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燭光微動,氣氛緊張。
聽了稟報的葉慕賢見薰然去而復返,連忙招收道:“阿宛快過來,為父正要讓人去喚你。”
薰然急忙快走幾步,立于父母跟前。
“阿宛,你既去而復返,定是知曉玉顏長公主府侍衛前來一事,為父且問你,今日在岑府,可發生什么事?”葉慕賢雖說已休致,但對危險的嗅覺依舊敏銳,得知玉顏長公主連夜派人過來,他便心知不好,正欲讓人請薰然過來問話。
幸好薰然聰慧,得知此事后立即折返。
薰然見父親如此問,便知事情嚴重,由于時間緊迫,薰然便將王紫汐之事簡明扼要的說了。
葉慕賢聽后,皺眉低語:“此事不妙,阿宛的懷疑極有可能是對的。早于為父辭官前,便已聽說玉顏長公主子嗣困難,懷了三個皆小產了,如此,她對麝香之類的香藥定是極其顧忌,王家娘子用了這一味香,不管她是不是有孕,也定是引起了她的不滿。”
“可是,此事與我們葉家何干?為何長公主現在派人來府里邀請阿爺和阿娘呢?”薰然不解。
葉慕賢道:“怕不是邀請,而是提拿吧。”聲音無奈,眉間惆悵,讓薰然吃了一驚。
“何以見得?”薰然驚問。
“若是邀請,來的怎會是侍衛?”葉慕賢提醒道。
薰然茅塞頓開,恍然大悟。
父親說得對,要是邀約,理應讓管家、仆婦或是得力的丫鬟來,怎還會來侍衛。
“王紫汐之事與阿爺、阿娘何干?為何要提拿你們?”薰然又氣又急,一時間竟有些亂了分寸。
葉慕賢和周氏見了,知薰然心中著急,周氏摟過薰然,葉慕賢則安慰道:“阿宛莫著急,許是請我們過去問話而已。我和你母親出去看看,你在此等候。”
說著,葉慕賢朝周氏使了個眼色,兩人便準備去外門。
“阿爺、阿娘,兒想起一事,不知是否有關。”薰然急忙叫住葉慕賢和周氏,心急火燎間,薰然還算冷靜,想到唯一可能和母親有關的事。
“是何事?快說!”葉慕賢本就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欲出去隨機應變,見女兒有了想法,趕緊問道。
“阿娘今日讓兒帶去兩份糕點,兩位公主似乎都很喜歡。”這是薰然唯一能夠想到和母親有關的事情了。
葉慕賢和周氏皆是一驚,問道:“當時兩位公主吃了可有不適?”
薰然搖搖頭道:“不曾發現,只是后來兒見惠歌公主時常按著腹部,似是身子不適。”咬唇想了想,薰然接著道:“兒覺得此事蹊蹺,若是因為點心之事長公主怪責阿娘,那只有兒最清楚當時情形,請阿爺、阿娘允兒一同去前廳。”
不想父親、母親有事,薰然覺得只有陪在身邊才最為安心。
葉慕賢、周氏自然不允,薰然情急之下,跪地哭求,哭得兩人心軟,這才同意一同前去。
出了二門,來到前院的從善堂,四名穿著紅鑲邊鎧甲的侍衛已在此處等候。
“葉某與賤內,請各位官爺海涵。”葉慕賢一邊說著抱歉話,一邊給祥伯使眼色。
其中一個侍衛上前起身說道:“葉大郎不必多禮,我等是奉命請尊夫人前往驛站一趟。”
葉慕賢詫異問道:“只是請賤內前往?”
侍衛微昂著頭,掃了葉慕賢一眼,有些不耐道:“長公主只請夫人前往。”
薰然暗想:公主竟沒住在岑六娘府中,只是住在驛站,如此說來,兩人的關系也未必有多好。不知道惠歌公主住哪兒?
葉慕賢面露難色,懇切問道:“這位官爺,這夜已深,不知長公主喚我家夫人前往有何吩咐?”
侍衛瞪了葉慕賢一眼,斥責道:“長公主之命,我等怎會知道?少啰嗦,我等還得趕緊回去交差。”
葉慕賢被個侍衛一頓好說,心中不滿,卻也不好作色,仍低聲下氣求道:“我家夫人一直深居簡出,與長公主也從未謀面,今日長公主深夜召喚,我等忐忑,還望官爺給個方便,告知一二,好讓我等有個準備。”說完,正見祥伯從門口進來,趕緊讓他把手中的幾個素色荷包呈給幾個侍衛。
與葉慕賢說話的那位接過掂了掂,分量很足,瞧了葉慕賢一眼,低頭解開荷包一瞅,眼中立即閃現驚異之色。其他侍衛也相繼解開瞧了一眼。
片刻的功夫,這些侍衛的寒冰臉立馬就如見著了三伏的陽光般,消融殆盡。
“咳咳咳。”這名侍衛干咳兩聲,臉上竟有了笑容,“葉大郎不必過于擔憂,我雖不知公主所謂何事深夜讓我等造訪邀請夫人,但想必只是公主有話想問夫人。”
停了一會,見葉慕賢仍是不解,便靠前幾步,壓低聲音說道:“我聽伺候公主的宮女提到今晚公主對廚子做得飯菜點心十分不滿,只說還不如葉家大夫人的手藝,故而,我猜測公主只是想請夫人去做幾樣菜。”
葉慕賢仍存疑惑,但知此人知道的也僅是這些,不得不說道:“既是如此,是我葉家的榮幸。”回過頭對周氏道:“夫人,速速動身前往,千萬要伺候好公主。”
話語間雖是催促,但眼里卻是深深的擔憂。
周氏點頭道:“大郎放心,我自會竭盡全力侍奉公主。”
說完,淺淺一笑,以示寬慰。
“幾位官爺,請允我與阿娘一同前往。”周氏正欲同四名侍衛前去驛站,忽見一直立于身后的薰然越過其走到眾人面前,屈膝行禮懇求道。
周氏一驚,伸手想將薰然拉至身后,卻因她傲然屹立,巋然不動而作罷。
“你是?”侍衛因得了好處,倒對葉家人和顏悅色幾分。
“這是我家女兒,黃口小兒,貪玩好鮮,分不清事情輕重,官爺莫怪。”葉慕賢趕緊打諢插話,想幫薰然混過去,“夫人,您就動身吧,早去早回!”
葉慕賢給了夫人一個堅定的眼神,似乎是對她說若是公主為難她,他也會想盡辦法去救。
周氏含笑點頭,轉身欲離去,卻聽薰然朗聲說道:“官爺,今日是我將母親所做的糕點獻于公主,公主吃了什么,吃了多少,我最是清楚不過,還請官爺允我一起前往。”
葉慕賢與周氏聞之,皆變了臉色,帶頭的侍衛更是眼色暗了暗,不可思議地瞧著薰然。
“這位小娘子,你家母親隨我去去就來,你還是在家等候吧。”侍衛畢竟收了好處,雖好言將周氏誆去,卻也不忍將薰然這般如花的小娘子往虎口去送。
看著侍衛神色不定的雙眸,薰然知道,母親此去并不是如侍衛所言要她去做菜,恐怕是有禍事,于是,越發堅定說道:“母親前去做吃食,也要個幫手,帶著丫鬟去,還不如帶我一同前去,也好有個商議。”
周氏急了,故意斥責道:“我平日里真是寵壞了你,你怎越發沒了規矩,還不快回房去!”
薰然卻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我行我素道:“官爺,雖說公主沒有下令帶我一同前去,但今晚之事,只有我最清楚,帶我一起去,公主不會怪責。”
“阿宛!”話說到這個份上,在場的人心里都跟明鏡一樣。侍衛今晚來帶周氏,就是為了去問話。葉慕賢和周氏見女兒如此奮不顧身,將自己置身于險情中,心如刀割,忍不住痛呼!
“阿爺,阿娘,讓兒一起去吧,還是那句話,今晚之事,兒最清楚,阿娘一個人去又能說得清什么。”薰然心中自然也是怕的,誰也不知道去了還能不能全身而退,但是,她不能讓母親一個人涉險。
母親什么都不知道,而她還算看到了一些表面之事。
或許,去了公主歇腳的驛站,她能發現更多的事,能幫母親脫困。
“那就走吧,耽誤不少時候了,再不前去,公主可要發怒了。”侍衛見狀,自覺已經盡力,既然薰然自個兒要往虎口跳,他也拉不住。
葉慕賢知道他是勸不住女兒了,眼睜睜目送妻女隨著侍衛離去。
侍衛前腳走,葉慕賢后腳就急匆匆去了清溪小筑,求助于謝安世。
另一邊,周氏母女緊緊依偎在一起,坐在那咕咕滾動的馬車上,緊張不已。
“傻孩子,你為何要跟來?若有事,也該是為娘一人擔著。”周氏含淚在薰然耳邊輕語,既是埋怨又是心疼。
薰然心中難過,話語也變得哽咽,卻還能強撐鎮定道:“阿娘莫急,車到山前必有路,到了公主那,知道是何事,許就能化險為夷。”
周氏輕輕嗯了一聲,淚水卻止不住往下流,化險為夷,又談何容易。
惶然怔忪間,馬車到了目的地。
周氏和薰然一前一后隨著一中年宮娥,斂首躬身往公主寢室走去。
薄如蟬翼的煙紗簾慢慢挑開,宮娥用輕柔無比的聲音稟報來者何人,待聽到公主回應后,才示意周氏和薰然進去。
薰然一路低著頭,跟著母親的腳步走入室內,一股涼氣撲面而來,這屋里的溫度比外面低了不少,讓身上濕熱的薰然打了個冷顫。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