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河推了推桌上的肉碗,對著張氏道:“娃兒們也大半年沒吃過肉了,你去拿筷子給他們分分,讓娃兒們吃了吧!”
“可是爹,你也好久沒吃肉了……”柳月娥到底懂事,爹娘都沒吃,她也不吃。
柳素娥皺了皺眉頭,看著碗里的肉,輕輕一笑道:“我當時可是挑了十幾塊呢!大家都分分,一人一塊還是有的。”她看了一眼眼饞巴巴的柳遠,和長得瘦瘦弱弱的柳桂娥,道:“多出來的幾塊,就給遠子和桂娥。”
“還有我們的小翠姑。”張氏笑嘻嘻的捏了捏翠姑的小臉蛋,去廚房拿了碗筷來。
數了數,總共十三塊肉,一人一塊,還余下了五塊。張氏把這五塊分給了四個孩子和翠姑。
幾個孩子吃的格外香甜,柳遠不住砸吧嘴,只傻笑道:“娘,雞肉可真好吃。”
柳素娥把自己的一塊給了柳二河:“爹,你干活重,我在奶家吃了,這肉你吃了吧!”
劉二河一個大老爺們,臉上的表情明顯一僵。
柳素娥看到他眼底閃過了一絲氤氳,卻又很快掩去,只將肉默默地給了張氏,低低道:“你娘干活也多,讓她吃了吧!”
“還是你吃了吧!”張氏忙將肉巴拉給了柳二河:“你天天下地干重活,這肉還是你吃了吧!”
柳素娥簡直想哭。
這一家人秉性良善,怎么日子過的就這么差?
“行了,你們也別讓了。”柳素娥輕輕擠出一絲笑容,對著柳二河道:“爹,肉還是你吃了吧!等往后咱們想法子好好賺錢,賺了錢天天吃肉。”
姊妹幾個聽了,也都滿懷憧憬。
柳遠細細的嚼著雞肉,笑呵呵道:“就是,咱們往后好好干活賺錢,就能吃到肉了。”
“有了錢,還能有花衣裳穿呢!”翠姑笑著眨了眨大眼睛,看著柳素娥道:“娘,你說是吧!”
“是,以后等娘賺了錢,一定把翠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柳素娥摟著翠姑,在翠姑的頰上親了一口,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努力,一定要奮斗,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
暮色四合,月兒嬌羞的漸漸爬上樹梢,透著朦朧之美。
村里人睡的早,都怕費燈油,天一黑就睡覺。
柳素娥和柳月娥她們擠在一間房里,好在炕還算大,加上翠姑,她們四個人睡還是綽綽有余。
柳月娥和柳桂娥干了一天的活,早就累癱了,現在屁股一沾炕就睡著了。
翠姑換了地方起初還有些睡不著,來來回回翻了好幾次身,柳素娥又講了幾個小故事,她才勉強睡著。
待翠姑睡著,柳素娥這才輕手輕腳的起身,披了件半舊的衣裳站在殘破的窗下,靜靜的抬頭看著窗外的一輪明月。
穿越前,她曾是某市五星級大酒店的后廚經理,穿越后沒想到竟然是這般光景。
真真是凄慘。
她伸手摸了摸袖口,從里面掏出了一條淺灰色格子掛脖圍裙,輕輕的摩挲著。
她記得,當時她看了舌尖上的中國,正打算做一道蘇式醬汁肉,哪知道剛開了抽油煙機,竟然跳了閘,她去拉了個電閘,莫名就給穿越了。
這條圍裙,也隨著她一并穿越了過來。
這是她在現代的唯一印記,看著手中的圍裙,眼底竟有些濕潤。
現代的她從小就被父母丟棄在孤兒院,十歲后她才知道母親原來是某市富豪的小三,當年生了她,見她是個女孩子,就將她狠心丟棄。
可是十年間,母親雖然轉正成為了正室,但是卻再也沒有生養,只有她一個女兒。母親常說,這是她當年丟棄她的報應。
相認后,她始終無法融入到那個給她留下痛苦記憶的家庭中。所以十三歲的她選擇了出國,一直在國外生活,二十五歲回國,找了一份酒店經理的工作。
優渥的生活,卻始終內心空虛,找不到依靠。
無數個夜晚,她都是這么獨自一人站在二十三樓的窗前,靜靜的俯瞰著燈火通明的城市,看著車來人往,看著他們行色匆匆,看著整個世界仿佛都在忙碌,可就是遺忘了她。
那種冷如骨髓的感覺,讓她不敢睡覺……
回身看看炕上睡的正香的三個人,月光如銀練一般灑在她的側臉上,嘴角終于勾起了一抹淺淺笑容。
或許是老天知道她太寂寞了,太需要感受家的溫暖了,才會安排了這次穿越,給了她這么一個“特別”的家。雖然這些家人都不是她想要的完美,但是今天相處下來,她也看到了這家人的閃光點。
她們都淳厚老實,待人真誠善良,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很友愛,這才是她最想要的。
柳素娥重新收起了圍裙,回身看著一輪碩大無比的明月,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柳二河和張氏也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柳二河雖然答應柳素娥住了下來,可是心里一直過不去女兒已經成了棄婦這個坎兒。
哪個當爹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兒成了棄婦?他不心痛才怪。
而且柳二河是個心里壓不住事的人,雖然是個大男人,可心思卻比女人還要細膩敏感。
“娃兒他娘!你說素娥這是咋了?”柳二河坐起身來,長嘆了一口道:“有啥不能忍的?都說老媳婦熬成婆,再熬熬,往后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張氏聽了,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情緒,一下子又被勾了起來,不由紅著眼圈道:“話是這么說的沒錯,可是吳家人咋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哽咽道:“你還記得咱們素娥剛生了翠姑那會子嗎?那時候正好是冬天,素娥連月子都不敢坐,就匆匆下地干活。那么冷的天……孩子……孩子的尿布都是她洗的……”張氏難過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半響才咽了眼淚道:“要是娘當初給錢讓成子瞧病,咱家咋可能把素娥嫁到他家去?你可別忘了,那吳明澤頭一個老婆是咋死的……”
柳二河一時間也不說話了,他還清楚的記得,吳明澤的第一個老婆就是因為不生娃,活活被吳家人折磨的跳了井。聽說尸體撈上來的時候,都泡的不成人樣了……
他心上一陣刺痛,不由抬手拍著腦門自責道:“都怪我這個當爹的沒本事,讓娃兒們吃苦了……”
張氏聽柳二河自責,心上愈發感傷,含著眼淚道:“這也不能怪你,要說咱們兩口子帶著孩子,一年也不少干活……可是娘……”她心中憤憤然,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柳二河會意,知道張氏對他娘不滿意。
別說張氏不滿意,就是他心里也覺得不公平。
吃苦受累的是他和孩子們,但是到頭來享福的卻是他大哥一家子。他實在想不明白,都是一個娘生的,怎么就不能一碗水端平?
可娘終究是娘,若是沒有娘,他又何來這一大家子人?
就算不滿意,他也只能壓在心底。
他重重嘆了口氣,躺下拉了張氏的手,摩挲了許久,低聲道:“娃他娘,都是我沒用,讓你們跟著我吃苦了。只是娘……她已經上了歲數了,能不計較還是別計較了。”
“哎……算了算了,往后只要一家子人平平安安就成。”張氏理解柳二河,她輕輕拍了拍柳二河的手,安慰道:“睡吧!明兒一早還要下地割草呢!”
夜色在柳二河的一聲長嘆中靜了下來,樹上的蟬鳴也在清風吹拂下一點點褪去,唯有月兒依舊,明亮如玉盤。
柳素娥這一覺睡的特別安穩。
這樣安穩的覺,她已經有很多年都沒睡了。
一覺起來,身邊的柳月娥和柳桂娥已經跟著柳二河下地干活去了。
張氏在家剁草喂豬,今天她還要剪羊毛,所以沒下地。
柳成和柳遠也留在了家里,他們要幫著張氏剪羊毛。
柳二河家后院養了一頭豬和三只山羊,不過這羊和豬他們只有喂養的權利,卻沒有買賣的權利。
翠姑或許是太累了,還睡的香甜,并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柳素娥急忙穿好了衣裳,草草梳洗了一番,就去幫著張氏干活。
幸好她有女主的記憶,知道家里的活怎么干,否則她還真是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
“娘,我來幫你喂豬吧!”柳素娥挽起袖子要幫張氏,張氏急忙推開了她,輕輕一笑:“你今天啥也不用干,你才回來,先歇著,這些活我和你弟就干完了,用不著你搭手。”
“姐,你歇著吧!我們幫著娘干就行咧!”柳成一笑的時候,特別的帥氣干凈。
“那咋行?我來家里又不是來養大爺的,該干活還是要干活的。”柳素娥沖著張氏笑了笑,從門口處拿了個背簍道:“既然家里的活我搭不上手,那我去山上拔草去。”
柳家溝也是依山傍水,風景秀麗。
這個時候山里應該有很多好“東西”才對,她得想法子弄點錢花花才行。
這個家要是再不去賺錢,只能等著餓死。況且原主的弟弟妹妹也在一天天長大,若是家里這般貧窮,兩個妹妹遲早走上原主的老路。
張氏拗不過她,只能叮囑道:“那你可得小心,早去早回。”
柳素娥應了一聲,背著背簍就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