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懷遠至今都清楚地記得,他當上南城警署署長的那一天,那個盛大的閱兵式。看著南城數千警員昂首挺胸從他面前而過,他曾經認為自己真的有底氣了,就算面對千軍萬馬,也不會有一絲恐懼。
可是今天,當他對上殺狼騎的數十號人時,他卻害怕了。這些從西北戰場歸來的鐵血軍人從骨子里涌動的殺意和硬朗的風骨,讓他看到了警員與軍人的巨大差距。一個嘴上說想讓你死的人不可怕,可怕是隨時可以拔劍砍掉你腦袋的人。
“馬署長,你是在故意拖延遲時間嗎?”隔著一眾警員,一個充滿怒意的聲音遠遠地飄了過來。
這聲音像催命的鼓點一樣,令馬懷遠心中暗急。他焦急地朝著大牢方向張望著,心情非常矛盾。劉遠峰已經帶著他的命令去提朱小七了,只是不知道帶出來的人是死還是活。他既希望兒子得手,來個死無對證,又害怕兩個新兵真的死了,殺狼騎受到刺激在警署大開殺戒。如果真的暴發沖突,釀成一場血案,那后果和兒子的事情曝光根本沒啥區別。可是,如果兩個新兵沒死的話,那事情下步又該如何處理?
“雷連長,你再耐心等下吧。剛才你是看著我派人去大牢提人的,這一來一去也需要些時間啊!”他大聲回應道。
“好,我等。但我把丑話說在前面,如果我的兩個兵出來的時候少根寒毛,你可別怪我手黑。狼人殺得太多了,我這兄弟可都是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對我們說,丟了蕭司令臉的后果,和殺光這里的人后果一樣嚴重。”雷猛冷笑道。
威脅,是裸的,但馬署長只能苦笑嘆息。殺狼騎有牛B的資本,狼族的血鑄造了他們無上的榮譽。而西北戰區的蕭司令,更是當今天龍帝國的軍界第一人,靠山強硬自然脊梁就挺得直。
“一連,隨我進去要人。二連、三連,將整個警署給我包圍起來。如遇反抗,直接繳械!”遠處,傳來一聲大吼,藍玉帶著皇家近衛軍的人沖了進來。
“前面是哪只部隊?”進了大門,看著前方數十個衣甲鮮亮、刀劍出鞘的軍人,藍玉心里一緊大聲問道。
“我是殺狼騎的雷猛,西山演兵場新兵三連連長。你們是?”雷猛也被身后出現的部隊弄得有點緊張,大聲回道。
“靠,這怎么辦?”藍玉有點頭疼。
“我是1師1團3營長藍玉,奉命率部前來接回皇家近衛軍兩名新兵。”他大聲回道。
“你們請回吧,兩個新兵在西山集訓,目前由我們負責!”
“可是軍令難違,這兩個人我必須接走,請雷連長理解。”
“人是我的,有本事你們就來搶!”雷猛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藍玉尷尬而立。殺狼騎雖然牛,但老子總不能不執行命令了吧?他一揚,一連很快在殺狼騎周圍布下了一個包圍圈。
幾分鐘后,城衛軍到達,他們的人甚至沒辦法進大門,只好在外面待命。帶隊的一位副團長,抱著和藍玉相同的想法,進到門內觀望。
監察處的憲兵隊幾乎是和藍欣怡所率的暮雪衛同時到達。眼前混亂的局勢,讓兩支部隊都傻了眼。平日里最牛的憲兵們發現,沒人聽他們的話了,因為在執行戰斗任務過程中的部隊,根本不會把這些和平時期成天找他們渣子的家伙當回事。暮雪衛獨特的身份,反倒讓她們受到了禮遇,城衛軍和近衛軍主動給她挪出條路,讓她們進到了警署里面。
當藍欣怡得知這幾股力量都是來討人的后,果斷地選擇了沉默,站在一邊看戲。她知道,如果這幾股力量集合在一起都救不出朱小七兩人,那么她做什么都是徒勞的。可是,她不明白,為什么兩個犯下重罪的新兵竟然能讓幾支部隊為他們大動干戈。而那個她一直捏著當棋子的胖子,又一次做出了驚人之舉,在震驚她的同時,也讓她越來越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更令她擔憂的是,朱小七替李家出頭,似乎在朝著她的勁敵李小婉那邊倒去。
“姐,你怎么來了?”藍欣月從士兵堆里穿了過來,看著她驚訝地問道。
“這干出驚天動地大事的混蛋,可是咱暮雪衛的人,我能不來么?”藍欣怡拉著她的手微笑道,“只是你這丫頭怎么也跑來了?”
“我是和殺狼騎的教官一起來,而且我們是經過杜總指揮批準的。”藍欣月嬌笑道。
“杜總指揮批準的?”藍欣怡一臉驚訝,“這種事,老師怎么會批準?”藍欣怡是從海月城軍事學院畢業的,她很清楚杜老師的性格,正常情況他不會允許部下做這種與警方對抗的事。
“這事我也好奇。可能是這件事牽扯到隊長的家事吧,所以他才開恩的。”藍欣月想了想,沒有和她提起朱小七與莫天賜那一戰的事。她覺得姐姐一直看朱小七不太順眼,還是盡量不讓她注意到他為好。
“青蛇會這幫畜牲確實該殺,竟然敢如此對待隊長家的老仆。幾天不見,這朱小七也令我刮目相看了,還真是個熱血的青年!”藍欣怡嘆道。
“看這架勢,人肯定是能救出來的。不過,我還是擔心軍方會怎么處理他們,畢竟那是二十多條人命啊!”藍欣月皺眉道。
“這事,你就省省心吧。你是不知道外面的形勢,他兩個現在可是全城百姓贊譽的英雄!明天的報紙,估計會把他們揍上天的。民意,可是套在政客們脖子上的韁繩!”藍欣怡安慰道。
就在兩人閑聊的時候,劉遠峰和一眾警員,護衛著朱小七和趙鐵膽從警署大廳左側旁邊的小路上走了過來。
“這…….這…….啥情況啊?”朱小七望著眼前黑壓壓的軍隊,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發蒙。
“七哥,問題好像搞復雜了啊!”趙鐵膽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著。人群中,有殺狼騎的教官,有暮雪衛的女兵,還有近衛軍、城衛軍的官兵。
馬署長的等待終于有了結果。現在的他,只能接受朱小七還活著這件事,把人交出去后再作其他打算。帽子肯定保不住了,但還可以爭取保住自己的兒子性命,然后再圖東山再起。
而他面前的幾拔軍人,看到兩個新兵出現后,頓時都興奮了起來。
“你們兩個混球,看老子回去后怎么修理你們!”雷猛怒吼著,帶著幾個班長沖上前來,一把將兩個新兵摟了過來。
“這怎么還夾著個人呢?”雷猛看著趙鐵膽,訝然問道。
“這個呀?馬署長的兒子,我們的戰利品。他想殺我們沒殺成,然后就被一扇突然飛來的門砸中,昏死過去了。”朱小七淡然道。
“朱小七,趙鐵膽,我們是近衛軍的,奉命來接你們。”
“我們是城衛軍的,統領大人命令我們前來接你們回去!”
“你們兩個新兵聽好了,監察處派我們來帶你們回去!如果不跟我們走的話,后果自負!”
三個軍官也走了過來,朝著兩人大聲說道。
“監察處的人說話真難聽!”
“對頭!娘的,拽得跟二百五一樣!”
朱小七和趙鐵膽自顧自地說著,令監察處那名軍官臉上一陣青一陣紫的。
“鐵膽,把人還給他們。小七,我們先回去,其他事以后再說!”雷猛命令道。
趙鐵膽站著沒動,看著朱小七。朱小七點頭,示意他放手。一路顛來,馬建仁早醒了,不過他見警員們沒救他,便接著裝昏。趙鐵膽一松手,他一骨碌爬起來,像火燒屁股一樣跑到了父親身邊。
“連長,我還有點事要處理。”朱小七微微一笑,“而且,這么多人來接我,你說我就這么跟你走了,是不是有點得罪人呢?”
“你小子,少招老子耍花招!”雷猛橫了他一眼。
“我覺得,我們這么爭也不是個辦法。”藍玉走上前來,“不如這樣,他們愿意跟誰走,讓他們自己決定。”
雷猛用威嚴的目光看著朱小七,被朱小七華麗的無視了。他又扭頭去看冷云飛,冷云飛正仰著頭望著天空。
“小七啊,這么多人,你不可能不給連長面子吧?”雷猛摟著朱小七的肩膀,在他耳邊親熱地說道。要是在其他四個連長面前,弄不回自己的新兵蛋子,這臉可是丟大方了。
“給你面子可以。但我有個條件。”朱小七在他耳邊低語著。
雷猛聽完,很蛋疼。他盯著朱小七:“真的要這樣?”
朱小七點了點頭:“不過,要等我先辦完事。”
“好。”雷猛點了點頭。
“班長,保護我。”朱小七對冷云飛說道。
很奇怪,冷云飛居然點了下頭,走到了他身邊,一點都不介意被自己的新兵呼來喝去。如果你要問他為什么,他會告訴你,他根本不介意把自己的新兵捧到天上去。他知道朱小七要辦一件轟動的事,因為他在他眼里看到了濃重的殺機。
“馬署長,你縱子為惡,養虎害民,殘殺無辜,你對不起南城百姓的期待,你也不配穿這身警服。”朱小七排從而出,朝著馬懷遠走了過去。
幾名警員想過來攔他,被殺狼騎幾名士兵一頓拳打腳踢直接干飛。
“你想干什么?”馬懷遠冷冷地望著他。這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家伙,保住命了還敢跳出來囂張。
“老木死了,他的女兒也死了,還是一尸兩命!一個遲暮的老人,一個懷孕的女子,一個沒出生的孩子,三條鮮活的人命,在你的轄區內被一幫惡徒活活折磨至死,你身為堂堂署長,你有沒有想過替他們伸冤替他們作主!”朱小七厲聲責問道。
“案子剛剛發生,案情又很復雜,我還沒來得及…….”馬懷遠心虛地回了句。
“你不查,我替你查。這件事根本就是你的兒子馬建仁一手導演的!”朱小七徐徐說道。
“你他娘的給老子閉嘴!”馬建仁似乎滿血復活了,回到父親身邊令他膽氣大壯,手指著朱小七大罵道。
“人無良,行非人之惡。天有眼,我代天罰惡!”朱小七獰笑道,“馬署長,你也是個父親,今日,我便再罰一惡,讓你品味下庶民失去親人肝腸保斷的痛楚!”
朱小七身子騰空而起,朝著馬建仁撲了過去。
冷云飛的手飛快地揚了幾下,站在馬家父身邊的幾個警員慘叫著摔倒在地。馬懷遠的身子一陣麻痹,站在那里動彈不得。
在他驚恐的目光中,馬建仁被朱小七從身后一把扼住咽喉,然后揮動匕首照著胸腹處一頓狂刺。慘叫聲響起,鮮血飛濺,馬建仁痛苦地掙扎著。
這一幕令在場的人都張大了嘴,出聲不得。朱小七這個新兵,竟然強橫至此,當著幾支部隊和一群警員的面,又殺一人。而且,這個人還是馬署長的兒子。
馬懷遠流淚了。他也有平民的情感,他的兒子的血也是熱的,破碎的內臟也同樣是紅的,可是他們卻斷送了李家三條人命。
最后一刀,刺進了馬建仁的心臟。
“老木,我,李慕白的義子,以李家少主名義血祭你們在天之靈!”他在馬建仁耳邊輕輕地說著,手中的匕首猛地一絞。
“砸,把這骯臟的地方,通通給老子砸得稀爛,然后一把火燒掉!”雷猛大吼道。這,是他答應朱小七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