具,覺得奇怪罷了,難道你都不累的嗎?警惕性也非要這么高?”
“那四王子呢?三更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別人的帳中,難道你不累嗎?”秦黛心毫不客氣的反擊,并道:“小道警惕性強,還不是被你們這些人逼的?”
曼格臺一笑,“是嗎,你說得對,我也累啊,不過累也來,本王子有事跟你商量。”
秦黛心抿唇,眉頭微動,不由問道:“到底是何事,改日再說不成嗎?非得勞你興師動眾的,大半夜跑過來?”
曼格臺皺了皺眉,輕聲道:“有一件大事。”
秦黛心覺得他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這樣謹慎異常,想必與四王子脫不開關系。
“你不用說了。”秦黛心突然警惕的道:“六王子如此小心翼翼,可見此事事關重大,如此要緊之事。你若真心想與人商議,大可去找敏于大妃,小道一個外人,實在不該摻和其中。”
曼格臺聽了這話,心里頓時不悅起來,不由得狠狠的道:“連你也要和我劃清界線?”
秦黛心驚訝看他,不由問道:“小道為何不能與你劃清界線?我才是最該與王子劃清界線之人不是嗎?”
一句話。問得曼格臺啞口無言。
是啊。她與自己沒有半分關系,為何要替自己承擔如此有風險之事?
可是……
曼格臺不甘心的道:“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不相信別人。”
“不相信別人?小道能理解。”曼格臺越是這樣說。秦黛心便越是篤定此事與四王子有關,此時她尚不知道四王子人已經死了,她以為曼格臺只是想查把四王子拐回來的兇手,所以越發不想攪和進去。
要知道她就是那個把四王子拐回來的人。她本意并不想陷害六王子,只不過是想借此微微警告一下賀敏珍罷了。
這件事。她不想插手。
曼格臺突然上前一步,低聲道:“此事非你不可。”
秦黛心被他這樣直直的看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不過曼格臺走過來時。她本能的退后了一步,其實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算太近,可是她的這個本能的舉動卻讓曼格臺很惱火。
她對自己避之不及。難道自己是洪水猛獸嗎?
曼格臺被這個想法氣得眼睛都冒了火,心底里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的往頭頂上沖!可是這些事都是小事。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解決了老四的尸體,才是要緊事。
“此事非你不可。”曼格臺又重復了一遍,接著也不管秦黛心樂意不樂意,就把自己回來以后見到了四王子,之后錯手把人殺了的事兒都說了。
秦黛心聽了,不由得瞠目結舌了起來,事情似乎跑偏了,她沒想讓那個四王子送命啊,怎么好好的,人就死了?
這個曼格臺,也太莽撞了吧?也不考慮一下后果,就動手殺人!身弱體殘的老四,如何能是他的對手?不死才怪呢!
只是,到底是曼格臺無意失手,還是他本來就想把四王子干掉?
或許,這一切本就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自己只不過陰差陽錯的替他完成了?
秦黛心嘆了一口氣,萬事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
“我說六王子,小道跟你沒仇沒怨吧?這是掉腦袋的事,你還非要拉上我!”說到最后,秦黛心的聲音不免有些高。
曼格臺猛的伸手拉起她的手,只道:“你跟我來!”說完把人拉著往外走。
秦黛心下意識的想要掙脫開,可曼格臺速度太快,手上力氣也不小,兩人幾步就出了帳子。
秦黛心大怒,剛要說什么,卻猛然聽到有人離去的聲音,步子不輕,顯然很慌亂。
秦黛心住了嘴,任由曼格臺把她拉進了他的大帳之中,門口的侍衛是睡著的,秦黛心都進了帳子,還是沒能驚動他。
秦黛心一進大帳,就看到了帳中床榻上的被子高高隆起,想著方才還順著氣的大活人,一刻鐘的功夫就沒了氣息,心里也微微不舒服起來。
人不是她殺的,卻因她而死,她也算是又背負了半條命!
秦黛心暗暗嘆了一聲,才冷聲道:“放手。”
曼格臺不由自主的松開了手,他微微不自在了一下,猛的走到床榻邊上,一下子掀開了被子。
四王子死相痛苦,模樣慘烈,讓人看著不寒而栗。
秦黛心看了兩眼,才輕聲怒道:“大半夜的,你把我拉過來,就是想讓我看死人!”
曼格臺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后直直的看著她,道:“幫我把他送出去。”
秦黛心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開什么玩笑,一個死人,有多重?自己憑什么幫他?再說了,這個死人不是旁人,是格日桑耶一心想要找回來的四王子!萬一這事兒被人發現了,那她還有好嗎?她又不是活夠了,憑什么要為他冒這么大的險?雖然人是她送來的,可是來的時候是好好的人,現在呢,成尸體了!
秦黛心覺得自己的腦袋很亂,她咬牙切齒的問道:“六王子,你不是不知道大汗找四王子的心,這個時候讓人發現四王子死了,誰也逃不了好去,你,就是那第一個遭殃的。人是死在你的帳中,大汗勢必會對你多加懷疑,甚至他直接就認為人是你殺的,不需要什么證據!你縱有奇思巧辯,怕也難逃此劫,此時此刻你不去向大妃求救,要小道幫你把死人弄走,這個玩笑開得可有點大。”
“我沒要你開玩笑。”曼格臺指了指帳外,只道:“他們,我都不相信,只有你,才是我相信的那個人,至于我母妃,有些事情我實在不想讓她知道,更不想讓她擔心!”
“你想做孝子,小道不攔著你,但是關于尸體的事,恕小道無能為力!”營中守衛眾多,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秦黛心能僥幸瞞天過海一次,卻并不代表她次次都能如愿,況且她剛才可是聽到了離開的腳步聲,誰知道那人是誰的眼線,或許此時格日桑耶就在來的路上了呢?
秦黛心無比頭大,覺得自己現在就站在一堆熱炭上,此地是事非之地,不能久留。秦黛心想也沒想,轉身就往帳外走。
就在此時,外頭突然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原本十分暗的夜色一下子被照亮了,腳步聲,鎧甲帶動的聲音紛至沓來,一大群人突然出現在帳外,把曼格臺的大帳圍了起來。
秦黛心一下子頓住腳步,回頭看了看曼格臺,她知道,必是方才那個離去的人去通風報信去了。
曼格臺一臉的凝重,聽聲音,外頭現在最少也有幾十人,這些人手里都有家伙,只怕已經把這座帳篷圍成鐵桶一般了,走是也走不掉了,眼下只有一個拖字,尚能解燃眉之急。
“我出去看看,如果不行,你就假裝是被我綁來的就成了。”曼格臺說完這句話,就要出去。
秦黛心猛的伸手攔他,“什么意思?”
曼格臺向外看了一眼,才低聲道:“裝受傷,裝暈你會不會?你是被我牽連進來的,實屬無辜,我不能看著你死便是了。”說完便不管不顧的住帳外去了。
秦黛心在他身上感覺出一股決然的味道,她看了曼格臺的背影一眼,最終什么也沒說。
曼格臺出了大帳,只見外頭燈火通明,數十只火把把夜空照得猶如白晝!數十名身穿鎧甲,手拿兵器的衛兵一臉肅穆之色,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這些士兵見到曼格臺的身影后,反倒是緊張起來,個個把中的兵器握緊,矛頭直指曼格臺。
曼格臺如王者一般,冷眼掃了在場的人一眼,很快,他便找到了目標。
人群中,有位四十多歲,略顯消瘦的中年人,此人騎坐在一頭戰馬之上,顯得格外顯眼。
“依布合哈,你這是什么意思?”曼格臺指了指四周圍著他的人,問道:“你這是要兵變起事?”
那中年人一笑,只道:“六王子何必如此,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何必在這兒拖延時間呢?我等奉了大汗的命令,要搜查六王子的寢帳!”
曼格臺心里心知肚明,可是卻裝傻的問道:“大汗的命令?”
“不錯,依布合哈可沒膽子假傳指令,六王子,帶到如今,你還是識相一點吧!”說完,依布合哈揮了揮手,就要讓人進去搜查。
恰在這時,賀敏珍到了。
“慢著!”她一身容妝,一臉肅穆,只道:“我看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