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你搬了新宅子,還以為你仍住在楊國老家里。去楊家找你,才打聽到,著實失禮與你。”齊王道,“改日,必然補份禮。”
喬遷,親戚朋友都要下禮。
“這大可不必。”陳璟笑道,“也不算置辦了宅子,也不是成家,送什么禮呢?還是改日一道吧。”
齊王突然聽出了點話音,問陳璟:“央及是要成親了嗎?”
“暫時還沒有。”陳璟道。
齊王一路上,聊這個話題半晌,似乎想先熱熱身,再說正經事。
估計這是他們官場上的套路。
陳璟也沒有打‘亂’齊王的步奏,跟著他的話題而走。
齊王也陳璟問了陳璟很多事,必然陳璟的家人、學藝的師父、人生的規劃,甚至對妻族的要求等。
陳璟也一一和齊王說了。
特別是說到妻族,陳璟是沒挑的,只是道:“......‘門’第無所謂,只要不嫌棄我就好;姑娘家容貌也無所謂,才華也無所謂,溫柔體貼就好。”
簡直是沒有要求的。
若是齊王不知道陳璟現在富甲一方,估計要相信了。
他只是笑笑,暫時還不敢給陳璟保媒。
京里人的勢利眼,比想象中厲害。陳璟現在僅僅是楊之舟的遠房親戚,還吸引到一些新貴,靠著軍功上進,或者科舉入仕的‘門’第。
這樣的‘門’第。什么有利可圖就鉆營什么。
齊王并不想讓陳璟結‘交’這些人。
太會鉆營的人,誰想都利用。
陳璟將來也是會被那些人拖垮,特別是他們知道陳璟有錢的話。
“姻緣乃是上蒼注定,急不得,只能等。”齊王對陳璟道。
陳璟笑了笑。
不知道為何。最近不管走到哪里,總有人談他的婚事,‘挺’湊巧的,又那么不約而同,讓人疑‘惑’是不是他們串通的。
“總有人提我的婚事,難道是預示著我的姻緣即將要到?”陳璟想。
想到這里。陳璟又想了想最近遇到的人。
除了嘉和郡主,就是楊之舟的‘女’兒。
楊之舟把陳璟當忘年‘交’,他的‘女’兒好似陳璟的侄‘女’,這個不可能;那么,嘉和郡主?想到嘉和郡主。總覺得她似曾相識。
“嘉和郡主的秉‘性’,有幾分像沈十三娘。她看上去非常練達、嚴肅,眼睛能把人看穿似的,很冷靜。”陳璟想。
他這么想著,就有片刻走神。
齊王那邊,終于結束了閑談,和陳璟說起了正經事。
“......邕寧伯府上,世子現任刑部‘侍’郎。我和邕寧伯世子。從小乃是摯友。刑部‘侍’郎是親貴,可以傳承給自己的兒子,邕寧伯致仕之后。就傳給了世子。”齊王慢慢解釋。
這個年代,皇帝從來不吝嗇對貴族的寵愛。
京里大部分的官員,都是用貴族。
陳璟突然覺得,當初楊之舟能從中殺出條血路,用二十多年走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多么艱辛與了不得!
三品以上的官。稱為親貴,是可以傳承給自己的兒子。這個規矩。有點類似唐朝。
陳璟就明白了病家的身份:刑部‘侍’郎、邕寧伯世子。
“......邕寧伯府上姓姜,祖上曾經戰功顯赫。”齊王繼續道。“順其這個人,‘性’格甚好,又從小習武,體格原本是很好的。
這次,不知為何,他突然發病,已經足足有二十來天,百‘藥’無效。我想到央及確有奇才,就跟他推薦了央及,邕寧伯讓我帶了央及前去。”
邕寧伯世子叫姜順其。
齊王是先通過了他們,經過他們同意,才請陳璟的。
陳璟點點頭。
然后,齊王又說了幾句邕寧伯世子的病情:“端午過后,天氣一日日熱起來。順其也不是怕熱的人,有次去打馬球,他汗流浹背,比我們要厲害得多。
當時我們幾個,還取笑他,說他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家,這么怕熱。從那天去,他就病了。
這樣的天,還不是真正熱的時候,他已經難以忍受,家里需得擱放冰。他不怎么流汗,卻不停地喊熱。央及,你是他是不是中了熱毒?”
陳璟笑了下,道:“這個嘛,沒有診脈,我也不知道。除了這些,他還有什么其他癥狀嗎?”
齊王想了想,道:“他后背都腫了,不能趟著睡。太醫院的御醫們說,是因為熱毒引起來的。等熱毒一去,自然就好了。
央及,你說那會不會就是病癥所在?”
“王爺,我得見到病家才知道。”陳璟道。
他一再解釋自己要先見到病家,齊王再焦急,也只得按下心思,不再問陳璟一些難以回答的話。
馬車很快就到了邕寧伯府上。
已經六月,京城進入了盛夏。
盛夏暑癥,是很常見的。
齊王是邕寧伯府的常客,小廝們見到他,都是直接行禮,不用通稟就請齊王往里走。
齊王一路帶著陳璟,到了姜順其的院子里。
此刻,院子里靜悄悄的,沒什么人。
“御醫應該還沒有到,估計是下午才來,咱們先到了。”齊王對陳璟道。
丫鬟們瞧見了齊王,紛紛行禮。
而后,姜順其的妻子帶著幾位小妾,也出來給齊王見禮。
彼此客套一番。
“嫂子,您派人去告訴老伯爺一聲,我暫時帶著陳神醫到了府上。咱們先去給順其瞧病,回頭再去給他老人家請安。”
世子妃頷首,道是。
她派了得力的丫鬟去告訴邕寧伯。
然后,她不著痕跡打量了陳璟幾眼。似乎想看清陳璟。
她臉上的驚訝之‘色’,是有點藏匿不住的。
“......嫂子,您別看陳神醫年紀,他的本事卻是一絕。”齊王道。
陳璟在京里沒什么‘精’彩的案例。除了齊王府上的,就沒有了。所以。夸陳璟醫術好,也是空‘洞’的一句話,沒有任何論據來支撐。
世子妃淡淡頷首,仍是一臉的不信任。
男人的事,也輪不到她做主,故而她的懷疑。都藏在心里,客氣把陳璟和齊王聽到了里臥。
里臥已經擱了很多病,涼颼颼的。
陳璟一進來,不由覺得渾身凍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齊王也覺得頗為寒冷。
錦幔內的人,仍在不停的發脾氣:“天這么熱。是存心要我死?地窖里的冰,都用完了不曾?再去搬些來......”
他在罵丫鬟。
世子妃等他教訓完了丫鬟,才對帳內道:“世子爺,齊王帶著神醫,來瞧您了。”
帳內的人立馬起身,撩開了錦帳。
姜順其渾身冒熱,汗淋淋的,打著赤膊。
“須林。這位就是神醫?”邕寧伯世子打量著陳璟,還沒和齊王見禮,就直接問道。
“正是。”齊王笑道。
齊王叫夏鼎。字須林。
他和邕寧伯世子從小要好,兩人算是總角之‘交’。齊王兒子的病,也跟邕寧伯世子訴說過。
陳璟治好了齊王世子,齊王也多次非常開心的在姜順其面前提及。
所以,先入為主的,邕寧伯世子非常信任陳璟的醫術。
他似乎等著陳璟救命。
“神醫。請坐,快請坐。”姜順其道。
他一面吩咐人給陳璟看茶。一面拉過月白‘色’的中衣,披在身上。穿著中衣見陳璟。雖然不禮貌,到底體面幾分,比打赤膊要好。
陳璟和齊王就坐下了。
姜順其自己也起身下地。
在屋子里待了片刻,齊王和陳璟都覺得有點涼颼颼的。外頭明晃晃的日頭,分明非常炎熱。
足見,這屋子放了多少冰。
“這么下去,病上添病啊!好好的人,怎能能如此重的冰?”齊王心想。
陳璟和齊王的想法相似。
片刻后,丫鬟端了茶。
陳璟沒顧上喝茶,先給姜順其診脈。
姜順其的后背,的確腫脹得非常厲害,似乎是生了什么東西;他的脈象數,說明體內有非常嚴重的熱毒。
陳璟慢慢診脈,半晌診斷完了。
“央及,如何了?”齊王夏鼎比姜順其還要緊張,沒等姜順其開口,他就先問了。
陳璟正要說,外頭二‘門’上的丫鬟突然進來稟告道:“世子爺,宋院判大人來了。”
姜順其的脈案,一直歸宋宗信管著。
陳璟不由好笑:怎么哪里都有宋宗信啊?不和他鬧一場,是不是就拜托不了和他繼續作對的結果?
“請他進來。”姜順其道。
他對宋左院判,也是頗為信任的。
雖然他的病至今沒好、
姜順其此人,雖然從小含著金湯勺長大,卻沒什么紈绔秉‘性’,接人待物非常謙和,也很懂得為別人著想、
他對宋左院判,頗為幾分好感。
雖然這次的病,宋左院判沒有治好他,姜順其也在心里為宋宗信開脫:“每個大夫都有自己擅長的病情。
宋院判不擅長我這種病,但是,他依舊是個醫術卓越的御醫,是個德高高尚的太醫。”
所以,病得這么嚴重、這么難受,姜順其也沒有怪過宋左院判半句。
姜順其正想著,宋宗信走了進來。
宋左院判從外頭進來,一臉的汗,神‘色’尚好。他見姜順其自己下‘床’了,不免有點驚訝。目光一轉,他又看到了齊王。
宋宗信先給姜順其和齊王見禮,這才問姜順其:“世子爺,昨夜睡得還好,喝了‘藥’感覺如何?”
從始至終,把陳璟視為那些下人,沒有多看一眼。
“.....宋院判,您今日來得正好。須林為了請了位神醫,您和他見見,彼此切磋。”姜順其對宋左院判道。
他吃了很多宋左院判的方子,沒用。
一開始請宋左院判,方子不管用,換了其他太醫;又不管用,再換回宋宗信;聽聞某個太醫對熱毒很擅長,又換了,然后又沒用。再換回宋左院判。
這中間,折騰了不少回。
折騰多了,宋宗信都不再相信姜順其會換掉他,所以毫無壓力,轉頭看了眼所謂的神醫。
然后,他就看到了陳璟,頓時臉‘色’大變。
“世子爺,您怎么請了這廝?”宋宗信臉‘色’頓時就黑了,“這廝乃是江湖騙子,什么醫術不曾有!”
幾次在陳璟跟前吃虧,宋宗信覺得不給陳璟一點下馬威,這廝就不知天高地厚。
宋宗信在京里有威信,他先入為主跟別人說,陳璟就是個騙子,故而,這樣讓陳璟在京城無人問津。
讓你能耐!
以為京里是你們鄉下地方嗎?
這么不懂規矩,以后就別想在京里吃這碗飯了!
“什么?”姜順其微訝。
姜順其對宋宗信信得過,自然不知猜到他撒謊,故而對陳璟也是滿腹驚訝。好好的神醫,怎么就成了江湖騙子?
齊王也頗為詫異。
“宋院判,這別是有什么誤會吧?”齊王臉‘色’也不太好。自己介紹過來的大夫,宋宗信不問緣由,直接說人家是騙子,好似齊王串通騙子來害自己的朋友似的。
齊王心里不爽。
陳璟若是騙子,能騙得過楊之舟?
楊之舟素有老狐貍之稱。
楊之舟那么信任陳璟,齊王就覺得,宋宗信是哪里誤會了陳璟。雖然是誤會,對宋宗信的說辭也是不太喜歡。
“什么誤會?”宋宗信立馬道,“王爺,您忘了這次一進京城,為了討好二太尉,卻害死了二太尉愛妾的事嗎?”
這是和齊王針鋒相對,一點也不給齊王面子。
估計是猜到了齊王得罪了鄭王府,以后鄭王府會收拾他,所以有恃無恐。
齊王臉‘色’微落。
陳璟一直保持微笑,直到此刻,他才道:“宋院判對我如此了解,我甚是感動。我行騙的事,您大概也說不出個具體事例來。宋院判說周大人的兒子死了,是我救活的,倒是確確實實的。”
齊王和姜順其立馬就明白了。
這兩人有仇。
去年就聽說,宋院判去江南,對江南那些名醫頗為不客氣,沒把人家放在眼里。他去江南治病,先趕走了十幾位老大夫,結果自己把人治死了,還是江南的名醫救過來的,替他解了圍。
否則,那位周大人要活活打死宋院判。
如今才知道,當時救活人的,就是眼前這個年輕人。
姜順其頓時目光一亮。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