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香

016 邀約

清風卷簾,熱浪趁虛而入拂過偏廳,溫度漸漸升高。

葉慕賢掏出潔白絹帕拭了拭額上汗珠,面露無奈之色。

接二連三的煩心事一早就沒有停歇過,現如今連她也來湊這個熱鬧。

“春福,去問問岑娘子已到何處?”葉慕賢吩咐春福去打探,只望著岑六娘僅是先遞了木謁,人尚未出門,那事情還有回轉的余地。他并不愿意周氏見岑六娘。

回頭瞧瞧周氏和薰然,見她們神色不定,葉慕賢忽覺心虛,挪了幾步,靠近周氏,柔聲說道:“之南,你若不想見,我便回了岑娘子。”

周氏深吸口氣,緩了緩勁,拿著帕子一邊抹著淚痕,一邊淺笑說道:“大郎安心前往香坊便是,二郎獨自守了一夜,大郎理應早些去看看。”

說罷,側身拉過薰然,為她也抹了抹淚,嘴角含笑,低聲說道:“快回芙蓉居好生打扮打扮,可別失禮人前。”

如此的意思,周氏是要見這岑六娘了。

薰然抬眸看了看母親,收起了臉上的悲色,強展愁顏,道了一聲遵命,便攜春柳退下。

走出屋時,薰然似聽見父親勸母親還是不見的好,不由慢了腳步,再聽母親輕笑說道:“大郎還怕岑娘子吃了我嗎?”薰然忍不住回頭,透過輕晃著的珠簾,瞧見了滿臉堆笑的母親正在輕搡父親,要他快去香坊。

剛剛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如清風拂過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是薰然分明在母親云淡風輕的背后看到了已然斑駁碎裂的一顆心。

垂下眼眸,薰然不忍再看,快步回了芙蓉居。

一進院門,春柳便喊著院內的兩個小丫鬟速去打水端盆,正在屋里頭繡帕子的春杏聞聲,連忙放下繡框挑簾出來,迎上前去問發生何事。

薰然也不停步,一邊徑直往屋里走一邊吩咐:“今個有客要來,快幫我換上那件茜紅底寶相花大袖紗衫。”思索片刻,又吩咐道:“再去把那支玉蝶流蘇步搖給找出來。”

岑六娘地位不高,身份卻特殊,薰然自覺應穿得正式些。

春杏哎了一聲,先行跑去進屋去準備。

洗了手臉,敷上面膏,點上胭脂,盤起青絲,再戴上玉蝶流蘇步搖,鏡子中的薰然修眉深目,比平日里更美艷了幾分。

“娘子真美。”春杏歪著腦袋,看得眼睛發直。

薰然杏眼微側,瞧著春杏呆愣的模樣,忍不住掩唇輕笑,一旁拿著篦子的春柳則打趣道:“春杏,瞧你,哈喇子都下來了,還不快擦擦。”

春杏一驚,慌忙拿手去擦,卻發現什么都沒有,便知受了春柳捉弄,嬌嗔道:“娘子,春柳就愛欺負我。”

薰然咯咯咯笑道:“此時你說春柳欺負你,若是罰了她,你又搶著攔著互著,你們呀,好得和雙生姐妹似的,倒讓我看著嫉妒。”

春柳垂眸笑著,動手整理妝奩,春杏嘟了嘟嘴,朝著春柳做了個鬼臉。

此時,桂喜堂的小丫鬟正過來稟報,說是岑娘子的車子已進了六安巷,即刻便要到府,請薰然前往簇錦廳見客。

薰然點頭道:“我這就去。”

回頭卻對春杏道:“春杏,你把香庫里的戀盞香都給泰安院送去。”頓了頓,眼眸一轉,想起三叔葉歸心曾提過也想要這香,不管他是隨口所提,還是真的討要,留下一些備用總沒錯,于是又改口道:“留下三盒,其余的都給送去。”

春杏眨眨眼,想要問問早上之事,卻因薰然急于見客,不敢相提,一邊脆聲應下,一邊打定主意待會空閑定要好好問問春柳。

簇錦廳是桂喜堂中堂,用于接待外客,薰然前腳剛跨進門,后頭就聽見丫鬟稟報:“岑娘子到。”

周氏連忙出門相迎,薰然緊隨其后。

早前,周氏已吩咐身邊的劉嬤嬤親自去那垂花門邊候著,這一會子的功夫,便將岑氏一行領到了春蕊院。

繞過雙福照壁,走過穿堂,岑六娘瞧見了立于門口的周氏和薰然,嘴角微揚,眉眼間帶著傲氣,神情卻有些晴暗不明。

周氏和薰然迎上前去,雙方微微福身,見過禮,便入了廳內。

岑六娘身后眾丫鬟、仆婦則隨著春福去了旁邊耳房。

待廳內三人相繼坐定后,一行身穿翠色半臂,素色襦裙的丫鬟捧著冰酪、瓜果奉上。

周氏言笑晏晏,同岑六娘寒暄。

薰然趁機打量了岑六娘一番。

今個她穿了一身雪白綾裙,披著丁香色的素面掛衫,高高挽起的驚鵠髻上只壓了兩朵素色絹花,周身除了手腕上的金鐲子能夠讓人覺出此主的富貴,其余皆是素凈清爽,和昨日那周身的氣派完全不同。

薰然想起她是新寡,自應穿得素雅低調,只是為何昨日在香坊所見卻是另一番景象。

心念斗轉,薰然明白了,昨個她是要見的是父親,今個只是來拜會母親,打扮自然不同,這正應了那句“女為悅己者容”。

薰然心中忐忑,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盯著眼前案幾上的各色瓜果,耳朵卻豎的高高的聽母親和岑六娘說些什么。

“今日忽然來訪,豐寧唐突了。”岑六娘似是朝著周氏說話,目光卻沒朝那邊瞧,反倒掃過薰然,環視了廳內四周。

行為舉止略顯傲慢無禮。

薰然昨日已然見識過岑六娘的做派,養在貴妃膝下的小娘子,傲氣些也是正常。

“娘子客氣。娘子肯來過訪,陋室蓬蓽生輝,哪有唐突之說。”周氏身子微微前傾,目光隨著岑娘子的視線轉移,見她目光最后定格在面前的案幾上,便笑著請岑六娘用些瓜果。

岑六娘睨了一眼眼前的瓜果、冰酪,伸手捧起裝著葡萄冰酪的小碗,輕輕抿了一口。片刻功夫便放下,微蹙了眉,似是不滿這冰酪的味道。

取出帕子拭了拭嘴角,岑六娘側目瞧了瞧周氏道:“葉夫人,今日我來是想請葉二娘參加下月初七的香會。”

周氏怔了怔,問道:“娘子是說‘乞巧節’那日?”

岑六娘道:“正是。”

說罷,欠了欠身,眼波在薰然臉上流轉片刻,又不冷不熱地繼續道:“我雖已是孤家寡人,但卻愿天下如同二娘子這般好的女兒家都能喜結連理,故而便想在那日辦個香會。”

輕嘆一聲,岑六娘看向周氏:“怎奈我初來洛城,舉目皆是生人,也只與葉大郎、葉夫人相識,這才前來叨擾,煩請葉夫人幫忙,請上洛城適齡的小娘子前來熱鬧熱鬧。”

周氏沒有即刻回答,思忖著這岑六娘此番是何意。

“葉夫人是不肯出手相助嗎?”岑六娘久不見聲,不由地直視周氏,展顏而笑,但目光中卻有些不容忽視的逼迫之意。

周氏笑了笑,迎上岑六娘的目光,朗聲道:“怎會不肯,這可是大大的好事,難得娘子如此有心,真是洛城小娘子們的福氣。邀約之事就交予我,香會籌備就有勞娘子了。”

岑六娘見周氏答應,這才移開了目光,隨口說了聲多謝,便要起身離去。

周氏和薰然只得送她出門。

“娘子慢走!”周氏客氣相送,卻只聽得岑六娘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頷首斂眸的薰然忍不住抬頭看去,只見到岑六娘挺拔孤傲的背影。

“該來的終是躲不過。”正在恍神思索的薰然聽母親這幽幽感嘆,不解地瞧了瞧母親,忽然回過味來,暗忖母親難道與岑氏早已相識?

想起剛剛岑六娘所言洛城只認得葉大郎、葉夫人,這話許不僅僅是客套之言,暗含之意恐只有岑氏和母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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