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玲瓏終于回過了心思,面對著池明瑄的調笑和揶揄,卻不由佯作輕松隨意的,好笑不已的又隨口說了一句,“我猜的。”
沒想到這話竟是又和九姑娘異口同聲了。
池明瑄這次可是真的笑開了。
一邊捂著帕子俏笑,兩顆黑漆漆的眼珠子,還掩不住趣味的在池玲瓏和九姑娘池明紓身上打轉,繼而眉眼都笑成了月牙狀,池明瑄就笑的不可抑制的道:“就說你們兩個有默契吧,哈哈,我以前怎么就沒有發現呢……”
池玲瓏臉上的表情先是一僵,繼而卻不由的面上露出一個苦笑。方才要再說些什么,卻見池明瑄的貼身大丫環香草滿臉通紅的跑了過來。
“姑娘,大喜,大喜啊!老爺考中了舉人,高中解元,是秋試的第一名!!”
“真的?可是真的?”不僅池明瑄猛的從地上坐了起來,這間小課堂上的所有的忠勇侯府姑娘們,此刻也都不由的驚喜出聲,“三叔高中了?”“當真是好消息!”“七妹妹恭喜恭喜啊!”
一片歡聲笑語中,池明瑄回過神后便興奮的抱了九姑娘一下,繼而又摟抱著池玲瓏不撒手,開心的在原地打轉起來,“好姐姐,還真被你和九妹妹言中了。哈哈,好姐姐你等著,回頭我讓母親請你們去梧桐院吃酒去……”
說完這幾句話,就又忙不迭的拉著香草,徑直往三房所居的梧桐院跑去,竟是連課都不上了。
梧桐院中,江氏已經打發走了三波報喜的小廝,銅錢都抬出去了三大籮筐,然而臉上的笑容卻仍是抑制不住的流淌出來。
她白皙明艷的面頰上一片亢奮的紅潤,扶月彎唇,嫵媚的杏眼似是都含著春水,顧盼間熠熠生輝,襯得她整個人更是艷麗照人的不可方物。
杜媽媽在一旁一邊側過身子抹了把眼淚,回過頭卻又一臉興高采烈的對江氏道:“恭賀老爺夫人大喜。如今夫人可算是熬出頭了。”
江氏此刻已經快要樂瘋了,見人就說要“賞”,但凡梧桐院內當差的丫鬟婆子,小廝奴才,全都得了二兩銀子的賞錢,這可是大手筆了。
然而對于財大氣粗的江氏來說,這點銀子完全夠不上讓她心疼肉疼的程度。更何況,她現在是真的激動興奮的,迫切需要別人來替她分享她的快活。
她現在快樂的感覺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看見杜媽媽的眼眶都紅了,還在不住的給她說著恭賀的話,江氏喉嚨一澀,聲音不由的也哽咽起來,“媽媽,會好的,一切都好了。”
“是,都好了。等老爺再通過了明年的春闈,授了官,就也能為小姐掙一個誥命了。小姐這輩子,……總算是熬出來了啊!”
杜媽媽這話讓江氏的眼眶也紅了,不由就想起了這些年在忠勇侯府所受的委屈。
她一年年的熬著,若不是相公體貼溫柔,兒女聰慧乖巧,這日子是真的過不下去了。
“媽媽……”江氏便也難得脆弱的抱著杜媽媽的腰低泣起來。她心中又痛又甜,然而這眼淚確實是喜極而泣的。
杜媽媽感覺前襟上的溫熱濕潤,卻不由好笑的拍著江氏的背說道:“好小姐,這是好事兒,是大喜事兒,可不帶哭的。”
又一邊抑制不住歡悅的抽噎,一邊呵呵笑著說道:“小姐您要打起精神來,老爺在外邊應酬,您更要把內宅打理的妥妥的,要讓老爺沒有后顧之憂才好。”
又欣慰的長嘆一聲道:“小姐你可不能放松,咱們現在還在翼州,等您隨同老爺,帶著姑娘和少爺們去了京城,有老爺夫人照應,那才是大好了……”
江氏將頭埋在杜媽媽的懷里,嗚嗚咽咽的點著頭,“媽媽你放心。這么多年我都熬過去了,現在阿禮好不容易出息了,我更會把咱們這個家把的牢牢的!!任何人,即便是那老刁婦想要給我們一家子好看,我都不會饒了她。”
話到最后,卻早已經沒了之前的小女兒家軟弱,卻是絕對的狠厲起來。想起老太太昨日在女兒親事上的自作主張、不依不饒,江氏就恨不能撕下那老刁婆的一塊肉來。
“夫人,夫人,不好了……”江氏這邊正和杜媽媽說交心話,大丫鬟秋桐卻急慌慌的跑到了內室,開口就又道:“夫人,大姑奶奶又回來了。不僅如此,表少爺,表少爺……”
大姑奶奶池巧娘,表少爺林慶,不僅這兩人看不上三房,看不上江氏,江氏也同樣把這對母子當成瘟疫,大老遠聞著他們身上的味兒,都恨不能繞道走。
更何況在經過了昨天那場鬧騰,知道了老太太的心思后,江氏更是將老太太母女兩個,連帶著林慶這個表少爺視作跗骨之蛆,已經到了不除不快的地步。
眼下一看秋容氣的發白的臉,江氏當即斂了身上少見的軟弱,一臉鐵青和伐厲的開口問道:“發生了何事?”
秋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便見內室的簾子已經被人撩起,伴隨著幾聲丫鬟婆子們的尖叫和阻攔“表少爺您怎么能亂闖長輩寢室?”“還請表少爺先出去!”等話,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出現在江氏面前,這卻是池巧娘的獨子,老太太的親外孫,大名林慶,小名慶哥兒,靖遠伯府長房嫡孫!
江氏壓抑住渾身怒氣,指著那眼睛瞇成一條縫的,肥頭大耳一副混不吝模樣的公子哥兒道:“沒有長輩允許,便亂闖長輩寢室,慶哥兒,誰教的你規矩?!”
江氏氣的頭頂要冒煙了,連長輩的內室都敢亂闖,林慶是徹底的沒把他們三房放在眼里。想來,這都是他那個作死的娘教他的吧?
江氏恨得咬牙切齒,卻不防那滿臉油膩的大胖子卻絲毫不把江氏的怒容看在眼里,竟是直接大咧咧的開口道:“三舅母,瑄姐兒呢?怎么不出來陪我玩兒?”一雙老鼠眼瞇啊瞇的,一臉奸猾相。
江氏聽了林慶這話更是氣得仰倒,指著林慶的手指都顫抖了起來。
女兒家的閨名豈是隨便一個外男能叫喚的?
還有,……那不得好死的老刁婆,和那活該遭雷劈的小娼.婦,竟敢讓這死胖子打上門來,還敢口口聲聲找瑄姐兒玩?這純粹是在糟踐她閨女的閨譽啊!
江氏氣的說不出話來,小胖子林慶在掃視了三房內室的擺設,并滿意的笑笑點點頭后,才又開口道:“祖母和外祖母說了,今后瑄姐兒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說完抿抿唇,努力做出一副不太色欲熏心的模樣,一臉正經的說道:“三舅母,我還是幾年前見過瑄姐兒一面,現在都忘了她長什么模樣,你把她叫出來,我看看她的長相。哼,若是長的不好看,這婚事我可是絕對不會應的。”
趾高氣揚的說完這句話,又一臉鄙夷的添了一句,“若不是母親說了,定親以后,你們每月會給我三千兩銀子當零花,外帶為我在京中謀一四品肥差,憑三舅一介庶子,你們養出來的閨女,我還真看不上眼!”
“啪!”
榮壽院。
池巧娘遣了兒子去了三房梧桐院后,便進了榮安堂,和老夫人又密謀起別的事兒來。
老夫人一見池巧娘過來還有點呆愣,反應過來后才不由詫異的問道:“你怎么現在過來了?”
這來的也太勤了。不過十日功夫,便跑了兩趟了,放在平常人家,這樣三不五時就要往娘家跑的媳婦,婆家肯定容不下。
偏忠勇侯府勢大,靖遠伯府又一心想要巴結上忠勇侯府,對池巧娘這樣的作為,不但不阻攔,反倒多有鼓勵,這也就縱容的池巧娘更加無法無天。
然而,老夫人看見自己閨女,卻明顯有些不太高興,甚至嘴里還有些發苦。
這小孽障一來,她的金子銀票,頭面首飾,古董珍藏,又要損失掉好大一批了。
幾日前才剛出過血,老夫人表示,她現在還虛弱的緊,實在不想見這糟心的孽障了!
池巧娘卻一屁股坐在了坑上,一邊拿起小坑桌上擺放的如意桂花糕大咬一口,一邊還說道:“這不是三房那一家子破落戶中了舉,我現在是瞧熱鬧來了,順便……”哀怨的看一眼老夫人,委曲求全的說道:“您不是說六丫頭不是良配,要給慶哥兒改定七丫頭么?我現在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
又撇撇嘴,作一臉忍耐和施舍的模樣:“不過也不能就這么隨隨便便就讓她們得了這么一門好親事,攀上我們靖遠伯府。三房那兩口子想要女兒嫁給我們慶哥兒,可是要出出血的。哼,我這兩天仔細想過了,等慶哥兒和那小畜生定親之后,三房那兩口子,每月最起碼要給慶哥兒兩千兩銀子當零花,且逢年過節還要給我送上兩套紅寶石頭面,兩套翡翠頭面,兩套珍珠碧璽頭面,外加四季綾羅綢緞布匹,燕窩人參鹿茸補品,……”
嘮嘮叨叨的,僅只是說每年三房要給她們“上供”的貢品,就說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
韓媽媽忍無可忍垂下頭,嘴角抽搐不已。
她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一句老話: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池巧娘這出嫁了的大姑奶奶,實在是她生平所見諸人中,極品中戰斗機!
老夫人一臉無動于衷的聽著江氏的話,面上不動聲色,心里邊卻著實快要嘔死了。
若不是她是這小孽障的母親,這小孽障又實打實的是從她肚皮里爬出來的,她這么個,一臉我曲意遷就了,我忍氣吞聲了,我很傷心很無奈受了很大委屈,母親你要補償我的模樣;她這哀怨的和怨婦有的一比的表情,配上這比鄉野村婦更加彪悍貪婪的大口吃東西的動作,滑稽可笑的讓她恨不能甩她兩個耳刮子。
忠勇侯府的嫡女,她的眼中珠,手中寶,何是竟粗鄙的連個,連個殺豬的刁婦都比不上了!!
老夫人臉上陰沉的想要下雪。
她本就陰冷鐵青的表情,在聽完了池巧娘的話后,更是抑制不住的一再變得黑沉。
終于,忍無可忍,老夫人攥緊了拳頭,冷冷的斜睨一眼池巧娘,陰聲怪氣的,帶著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鄙夷和嫌棄的聲音道:“你現在愿意了?呵,你愿意了,三房那小賤.人可不愿意了!!”
“不愿意?誰敢不愿意?”池巧娘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老太太這話時什么意思,整個人就暴怒了,卷起袖子就想往外沖。
“是那賤.人生的小畜生不愿意,還是江氏那小賤.人不愿意?呵,讓慶哥兒娶那小畜生還是她們高攀了,她們還敢不愿意,韓媽媽你別攔我,你看我現在去把那小賤.人的臉皮子撕爛了。”RS