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嫁

第四百五十一章 化解

西北邊境的情況不斷以抵報的形勢傳入盛京,因為不敢聲張衛國公昏迷的事,也是為了蒙混胡人,抵報上只寫了衛國公重傷的事。

恭王從探子那里得到比抵報上更清楚詳細的情況,他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掌控抵抗胡人的大軍,是以嚴健的要求他很干脆就答應了,與此同時,他開始對衛國府下手。

先前讓人送進衛國府的異邦器具飾品,是時候派上用場了,另外,還缺少一封衛國府通敵叛國的信件。

恭王派暗衛潛進衛國府,在衛國公的書房里藏了一封用異邦文字寫的信。

接下來只等一個名正言順搜查衛國府的借口。

這封信至關重要,以防萬一,恭王派人輪流盯梢,不容許出半點差錯。

一旦計劃成功,朝堂上再無衛家立足之地。

然恭王萬萬沒有想到,他的一切計劃安若瀾都知道,所謂螳螂撲蟬黃雀在后,恭王派人監視衛國府,安若瀾就從千尋居跟千機樓借江湖頂級高手幫忙,在恭王的人后面監視。

是以,恭王派人在衛國公書房藏信的事,不消一刻鐘,便傳入了安若瀾耳中。

屋外寒風瑟瑟,安若瀾裹緊貂皮大衣,坐在床頭與黑衣人低聲交談,從黑衣人勁裝下玲瓏有致的身段,可以看出這是一位女子。

為了方便進出安若瀾的閨房,鐘四爺特意替她尋來了這個女俠客。

雖是女子,此人的身手卻半分不輸女子。

這些日子以來,就是這位女俠客不時將恭王手下探子的動向通知安若瀾。

聽聞恭王已經進行下一步計劃,安若瀾心情凝重。現在最重要的是處理掉那封誣陷的信件。至于那些異邦物件,她已經陸陸續續都送到了千尋居,目前手里只剩下那個玉璧,而那玉璧也早已沒有任何威脅。

只是書房日夜都有人盯守,要進去把里面的信拿出來不簡單。

安若瀾問:“姑娘,若是請你們去將書房的信取出來,你有幾成把握?”

女俠客沉吟一番。道:“小姐。根據這幾日的觀察,恭王手下的探子每三個時辰就會換一次班,且每個方位換班的時間不同。間隙也只有一刻鐘不到,是以,即便我們能潛進書房,也未必有時間找到信并銷毀。因為不知道信件到底放在哪里。找出來恐怕要花不少時間,就怕到時信沒有找到。反而打草驚蛇。”

“這個我知道。”安若瀾嘆了一聲,揉了揉緊皺的眉心,腦中突地靈光一閃,她激動道:“姑娘。是不是只要知道信藏在哪里,就可以把信取出來?”

女俠客微微挑眉,點頭道:“知道信的位置。我有九層把握取出來。”

“太好了,我有辦法!”安若瀾一拍手。她叫過女俠客低語一番,女俠客臉上的表情由驚訝到驚嘆,最后變成微微欽佩,難怪大家都說四爺的義父不同一般,如今看來是名不虛傳吶。

“就要勞煩姑娘找個可靠的人了。”安若瀾有些赧然,本來就是拜托人家幫忙,現在還要人家做額外的事,她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女俠客促黠一笑,道:“沒什么勞煩的,反正鐘四爺給了足夠的傭金。”

盡管如此,安若瀾還是說了聲多謝。

女俠客動作很快,三日后便安排好了一切。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也是行竊偷盜的好時機。

夜已深,除了潛伏在各個角落看守衛國公書房的恭王手下,國公府里已經沒有醒著的人,冬夜酷寒,不管是仆人還是主子,都早早歇下了。

一道黑影掠過屋脊,落在了庭院的樹叢中,左右勘察一番后,直奔書房而去,恭王安排的暗衛發現了這個不速之客,紛紛戒備靜觀其變。

黑影鉆進庫房,不久后背著一個大包袱出來,暗衛明了,這是一個竊賊。

本以為這小賊偷到了東西就會離開,然而黑影卻又向著衛國公的書房而去。

見狀,暗衛們心驚,打了個暗號問首領該怎么辦。

首領示意眾人稍安勿躁。他們不能出去,不然引起騷動,把衛國府的人吵醒,他們前面所做的一切就都會前功盡棄。

暗衛首領也不敢讓人就近查探,怕引起竊賊的注意,從竊賊的身法看來,也是一個高手。

跟在庫房一樣,黑影掃了一批奇珍異寶后,留下到此一游的憑證,就滿載而歸。

到這時,暗衛首領才悄無聲息潛進書房,為確保藏好的信沒有被竊賊發現,他立即檢查了藏在書架暗格里的信件,確認沒有被動過后,他才放心地退出。

孰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早就藏匿在書房中的女俠客看在眼里。

等到暗衛下一次換班的間隙,女俠客趁機退出書房。

彼時已是破曉,安若瀾一直在等女俠客的消息,聽到敲擊窗戶的聲音,她立即起身開窗,讓窗外的人進來。

恭王的暗衛多數守在前院,監視著書房,偌大的后院卻只安排了幾個人看守,是以進出后院女眷房間十分容易。這也算是恭王的一個疏忽,因為他根本不可能想到安若瀾有先知。

計劃成功了一半,女俠客的心情很愉悅,看到她帶笑的臉龐,安若瀾知道第一步計劃是成功了。

撫了撫心口,提了一夜的心總算放下,安若瀾低嘆:“幸好成功了。”

其實她也沒有把握暗衛一定會去檢查信件,可以說她是在賭,好在她賭成功了。

這多虧義父教她要敢想敢做敢賭。

“小姐,接下來要怎么做?直接把信偷出來?”女俠客問,她現在對安若瀾很是佩服,最復雜莫過于人心,能算計人心。這位小姐不愧是四爺看上的繼承人。

安若瀾搖搖頭,笑道:“比起把信偷出來,掉包不是更有趣?”

女俠客一怔,頓覺好笑不已,小丫頭就是小丫頭,不管心智有多成熟,腦子有多聰明靈活。那顆愛玩的心都是一樣的。

問道:“小姐打算用什么去調包?”

“這個我早就想好了。”安若瀾得意地一揚眉。取出藏在枕頭下的信交給女俠客。

女俠客接過來一看,差點笑噴了。

她把信收好,拍著胸口保證。“小姐放心,我一定把信給調過來!”

安若瀾笑著道謝。

送走女俠客,安若瀾坐在床沿長長送了一口氣,此計若是成功。她們才算真正得到安穩。

趁著天還未亮,盡管毫無睡意。安若瀾還是閉眼小憩了片刻,直到國公府因為昨晚的失竊鬧騰起來。

翻身坐起,安若瀾叫來候在房外的丫鬟伺候梳洗,而后便帶著四喜八元匆忙趕去庫房。

她到時。衛國公夫人跟衛韶也都到了,只見庫房被翻得亂七八糟,好些珍奇異玩都不見了。而墻上還筆走龍蛇地寫著:“一支柳到此一游!”的字跡,旁邊還配著一棵柳枝飄飄的柳樹。

安若瀾的表情不禁有些微妙。女俠請的這位大盜還真是別具一格。

暗暗與衛國公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安若瀾不動神色。

衛國公夫人會意,故意裝作雷霆大怒的樣子,讓下人檢查還有沒有其他地方被盜,清點失竊的物件。

除了書房,再沒有其他地方被盜,在家丁清點書房的物件時,暗衛一直注意著里面的動靜,確認沒有人動暗格里的信。

如此一波三折,暗衛首領心生不安,他將此事匯報了恭王。

恭王也是暗暗心驚,沒想到萬無一失的計劃差點被一個小賊破壞,為免夜長夢多,他只好把計劃提前。

于是繼衛國府被盜后,皇宮也被盜,中間相隔不過三四日。

且,被御林軍追蹤的盜竊在朱雀街突然消失,皇上懷疑盜賊就藏在朱雀街里,命禁軍大肆搜捕,朱雀街上住的都是大戶人家,衛國府就在其中。

安若瀾料到恭王會加快步伐,是以她早就請女俠客把信調換了出來,此番恭王尋了借口搜查,她一點也不擔心。

很快,搜捕盜賊的軍隊就到了衛國府,令所有人驚訝的是,帶隊的竟然是項夜。

按照鐘四爺的吩咐,項夜一直對恭王委以虛蛇,盡量拖延時間,只是從秋天拖到了冬天,他實在沒有辦法再拖下去,便只好假裝歸順恭王。

這次恭王之所以派他帶人搜查衛國府,顯然是存了試探他的意思,畢竟他與鐘四爺關系匪淺。

項夜的出現出人意料,衛國公夫人擔憂地望了安若瀾一眼。她倒不是擔心真被搜出什么東西來,而是擔心兒媳婦多想。她與項夜雖沒有接觸過,但時常聽丈夫提起他,說他是一個難得的將才,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對大庸的忠心。所以她相信項夜替恭王辦事只是權宜之計。

安若瀾在最初的驚訝過后,很快鎮定下來,像往常一樣向項夜請安問好。她早就知道這是義父的安排,她只是詫異原來已經到了拖無可拖的時候。

項夜并非獨自帶人過來搜查,恭王還派了另外一位張姓將軍同來,以便監視項夜的一舉一動。

互相問過禮,說明來意后,項夜雷厲風行地吩咐士兵四散搜查,而他自己則與衛國公夫人以及安若瀾談話,詢問皇宮失竊那日府里的人可聽到了異常的響動。

張將軍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

衛國公夫人揉了揉眉心,道:“皇宮失竊那日是在晚上,國公府的人都已歇下,所以并沒有聽到什么動靜,就連那日府里失竊也是一樣,現在的盜賊未免太猖狂。”

衛韶憤憤道:“真是好沒道理,衛國府也是受害者,為何連我們也要搜,難不成我們還能自己偷自己不成?”

安若瀾推了推她的手臂,是以她不要胡言,而后歉意地對項夜跟張將軍頷首致意。

張將軍干笑道:“衛小姐說笑了,這不是懷疑衛國府,而是擔心盜賊趁國公府的下人不注意時藏進國公府。這也是為了夫人少夫人與小姐的安全著想。”

衛韶冷哼一聲沒有再說話。

說話間,一名將士提著一個布兜子過來,道:“項將軍,張將軍,在衛少夫人床下發現了一堆珍奇異寶。”

安若瀾適當地露出窘然慌亂之色。

張將軍掃了她一眼,道:“打開來看看,也許這些就是盜賊在皇宮竊取的物件。”

“你什么意思?!是說東西是我國公府偷的嗎?!”衛韶氣得跳腳。

張將軍皮笑肉不笑道:“衛小姐稍安勿躁。末將并沒有這個意思。只是例行公事對照一下失竊名單,衛小姐緣何如此慌張著急?莫非這里面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聞言,衛韶本欲發怒。被安若瀾拉住手臂制止,她冷哼一聲,道:“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查出什么來!”

安若瀾也冷著臉道:“張將軍請吧。”

張將軍吩咐士兵打開布兜,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讓人一一對照宮人清點出來的失竊物的名單。

項夜眼眸幽深,一言不發。

玉璧很快就被翻了出來。張將軍故作詫異地咦了一聲,道:“這東西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見過。”

安若瀾心中冷笑,你當然覺得眼熟。不然你怎么替恭王過來辦事。

張將軍將玉璧捧起來翻看,還遞到項夜面前,道:“項將軍。你看這上面的花紋,是不是很像胡人王室御用的鳥獸藤紋?”邊問他一邊細細觀察項夜的臉色。

項夜不露聲色。接過來細細看了一番,道:“確實很像。”

張將軍心里松了口氣。

所有人看向衛家三個女人的眼神都變得怪異,張將軍厲聲問:“還請衛夫人說說這玉璧的來歷,如今大庸與胡人正在交戰,為何衛國府卻有胡人王室的東西?!”

衛國公夫人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正在此時,一名士兵舉著一封信匆匆跑過來,道:“將軍,在衛國公書房的暗格里搜出一封信!”

張將軍控制不住地面上一喜,一把搶過信,看也沒看就高舉著問:“衛國公夫人,你要如何解釋,為何衛國公的書房里會藏著胡人文字的信?!”

安若瀾故作詫異不解地問:“張將軍,這信你都還沒有打開,怎么會知道這信是用胡人文字書寫的?”

張將軍一怔,心里的狂喜瞬間被慌亂掩蓋,舉著信冷汗涔涔。是他太心急了。

項夜瞥了眼魯莽沖動的張將軍,不慌不忙道:“是剛才送信來的士兵說的,我聽到了,也許是他說得太快,所以縣主沒有聽到。”

“對對對!就是這樣的!”張將軍忙不迭附和道。

“放屁,你們的耳朵難道跟我們是不一樣……”衛韶又要發火,這回是被衛國公夫人攔住。

暗暗使了個眼色,衛國公夫人示意衛韶不要沖動,雖然她心中也很忐忑,但她既然把這件事交給安若瀾處理,她就相信若瀾能處理妥當。

“是嗎?”安若瀾淡淡掃了張將軍一眼,問道:“不過那位士兵怎么知道信上的是胡文,莫非他認識胡文?我聽說好多士兵連大字都不識得幾個,這位小哥竟然連胡文都識得,還真是博聞強識啊。”

后面這話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

張將軍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梗著脖子道:“既然衛少夫人存有疑慮,末將可以當場打開信驗證,搜查時衛國公夫人也派了人在旁看著,這信是否是從衛國公書房搜出來的,相信衛國公夫人心中有數。”

說罷,他便胸有成足地將信紙抖開,道:“項將軍最是公正無私,就由項將軍來讀一讀這封信!”

項夜不置可否地接過信,低頭一看卻是抽了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