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日安若瀾回到侯府,也不寧靜。
這幾日,慕容氏夜里回鎖桐苑,白日里就陪著安若瑾,母女兩個根本沒有心思做旁的,就盼著安若瀾早日回來。
是以這日安若瀾一回府,她們就立即找上了門去。
日夜憂心,安若瑾變得十分憔悴,眼底濃重的青影用妝粉都遮擋不住,安若瀾初見她時,幾乎嚇了一跳。
“瑾姐姐,你怎么……”安若瀾難掩震驚地,然話未出口,安若瑾便猛地撲到了她懷中,泣聲道:“瀾兒你終于回來了,你快幫幫姐姐吧!”
安若瀾只覺滿頭霧水,瑾姐姐要她幫什么?
慕容氏眉眼間也難掩疲憊,見到衣著華貴的安若瀾,再一瞧憔悴蒼白的安若瑾,她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道:“不是說小住么,怎么去了這么久,也不差人回來說一聲,平日讓我們苦等了這么些日子。”
盡管有所掩飾,話語也算平和,然眼底還是泄露了幾分怨怪與責備,安若瀾只覺莫名其妙,又有幾分委屈,道:“聽母親這話,是有要事與若瀾商量,既如此,為何不派人將若瀾喚回?”
“是祖母讓我們別叫你,等你回來。”安若瑾抽泣道。
聞言,安若瀾更覺心酸委屈,既然是祖母的吩咐,她又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嗣母為何要指責她?
她并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心情,是以慕容氏跟安若瑾都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委屈。
慕容氏頓覺窘迫,也意識到自己太過心急遷怒了她,忙緩和神色道:“回來了就好,我們也是擔心你在鐘府過的不如意。”
安若瑾此時想不到那許多,只泣聲哀求道:“瀾兒,你快去見祖母吧,祖母說只有你能幫我了!”
安若瀾到底不忍心見她難過,縱使心中還有幾分不舒坦,也連聲應了,衣裳都沒有換,就匆匆去了松鶴堂。
老夫人早就知道她回來了,只是沒想到她來的這么快,又見她還穿著外出時的服飾,心底頓時如明鏡般。
不等安若瀾開口,老夫人道:“你剛回來,想必也累了,先回去歇著吧,有事明日再談。”
“可是祖母,瑾姐姐的事……”安若瀾遲疑。
“讓你回去歇著,你就回去歇著,哪來的這么多話。”老夫人根本不給她說完的機會。
安若瀾無奈,只好福身告退。
安若瑾母女還在房里等著,見她回來,忙迎上去問道:“老夫人如何說的?”
安若瀾搖頭,道:“祖母讓我先回房,明日再商量。”
聞言,慕容氏眼底一沉,眼角往下。
安若瀾看出她眉眼間的不悅,當即不再吱聲,該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若是嗣母還不滿,她也無能為力。
好在慕容氏急歸急,還不算糊涂,她轉念一想,便知這又是老夫人在刻意敲打她,又想起自己說過的,將安若瀾當做親生女兒的話,她頓覺羞愧難當,哪里還敢再遷怒安若瀾,只匆忙關心問候幾句,就離開了。
安若瑾也冷靜下來,想起方才的言行,也不覺愧疚,拉著安若瀾道:“瀾兒,我跟母親太心急了,才會失態,若是我們有什么做的不當的,你多包涵吧。”
安若瀾搖頭笑道:“我能理解母親跟瑾姐姐的心情,說不難過是假的,但那只是一時的。”
聽她這樣說,安若瑾松了口氣,道:“你不介意就好。”
安若瀾但笑不語。
她確實能理解,因為換做是她,在親生女跟嗣女之間,她也會偏向親生女。
本就不指望能被同等看待,這樣也好,能看得更清楚。
這晚,安若瀾與安若瑾一起就寢,安若瑾又向她訴說了許多的心事,無一例外的,都是與婚事有關,安若瀾本想與她說說廟會上的熱鬧,卻是連開口的機會都找不到。
突然就覺得寂寥,似乎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將來打算,只有她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該怎么接近早就定好的目標。
聽著耳邊絮絮叨叨的聲音,安若瀾握著玉鎖,深思不自覺地飄遠,不知道衛刑現在在做什么呢?
窗外月光清冷,遠在千尋居的衛刑獨坐窗邊,手中捏著針腳簡陋的香囊。
這一刻,兩人心中只有彼此。
第二日早上,安若瀾與安若瑾一同去給老夫人請安,這次老夫人沒有再推三阻四,直言道:“瀾兒,明就帶著你二姐到晉王府去,求晉王妃幫你二姐請張太醫看病。”
“可我沒病啊,祖母。”安若瑾一時沒轉過彎來。
“不,你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只有太醫院的院首張太醫能醫治。”老夫人不容置喙道。
慕容氏也在,她凝神一想,便明了了老夫人的意思,當即歡喜道:“瑾兒,你祖母說的不錯,你這些日子被流言所擾,憂思成疾,生了重病,只有張太醫能醫好,你趕緊去收拾收拾,好去晉王府求醫!”
安若瑾一點就通,黯淡了好些日子的雙眼終于恢復光彩。
安若瀾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老夫人跟慕容氏如何吩咐,她就如何做。
收拾了幾身衣裳,帶著慕容氏精心挑選的禮物,安若瀾跟安若瑾踏上了去晉王府的馬車。
等兩姐妹離開,慕容氏自覺向老夫人請罪。
“兒媳昨日做的不對,還請母親責罰。”她的態度很是恭敬虔誠。
“能自覺認錯,代表你心中已有計較,責罰就不必了。”老夫人神色淡淡的,接著道:“瑾姐兒的事還不算解決,你須得讓外人知道,你的女兒被流言害的得了重病,不得不像當年一樣去晉王府求醫。”
聞言,慕容氏松了口氣,斂首道:“兒媳知道該如何做,這就下去安排。”
“嗯。”老夫人微微頷首,眼角掃向她,“那個散播謠言的人也逍遙的太久了。”
慕容氏不覺背后發寒,這才想起老夫人讓她調查散布謠言的兇手的事。
額上冒出冷汗,她慌忙解釋道:“兒媳太過擔心瑾兒,前段日子實在沒有心思查這些,辦事不力還請母親饒恕,兒媳這就馬上去查!”
老夫人無奈地閉了閉眼,擺手道:“罷了,下去吧。”
慕容氏如獲大赦,急忙福身退下了。
帶人走了,老夫人道:“大媳婦是愈發的心浮氣躁了。”
“世子夫人也是為二小姐著急,做母親的都這樣。”宋嬤嬤笑著勸道,替她添了杯茶。
老夫人苦笑著搖頭,“這原本不讓人操心的,都變得讓人操心了,其他的哪里還有指望。”
宋嬤嬤哪敢說主子們的不是,只道:“所謂關心則亂,待二小姐這道坎過了,世子夫人就會好的。”
老夫人哪會不知她是選著好聽的勸自己,笑道:“咱們主仆這么些年了,你就別說這些虛的了。”
宋嬤嬤心虛笑了笑,便道:“老夫人這般說了,奴婢就斗膽問一聲了,奴婢一直不明白,老夫人為何對六小姐如此親厚,六小姐可是五爺的女兒,而五爺是……”
說到這里,她停了下來,拿眼打量老夫人的神色。
老夫人沉默下來,端著茶并不喝,只拿著暖手,良久才嘆息著道:“或許是因為瀾兒從小到大都不曾變過,又或許是因為她與我年輕時最像。”
宋嬤嬤怔了怔,老夫人又道:“瀾兒的性子其實不像我,但她骨子里跟我一樣,我能看得出來,她溫順活潑的表面下,是孤傲冰冷的心,有時候我會覺得,她并不是十一二歲的小姑娘。”
“老夫人的意思是,六小姐過于早熟懂事?”宋嬤嬤選著不那么難聽的詞匯。
“我也說不清楚。”老夫人低嘆搖頭。“看著她,我總是能想起以前的自己,我會想,當年若她是我,她會如何做,會不會走到我如今的境地。”
“老夫人怕是多想了,依奴婢看,六小姐與您不像。”宋嬤嬤試圖轉移話題,“倒是二小姐與您更像些,不管是長相還是品性,都有老夫人當年的風采,端莊高雅。”
老夫人知她心思,笑了笑道:“不說這些了,是時候去佛堂禮佛了。”
宋嬤嬤暗暗舒了口氣,連連頷首,扶著她從后門去了佛堂。
安若瑾是裝病,被安若瀾大搖大擺帶著離開侯府的,慕容氏不僅沒有隱瞞,反而刻意宣揚了一下,是以很快,安若瑾病重去晉王府求醫的事就傳遍了侯府上下。
孟氏聽聞這件事,表現得很是著急,道:“你說我要不要給旭哥哥去封信?我擔心旭哥哥不會輕易答應幫瀾兒她們,畢竟旭哥哥日理萬機,怕是沒有時間理會這些小事。”
聞言,薛氏眼底閃過一抹冷笑,面上卻是半分不顯,也憂心忡忡道:“夫人說的有道理,但就怕五爺知道了會誤會。”
“這個不必擔心。”孟氏淺淺笑道:“五爺知道我跟旭哥哥只是兄妹之情,他不會介意的。再說,我是為了瑾兒,即便被誤會,我也甘之如飴。”
“可是……”薛氏故作遲疑,她知道,她越是這樣,孟氏越是不會聽她的。
果不其然,見她如此,孟氏擺手道:“就這么決定了,快幫我研磨,我要給旭哥哥寫信。”
薛氏藏起嘴角的冷笑,無奈地點頭應是。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